她们或他们:贵州90后诗选
杨通琴，源地：贵州安顺。1997年生
贵州民族大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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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雨
有时候，很多事情一定是莫名其妙的
诸如，这场大雨
还有我那被带走的斑驳灵魂
我想，独自撑一把黑色大伞
不会匆忙，一件想了很久的事得以实现
的惬意
而这雨足够长，然后黑色退浅了
咫尺透明
远远的黛青色里，似乎，有什么走近
又远离
日 记
我写日记，彩色的
放干了近乎透明的秘密
一天，两天
写好了又撕碎
我不确定，搁浅了优雅干净的午后
韦陀是否吻过阳光
雪地里，白色有没有长出绿苔藓
晴天，雨天，好心情，坏心情
我都不太确定
似乎，还有一个蓝色的梦
月亮是蓝色的，泥土也是蓝色的
似乎，我也变成了蓝色的
我甚至都不太确定，我是否还活着
在末端
多年来，我一直重复着一些事
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
我不确定
只是固执的等待，待一场白色降临
可以再冷一些，这样
我便可以穿上厚厚的蓝色毛衣
或许，还可以温一壶呼着热气的酒
芬芳里藏着某些不知名的温度
诸如，一阵风刮走了的
那片红色枫叶留在树梢
最后的热烈
行 走
我没有停下，从春天走到冬天
穿着有关于生命的外衣，沉重又明显单薄
似乎已经旧了，小巧变得宽大
颜色也浅了
又似乎依然新颖，一朵绣好的迎春花
叶子还绿着
然后，目睹蓝色被涂鸦，灰色猖狂
撕扯下了，一片，两片
老掉的云
笑着，属于我
旧掉的外衣，以及无法回头的四季
我还是要走，要走得久一点，远一点
最好，还可以遇上一个柔情些的湖
跃下，洗净我
一 天
约好要南下的风却失信了
只留给我隆冬与灰色
今天有阳光的早晨
一只流浪猫和我睡在河滨公园
试图去想起一些
还未曾来得及去谋面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影子也消失了
我就把一切都藏在黑色里，目光，脚步
甚至呼吸
城市仿佛死去，有些慢了，夜色也在慢
一户人家拉开的窗帘，白色变得温暖
谁还没睡去，谁又醒来
似乎，时间也慢了，慢慢的
又睡去，只剩下火炉，烤的红薯
以及一锅沸腾
母亲还在厨房忙着
灼热与凛冽交织，氤氲开来的一片雾色
模糊了，某些等待与回归
我不大能确定，远方，有没有人在哭泣
邹海瑶，1999年生。源地：贵州遵义
贵州师范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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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失
那些花儿宠溺在树下
宠溺于冬日的阳光
黄的 蓝的 与红色
惊世骇俗 最高的一朵在风浪里
趴倒 扶持另一朵最高的
一朵接一朵 直至
与日光对视的红格子花
凋起一片伤心的日落
窗子是今晚唯一的夜色
暗自涌动 黑色的风
开始拨动夜的琴弦
黑色的行走 黑色的人流
乃至 黑色的声音
黑色的树和黑色的路灯一路
迷失 黑色的月亮平复性的呼吸
黑色的云层得以舒展
黑色的声音寄付黑色的信
和黑色的月光一起溶在土里
晕黄从窗子里溜走
从容 是今晚最动人的黑色
可爱的雾
我时常看那些轻盈的白 轻盈的
安抚我 梦中黑色的桀骜
凭借一场多情的风沙
我祈求 青鸟
啄食我眼里的泪丝 与鱼
清凉 渗透所有行走的骨骼
闭眼 常年恐惧的
大红花成熟的红 冬天
囊括了一生所有的惊艳
雪 信
给这方夜色下一场雪
素白掩埋所有的人流 与心跳
眼神开始供奉月亮 圣水躺在池里
山国 夜色一晃 不朽的山墓
成堆的往事被挤捝到家乡
隐隐作痛 一路漂泊的落叶
怀揣着又一个天亮
落叶停泊 一个弯曲的高度
烟囱开始流泪 烁青的瓦上
一群黑乌鸦 风尘仆仆 寄来
这个冬天里 最远的信
走失的格
每个路口 十字 丁字
会走失一处颜色 走失一场梦境和
一条溺水濒危的鱼 绿眼睛的猫
黑暗中一种相对静止的机敏
伺机而动 爪子奉行一切
客观的重量 以至于那些无足轻重
就比如 吉他淋了雨 而木头不懂哭泣
宋荣娅，1997年生。源地：贵州兴义
贵州民族大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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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扣
小熊的脸颊上长出来一块块的
毫不均匀的 斑点
就连神情，也像极了我对时月的
呼喊
它那并不肥胖的身体牵引着我所到之处、
供我安眠的居所之匙
链条 与锁无关
只牵绊了左心房
凝
成为一块瓦片，或者一棵无人问津的
小草。拥有自由
与接近泥土的肉身。
时刻记录着行人的足迹，
还有他们奔跑时掉落的笑容、眼泪
某一个漂浮着冰凌空气的夜晚
停下脚步，凝视被乱七八糟的垃圾
填充满的那个铁箱子
它的锈迹斑斑的面额 竟没有
任何表情
是时间，或许是那片从大地上生出来的
枯叶 使了冻结时光的魔法
试图完成一次重飞枝头的
念想
自 焚
墨迹在纸张上匀开
隶书体最神韵的气骨，依旧分明
连同凝视冬日暖阳的气息 都携带
火的光芒 试图借狼毫尾巴的挥洒
使墨滴的形状 是关于线条的流动
风来的时候，宣纸已发黄
是炭火盆里的光晕，又像是
火鸟的涅槃重生
寻找影
太阳现身的那天
我带着我的影 告别黑压压的屋子
去寻找一排模样是光雕刻而成的
音符
湖面上隐约浮现的 影
奏出旋律
我不确定 它是否
是我在冬日遗失的那段
直到 它孤寂的气息随着空气
升腾进 玻璃珠之中
我躺进水里
才和它融为一体
才看见
音符向着光的方向 捕捉到
天际的影
霞的记忆
把一颗属于木樨枝想念的
花蕊，
放入盛满秋气的玻璃瓶里，
它们一起沉到金黄的时空，
甚至，连血液也一起干涸成
晚霞里的红。
某一天，我失忆了。
晕黄的草地上，
一张陈迹斑斑的报纸
胡乱躺着。
霞光中反射着
一缕 模糊的弧线，
记忆的帷幕在
无端破碎。
凌晨五点的太阳
我和内心都没有说话，只是
两个我 在沉默。
生出的东西里，是寂静的雨声
我还知道今日天明之后，太阳不会现身
我的醒与眠
脱离了各自的轨道，恰巧相撞了。
火光的颜色，生成了我脑海里的
太阳
张东，1995年生。源地：贵州赫章
贵州理工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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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偶得
无非是不确定谷物深度
无非又提不起夕阳的残骨
河流低处腐蚀了谷物
山谷高处折断了葱茏
面对谷物，面对山谷，面对苦行人
我听见蛙口的宝石晶莹，我无限惭愧
我只是世间一个红尘人
我也管不住虚度而恍惚的光阴
当山谷星辉如雨又惊艳疼痛着
月亮再不代表我
八月十六
谈话结束后。月亮也没有
踪影，而火烈鸟的光波
还在为寻找那圆润的替身
以身犯险。取出黔西北的腰身
挂上银簪，为哭泣的孩子去掉风痛
而故乡的一只狗张口
一声叫开山行，一声叫开云层
最后的巨响
打开头顶上的天窗
收藏一个月亮
八月十七
蔡家关下雨。这个秋天，树叶的金身
就要接受死亡，无路可逃的
树光着上身说冰冷。东门口老鼠过街
从一棵树下经过。房顶上的人
只能伸出一个手指，指认
一个错误的行走而无动于衷
鉴于她苍白的身体，也只能这样
坐在轮椅上。蔡家关下雨
树荫下的跳动将结束腹中的行程
花椒树
我爱。这是不能控制的！
正如我把年轻爱成了老
正如爱上一颗正开花的花椒树
树被一种事物折叠
叠成草原的红马牛羊，善知识
从早红到昏黑，从波纹到皱纹
从生存到死亡，却不毁灭
一切在冥冥之中
不可复制，最不可保留
我爱这美丽的恩典
我的神灵庇护这些
她要他们成为象征
也许这就是事物的属性
大概这就是深沉的荣誉
吕青黛，源地：贵州普安。1992年生
作品发表于报刊
曾参加全国诗联大赛并曾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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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
一只黑色的狗
不耐炎热
躺在水泥地上
多像人们弃之不去的一段记忆
心园中盘踞的一小片阴影
从 前
那是一个下雨天
我的心事和雨丝一样缠绵
一把小花伞
我和你肩并肩
徜徉在爱的乐园
街道如同故事的场景
时光回溯一一重演
雨水聚成一个一个的水湾
照着我们情深意重的脸
今夜的灯下
心绪一样缠绵
多年以后的下雨天
我们手拉着手把今夜怀念
一样静美的现在
恍惚成美好的从前
花絮儿
从密叶中间飞出
如零散的月光
点点的清泪
丝丝缕缕飘忽的怀思
想掬你入掌
你欲停还去
多情的目光追随着你
到湖上随波如舟
漂向天际
独具翅膀的花之精灵
你生来就像一场幻梦
驮载着漂泊和游离
可我愿轻身随你
落处便是归处
人生何必执意
血
鲜红的血
涵养生命孕育生命
也连接生命
温热地
奔流在体脉中
充满着奉献和激情
生命之泉
舌尖
嘴唇
无法掩饰娇媚
恒存的生命的印证
无从变凉
除非无所畏惧地为所爱倾洒
雪
雪花从半空飘下来，
谁知道她的来处？
六角的羽衣里，
包裹着怎样的灵魂？
成群结队，
让天和地都变得明亮。
簌簌地低语，
扣人心扉。
坠落的姿势多么优美！
转瞬而止，消融或是积聚；
不得内窥的记忆体。
江河中，怎样分辨你的律动？
阴影里，白色的旗幡，
把谁祭奠？
辽远的太空，大云无迹；
飘渺的家园，已经拆毁。
艳阳中，余寒里，
曾经的美，无从寻觅。
虞美人
身着舞衣的女子
是在怀念后主的江山
还是舞在词彩风流的两宋？
仗着纤弱的腰肢
以额间脆薄的红
向人间再次探询
清风留意
你微微地颌首
答案仿佛微笑似有若无
谁能将你认出？
万红丛中
我愿蹲下身去
沉静，再沉静
凭头顶的蝴蝶蓝
加入同类
去探访一个久远的年代
沉 溺
这么深的夜
这么黑
黑成浓重的神秘
怎么逃离？
月亮和星星
在厚厚的窗帘后
一个肥胖
一个熠煜
把灵魂招引
钟表周而复始
时间的潮汐涨落
生命如此脆弱虚无
爱情淹没了我
心甘情愿
再也逃不出去
曾入龙，1994年生。布依族。源地：贵州关岭
作品散见《诗刊》《民族文学》《青年文学》《山花》《星星》《绿风》《诗潮》《诗选刊》《中国诗歌》等
曾获全国各类诗奖数百次。出版有诗集、随笔集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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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我思
当我的神识幻化成野花开遍《诗经》
那些成群结队的水波
便飞成鸽子的模样
立在我的掌心啄食夕阳
掌心覆过溱水，哪怕是一刹那
我也要你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还是以前那个褰裳过溱水的狂童
直到洧水微茫，直到你还在说：“子不我思……”
云胡不归
当我说出云胡不归，隐匿蒹葭深处的关雎也被惊飞而去
当我喊归来——
掘地三尺的卷耳，早已拱破《周南》的云壤
于是我决定不喊了，既见君子也不喊了
于是抽身而去，骑着一匹虺隤瘦马
登上不远处的山岗，将落日挂上指尖
谁也不知道：指上落日，七月流火
南有樛木
可我还是看见他了
当他说出福履绥之
一棵躬身的树，在岑寂的南山之上垂下嶙峋的目光
野生的葛藤也跟着伸出手指，摁疼黄昏浮动的眉心
当他说出福履将之
野生的葛藤鞭笞落日，但对他依旧无动于衷
于是他又说福履成之
弯腰的树挺直了腰杆，对这个快乐的少年轻轻一瞥
“乐只君子，云胡不归？”
他走了
他一点也不快乐。尽管他不说，可我还是看出来了
嘒彼小星
浩荡的星光最终也将幽微下来
夜归之人，开门、开窗
三五星星落入家中，仿佛归者
夜归之人不眠
夜归之人将星光折叠成抱衾与裯
当他说出“抱衾不暖，孤绸悲凉”，夜空也跟着暗淡下来
夜归之人星星一样滑落
窗子开着的方向，一些乡愁浸入远山。远山甚空，寔命不同！
淇水汤汤
我问旁边的沙子，“你是何时到此的？”
又问身前的沙子，“到此有何贵干？”
接着问压在身上的沙子，“更高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最后问自己，“我是谁？”
一地失忆的沙子，躺在沙滩之上晒太阳
时有淇河之水《诗经》来
拥抱并亲吻这些无人认领的沙子
许多记忆被吻醒了，一粒沙子问：“但是我是谁？”
式微式微
一夜之间，雪满旷野。我问式微，云胡不归？
式微并非衰微之意
式微是一个老了的士兵，但却将军一样醉里挑灯看剑
我问式微家何处，一言不发两茫然
我问式微胡不归，式微别过脸去，一株野草被露水压低了头
“式微啊，回去吧”，我喊声愈大，旷野之雪便积得愈深
南有乔木
必有一截乔木落下，砸伤你的手指
必有微风拂过。微风伸出手指，轻点你的鼻尖
鼻息幽微，渐次醒来。星星开满了天空
“南方兮有女，有女兮乔木”，乔木啊乔木
江风在你的裙裾上奔跑，吹熄了一些萤火
《贵州90后诗选》·从成年到而立,100位诗人,100种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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