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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信·恰如青春·80后诗选·黔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雨水穿透四季

所有潮湿的记忆都镌刻在

沟壑深重的山势之中





贵州80后诗选


每个人用年轻种下一棵树时

都怀着一个甜蜜的果子

直到岁月开足了宫口,将梦想分娩







吴治由 

→ 吴治由,苗族,80后。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星星》《红豆》《鸭绿江》等,入选年度《中国最佳诗歌》等多种选本,多次获奖。著有诗集多部。中国作协会员。《夜郎文学》执行主编。居贵州都匀。


风中女孩

 

红,恰到好处,点燃如蝉翼的唇

清晨,八九点的样子,迷雾渐散

迎着阳光,你站在风的指间

花朵,草木,远山

整个世界,都跟着你的裙裾

在跳舞,盛大的集体舞

第三个人。我安居于

偏执,黯淡的一隅

你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经意之间

把沉睡的每一只耳朵

唤醒 

 

金丝菊

 

春天,我们一起种下的金丝菊

在秋日的某个早晨

突然,齐刷刷高举出无数只拳头

那时候,从窗口到花坛

只需挪动两次脚步

可我们却走了整整一个夏天

 

也许,再也要不了一两日

这些愤怒的小拳头

拽着、拽着,就被一场急促的阳光

冲着窗口,也冲着我们

掰开,并还要制造出

一片噼噼啪啪的炸响 

 

第三世界

 

此刻,台灯用它缜密的思维

在房间里划了一个圆圈

圆内,是一个人的光芒世界

圆外,是属于整个世界的诅咒

 

在两个世界的交汇处

一株瘦弱的草正受到挤压

隐秘的声音来自第三个世界

比如无关紧要的内心尖声惊叫

 

台灯瞬间熄灭

你的世界,我的世界,整个

世界的支架纷纷坍塌

破裂声贴紧地面汹涌而来 

 

微雨

 

夜色。微雨。

湿沿着路面伸出忧伤的触须

 

有风翻过窗台,雨声

我们在漆黑中用柔软抚摸生活的疼痛

 

夜色照亮大地

那些被埋葬的语言纷纷复活

 

这个夜晚,我们可以把耳朵取下

让手倒退成翅膀,成鳍  

 



黄成松

→ 黄成松,80后,贵州水城人。诗文见《诗刊》《星星》《光明日报》等,曾获贵州省委宣传部优秀文艺奖等奖项,入选《百年新诗百人读本》《经典朗诵诗选》等选本。中篇小说《鸳鸯墓》被改编成电影拍摄。贵州省作协会员,贵州省文艺理论家协会会员,六盘水市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居贵阳。 


 

南山吟

 

向南十余里,有山巍然而立

有树蔚然生长,有人居住在白云间

有秋风扬起岁月的风簸

有流水转动时间的水车

这便是南山了。

 

金色的稻谷耀我之眼

清绝的天籁洗我之耳

纯净的山泉濯我之足

形而上的菊花慰我之心

这便是南山了。

 

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每一条溪流,都能在天空看到自己的倒影

每一棵草木,都按自然法则野蛮生长

每一个人,都活得更像自己

这便是南山了。 

 

西望山听雨

 

这雨落在西望山下,落在潮水河边

打湿过僧侣单薄的僧袍,锈蚀过军士锋利的刀枪

驱赶过流浪汉的风尘,吹弹过囹圄者的胡琴

滋养庄稼也呵护野草,善待良人也包容恶棍

养龙虎,也养虫鱼;养牛马,也养豺狼

这雨落在息烽大地,落在高铁站,落在汽车站

高铁呼啸奔向远方,汽车带着一身泥归来

站前广场,有人短暂相逢,有人着急离去

有人落泪,有人欢笑,有人唱起离别的歌

这雨认真的下了整夜,不冷不热,不紧不慢

我在雨中来,也将往雨中去

我将遇见你,也将离开你

相同的事,在不同的年月演绎

不变的是这雨的模样,这雨的步伐

沉默如命运,却似乎窥见了

人间的所有秘密 

 

南山暮晚

 

天色将晚,黄昏的雨滴

从无花果树上悄然滑落

停留在灰喜鹊毛茸茸的脑袋上

一只浅黄色的蜜蜂,像邻家顽皮的孩子

趴在波斯菊身上,贪婪地吸取花露

白马吃着草,从山坡上缓缓走下

莽水牛在山塘饮水,一群鸭子吵闹着走开

露水渐重,打湿了蝴蝶的翅膀

我在小火车上打盹的功夫

就去了一趟虚拟的远方

起点:贵阳;目的地:重庆

前方到站:九龙坡 

 

夜归

 

落日隐去了华丽的羽毛

余晖照耀着空荡荡的站台

候车室的旅客似乎并不着急

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座位上

刷着手机等待列车的到来

过南望山,过潮水河

就是龙场了

那个对着竹子冥想的老人

今夜,我只能用匆匆步伐向您致敬

过沙子哨,过大鹏关

就是贵阳了

灯火阑珊那厢——

老母在念叨,小儿在呼唤  

 



严雅译

→ 严雅译,80后,笔名林小楉,著有诗集《铁红色的月光》。居贵阳。

  

某个黎明

 

她头发上别着小花,美若这个黎明一样虔诚

如若,这是真的

紧接着她会聘婷起舞。我会绕到她的后头

 

左手压住裙褶,侧耳倾听——

从她顺遂的发间洒到我头皮的她哼唱的旋律

如若,我的动作不对在她回头的同时

她会用两只手稍微用力,拂去我前额的迟钝

 

灰白的晨雾覆盖着我们

枝叶的坚硬和她手指的柔软成反比,然而树葬

这件事和社会效益是成正比的。当悲伤

变得哲学,我两手空空合于鼻尖,试图紧握江南的翠绿

 

有些人还活着便立下动情的墓志铭

这高高的松树呢,从不知自己撑起了苍绿的记忆

其实,我们是异域同疆的,但愿

这个黎明,无穷无尽 


药剂与姐姐

 

咖啡馆里没有泰戈尔,没有海子,也没有李南

只有我的姐姐给我两片药剂,倒好开水

叨叨的,“别熬夜”,“别吃辣”。平常

 

从冷艳的唇齿出列。杯子冒着热气

深蓝,被几颗星星触摸

一如阅湖的萤火,点燃了压低风与湖面的雾霾

 

白色的片剂散开如云,投进我的身体

一个带着救赎在旅行,还有一个,停留在我手心

说明书的5行文字如诗——

 

白芍、红枣、干姜、党参、甘草,音律完胜

她们生长的属性也变了。这一刻,她们也是美人

今夜,她们与姐姐都适宜盛开


城市的角落

 

深冬的午后推门。女孩神情澄澈如初夏的湖水

妈妈说这孩子做饭、煎药、洗衣

语调里柠檬样的星星在闪落。旧棉被

盖住她高位瘫痪的下半身,刚刚好

藏起不幸和苦痛的部分。我们成天焦虑减肥

还藏不住听小泽征尔的抑郁。羞愧啊

像鱼刺卡住喉咙,谁也说不出来疼痛的原因

那一刻,眼泪像窗外悬于屋檐上的云,仿佛

一阵风吹来就会吧嗒滴落

 

黄昏垂下淡蓝色时,我们下楼的速度快于

手心的颤栗。女孩送我们,她的笑靥如阳光等在崖畔

而城市的角落,各有各自的前程

明天,人们将继续饮酒、减肥、做梦


太阳雨

        

刚才的灿烂被这场太阳雨溶解

雨点像玫瑰枝的刺轻扎湖面

这个意外,随一个一个的小漩涡陷入后

 

从湖底呈送出迷人的白

这白雾像肥皂泡滑过皮肤竟有喜悦的触感

而波浪如荆棘满布,而我浸泡于其中

忽然之间

 

——云层雪崩一样

散落下来,光芒从高空落到湖面

闪烁着另一个意外。红日

 

像冻至一半的稀糖融入湖水

山林、飞鸟、船只,醉在这杯意外的红茶中

这是独行于仲春岛湖的下午——

“最明亮的欢乐火焰大概都是由意外的火花点燃”

 

恰如青春

 

黄昏的翅膀展开地平线

承认吧,你必须在薄暮时分离去

清晨的裙摆铺开柠檬黄

晾衣杆上,阳光盛开你的肤色

第一支鸢尾紫就要打开了

第一瓣酸枣绿伸出小舌

 

逆着风,你在星子亮起前赴往催促的船鸣

承认吧,像燕群终要北飞

你必须在春天来临后离开

 

恰如乌黑的马尾辫解下悲伤的缨繸

束紧很久啊,秘密散落下来

像绿坡的碎石扑打着夜晚

 

“潮声远去了,和你”——我对着窗子说

我必须承认,你正是我的青春

是的, 我终将错过你

 



任朝在

→  任朝在80后,有诗歌入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著有诗集《我如是言》。贵州省作协会员。居贵州水城。


游真龙山并听松煮茶

 

敞亮的阳光,有柔软的妆容

从老旧的民宿打开新鲜的窗

邀草木人来去,解云中滋味

不考虑红尘侵扰,碧绿色以茶的名义

清洁而明净,水氤氲着

许多的鱼游弋,或坐在风中

见自在物,生欢喜心

 

在岁月深处寻半亩方塘晴耕雨读

 

一曲活水东去,何需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

半亩方塘春回,且管看池边绿树,树边红花

三角梅有它紫色的宗教,不妄取

不妄予,不妄想,不妄求

每天满怀深情,用风把自己染旧一点

 

木城寻荷花不遇

 

踩着春天的尾巴进入木城,百亩荷塘不见

采莲人不见,风有玫瑰色的赞美

和攻击,那些稗草寂静

多像第七次写到的隐痛,柒桶河流向远方

没有终点,草莓经过的足音多么清澈

凤仙花多么妖娆

 

百车河看见春天故意滑倒在江南别院

 

梦里不知身是客,明清时期的桌椅干净

墨守成规,花开荼蘼时

风车滞留在水里,不担忧泉石膏肓

烟霞痼疾重犯

 

转山转水转不出红尘

 

春天的班车抵达,从低处往上

把村庄缠绕一遍又一遍,想起前尘

褪色的过往,羌桃抗衰老

降血糖,樱桃祛风除湿

益脾气,在红尘中辗转

分身无术,悲欣交集

 

在苍莽幽翠的野玉海坐成一粒沙

 

此海无水,有深䆳的绿

光阴在指缝中青黄相接,当说出空山一词

野玉海就通透起来,和希幕遮站在山顶

看白驹过隙,白云苍狗

听松针掉落

 



曾南雨

→ 曾南雨,80后,贵州松桃人。

 

失眠

 

夜晚晃动筛子

心像粗糙的石头留在上面

 

床头的落地灯,跟着他

一起醒来

 

并张开剪刀,把他剪在窗上

整个夜晚,他都在想着

 

如何把自己从窗上取下来

直到天空升起一朵金色的玫瑰

 

飞鸟素描

 

鸟飞过,不是为了一条直线

或弧线,你看到的是

它展开翅膀,上下起伏

蓬松的石头,呈现一种

优雅的美,时光 于动静之间

有了不可描摹的形状

一朵花从枝头悄悄溜下

带走春天的流水

 

倒流

 

从坟墓开始,是他的晚年

那时他有顽固不化的咳嗽

生病前,是健壮的中年

再往前,是他的青年

那时他有极其迷人的面孔

许多女孩像蜜蜂

环绕在他身边

光阴有大把的流水

够他无视与挥霍

往前再走一点

是他的童年

那时她有青梅

他有竹马

时光的倒流中

他终于拥有了过去

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一个人

 

从远方穿来

把空气划出一个

身形的伤口

或者说,空气

以身形的外壳

包围着他

见证了他的孵化

 

春天的手指

 

春风一视同仁

她先是吹开竹林里的鸢尾

接着吹开院中的紫荆

吹绿园里的嫩草

春风拿着一面大锣

从东边敲到西边

有意打破大山的寂静

河边的麻柳

预约似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几只蜜蜂

争先扑向一株油菜

成为弹响春天键盘的手指 




青戊

→ 青戊,80后,写小说,诗歌,诗作散见《诗歌月刊》《诗选刊》《山花》《草堂》等。贵州省作协会员。居贵阳。

 

寻访 

 

有关一次寻访

我们仍然记得,那个意外到过

的分叉路口。爱情出走了

幸福的影子,橐橐远离

 

十字,这意味着分道扬镳

小山坡上的野花

带着芳香的陌生人

他们会拥抱,然后各奔东西

 

夜雾有时让人不能确定

而月亮确实是高明的

你这样期盼着

 

路真的就突出了来

那曲折的光,明暗不定

却透露出风景

  

预期

 

在这之前到来

我的屋顶落满霜雪

“这婴儿般的白”他们不住赞叹

在夜里,自扫门前雪的人

檫亮了透明的玻璃窗子

 

而,我习惯了看他们苍白的浅影

习惯于迁徙,习惯于躲藏,习惯了

任何人的,不辞而别

——任何人的

 

那些你们春天种下的花朵,一簇簇的

绽放开来。不久

它们将成为今年最旅行的花色,和

许多喜气洋洋的人一起招摇过市

那,另一些郁郁寡欢的

 

我比他们都更早到来,更早的预期:

一些,转瞬即逝

 

 备忘


天黑了,要熄灭所有的灯

我们才能十指交叉

相互原谅和安慰

对一些无谓的耗费

甘之如饴


枯树,千年的枯树

它一戴上金冠

夕阳就谦卑的低下头来

这是比仆人更卑微的效忠


“我们是并蒂而生的”

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空闲的时候,请联系……”


打开备忘录,总满面凄凉

亲爱的,我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

请不要以“怀念”的名义

把我,驱逐出境

 

比邻


风吹过来,我得多加堤防

他们总在夜里吹薄云朵

修改我的衣装,白棉花,

软得像雪一样轻薄了

天,越来越凉


而另一方面,

我要怪罪的是:泥土

它们一直诱惑我

它们齐声的说

花园建好了,村庄建好了

这时我就不得不探出头来


根在哪里?”而问题在于:

现在的我们已,并非比邻

 



张洧

→ 张洧,本名张递,80后, 贵州遵义人,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等及多种选本,曾获河南省大学生科技文化艺术节征文比赛奖、上海市民诗歌创作大赛奖等。居合肥。

 

谈一件礼物

 

一个远方的朋友,曾

要给我寄送亲手制作的手链

黑色的砭石被丝线连缀成

环形,深情地缠绕着雪白的手腕

美好如恋人拥吻

我思考再三

不能夺人之美

那些温润如谜的事物

 

 一日

 

复兴号在铁轨上呼啸

婴儿的啼哭时停时歇

窗外是夏季的平原

身旁的女乘客一身醉意

这一日,一秒等于一个世纪

时间在两根铁轨上消逝

来不及一睹远去的背影

我在座位上醒来又睡去

在首都与外省之间,梦里

一截清瘦的木棍儿

被迅疾的风高高卷起 

  

倒影 

 

人划过水面会有

倒影,鸟掠过也会有。

倒影的形状,取决于

平天湖的心情。

作为一个业余的沉思者

我一直试图解析,或者把握

这些微妙的情绪。

当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

清澈的倒影暂时慢慢消退

天地间充满昏暗。

我已经有了一些心得。 

 

谈一件礼物

 

一个远方的朋友,曾

要给我寄送亲手制作的手链

黑色的砭石被丝线连缀成

环形,深情地缠绕着雪白的手腕

美好如恋人拥吻

我思考再三

不能夺人之美

那些温润如谜的事物 

 



黄鹏

→ 黄鹏:80后,原名黄忠贵。贵州织金人。诗作刊发于《中国诗歌》《绿风》《星星》《散文诗》等,入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等。著有诗集《马蹄上的村庄》。贵州省作协会员。居贵州七星关。 

  

巨鼓

 

一个民族搬动巨鼓

一只巨鼓从天而降 有如日出

一群人护送着巨鼓 

像护送着一头受伤的野鹿

 

有人兴奋也有人悲伤 

只有巨鼓不苟言笑

 

这样的一支队伍走在大地上

像是送葬他们面无表情

任由乌鸦一再飞越头顶

 

疼痛中的巨鼓

有着不为人知的孤绝和苍茫

 

 马蹄印

 

这样的马蹄印绵长 幽深

受时光临幸

它横卧山野 你不来看

它照例要沉睡千年

 

为了将它看清

鸟鸣过后

你必须为它滴入雨水

将覆盖其上的岁月

一一洗净

就像为一个刚卸甲的士兵

洗去他的血迹与烟尘

 

俯下身子 我们聆听

一些马蹄声越走越远

一些赶马人的呼吸

越来越粗壮和清晰 

 

松弛之秋

 

秋叶枯黄 让人看透

大地内心的磅礴忧伤

 

在十一月的河岸游荡

你必须要成为火把

在广场燃烧成

玫瑰火红的模样

 

你必须要将悲喜隐藏

学会秋后算账

成为隐喻或象征

以此陪伴从天空路过的

孤独雁阵

 

你必须得承认 秋天是位

被时光用旧了的小情人

曾经 她金碧辉煌

将果实一一纳入粮仓

而今 她躲避在铁轨里

低声啜泣 好比梨花带雨

 

整个秋季唯一让人平衡的是

那些落入尘世的女子

她们年纪轻轻

乳房就已比大海的波浪松弛

 

 入冬记

 

看事物在杯中慢慢沉潜

等待真相被从湖底缓缓打捞上来

侧目南山 山体由红渐次入白

一群鸟儿从山后纵身飞越 

在天空中将遥远的乡愁次第展开

 

不如归去 独自面对空空四壁

苦思 忧虑 纵酒并陷入回忆

并于多年以后方才幡然醒悟——

一个人在冬天隐藏过多少雪片

他胸间就埋藏有多少悲哀

 



周长骑

→ 周长骑,80后,诗作散见于《贵州作家》及网络,出版诗集《我们将完成两次相逢》,贵州省作协会员,居贵州仁怀。

 

我们将完成两次相逢

 

我们将完成两次相逢

一次在水上

在万物漂泊的春天

我们初识

落下彼此的光环

将一切推入不可知的

爱的深渊

 

另一次在地下

在尘埃下降至泥土的秋天

我们腐朽的躯壳

沉入无边的黑暗

那地里冒出稀疏的响声

是我们穷尽一生

尚未说完的情话

  

画鸟

 

我见它于暗沉的暮色之中

勾画,起落

 

用其新丰的羽翼与引力抗争

在空气中一次跌宕的回旋

 

它雀跃,高呼

收敛不住命中满盛的悲欢

 

藐视命运黑洞般的吞噬

像极了年少的我们

 

 打水漂

 

年少时

我们玩一种叫打水漂的游戏

 

又轻又薄的石头

攥在手中,斜眼瞄一瞄

用切割水面的手势

丢出去

 

看那石头在水面上

漂出层层涟漪

 

石头漂得很远

我们就在岸边欢呼,大叫

有时,那石头

一头栽入水中

 

那些被我们选中的石头

那些被我们扔出的石头

那些漂得很远的石头

那些漂得并不漂亮的石头

 

它们全都沉入水中

至今也没有传来回音

 

晨之玫

 

清晨,一些遥远的声音

传到我的耳边

 

这静寂的,细簌的响声

不知从何处而来

 

但我感到了它们

一束玫瑰待放的遥远与迫近

 

终于在我的清晨绽开

隐约又如此静寂

 

更多的声音会抵达

更多玫瑰的绛色与火光剥落 

 



周小霞

→ 周小霞,80后,作品散见于《世界日报》《贵州日报》《贵州作家》《椰城》等,出版长诗《西迁•西迁》等,贵州省作协会员,居遵义。

 



有些云飘着飘着就散了

留一些记忆滞留在山顶


我不爱你的时候,就去山里看云

你喃喃地说,

风声很大,包裹了夜色与突然降临的寒冷。


山里,有一些植物仍在疯长

还有些往事来不及隐身

我一路走走停停


我会在疲惫的时候斜靠一棵树打盹

梦中修练隐身术  进退自如

 

 唯有花瓣那样轻

 

将花瓣一层层剥开,春天就散了,

赏花的人也散了。

 

那些赏花的人曾经开在树旁、

树下、树杈、树枝上

开得那样沉

极尽明媚,妖啊娆的

 

唯有花瓣那样轻

仿佛它们才是春日里赏花的人

 

 给一场风让路

              

要在春的尽头,把沉默叠加起来

用残酒

解析,雨疏风骤后的绿肥红瘦

 

要在春的尽头,收起原野上的鸟鸣

虚构与修辞,隐喻与想象

晾在破旧的屋檐

让一切杂念退避三舍

 

拴上老黄牛

系紧祖辈们的咳嗽

在一场风雨到来之前

 

我人间的亲人正逐渐凋零

他们习惯了躬着空空的身体

 

一片叶子飘向大地

 

是不是?你能看到的小雨都在我眼里

一眨眼,便能偷梁换柱

锁住一整个鲜亮的夏季

 

我在夜里画下的青鸟已翻过了几座山梁

留一串余音

嵌进我向南打开的窗里

 

风卷帘动时,门前的枝叶得了软骨症

攀着越来越冷的光阴,

却朝着命运的尘土一寸一寸

低下去

 

露色很重,月光不在梦里

它已瘦成声声慢,瘦成如梦令

瘦成浣溪纱 亦或 蝶恋花

只是,它始终没能瘦过

一个故事的结局

 

说起那时,一片叶子便飘向了大地

 



骆科森

→ 骆科森,80后,生于贵州仁怀。著有诗集《年轻的上午》等。贵州省作协会员。居遵义。

 

在冬天追赶一场大雾

 

雨水穿透四季

所有潮湿的记忆都镌刻在

沟壑深重的山势之中

 

奔走的人

跳跃的手势,以及

还未撕检的车票

都一同穿越南方的隧道

 

那些瓦砾一样的皱纹

如同生长在故乡的稻草人

在单薄的冬天

追赶一场漫天大雾

 

鬓毛未改的山势起伏

连同所有的波澜

都包裹在行走的背囊中

 

 高原呓语

        

山岗上的光辉疾风而去

岩石的肌肤之上,谁

烙下痕迹

多年之前,锋芒的年华

长满涟漪

 

种子在祭祀前备下

和神秘的呓语一般

在四季深处虔诚顶礼的人

沟壑冗长,还带来风

化作雨

 

水抵达土地时

谁,告诉农夫

根芽发育的秘密

长河之下,青色的植物在膨胀

 

山脊在缄默间起伏

寂静的光阴中

白色的石头被缩小,缩小又放大

枝头上会挂满果实

农人扒开向上而长的植物

收割幸福

 

雨中

 

我设想过在雨中的千万种姿势

千万种接受洗礼的场面——

神圣而又浪漫

而我无法预料

一场雨的不期而遇

 

我所有的期冀得以浇灌

从发丝开始

到最后仓皇逃跑

以奔命般的速度

离开千万种设想的现场

 

而我无法反省

无法表明自己对于在雨中的恐惧

那近乎于死亡的现状

已无描述的意义

 

少年之后 

 

空泛的隧道中

车轮没有固定的速度

我们透过呼啸的风声寻找阳光

车轮反复滚动

朝某个方向不断前进

 

手指可以抚摸空气

抚摸一切过去和未来的尘埃

 

少年之后

腐败的脂肪蔓延

呻吟难以复制,飞速而过的光景中

童年和村庄依然安详

 

我们在窒息的凝视中死亡或者复活

我们纵容欲望

反复的手势收缩

或者安于现状 

 



彭丽

→ 彭丽,80后,贵州七星关人,贵州省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居贵州七星关。

 


 蒙蔽

 

当我相信了一种东西是一份注定的诅咒

我开始学习从高楼坠下

以飞行的姿势洞穿天空下的秘密

 

他们在酒里吐出的真言

刺杀着人间的温情

没人知道透明液体里的乙醇

正侵蚀着闪亮的星辰

 

夜空下的酒分子,将冬夜激活

包围着凝固的疑虑,让人们以为

那是春天即将来临的征兆

 

 时光鉴定书

 

每个人用年轻种下一棵树时

都怀着一个甜蜜的果子

直到岁月开足了宫口,将梦想分娩

才知道果子的味道:有的酸,有的涩,有的苦

 

每个青春都下过多场雨

雨水流经眼眶时

幸好,有人撕下风光和骄傲

来阻挡眼前的黑色和奔涌的河流

 

数九寒天

一束阳光,足够让一朵花找到春天

夜深后的肩膀——只有一个人给得起

 

 爱情黑洞

 

她正以沉默书写一段将死的爱情

她的远视眼比夜色更加暗淡

 

风一吹,她掉进爱情的黑洞

被光阴卷成无数的漩涡

 

她像一只木鱼

即便响起来,也只有一个音阶

 

看她脸上刻下的岁月

便清楚爱情的真假

 

 致孩子

 

我从没勇气说我爱一个人

除了大声向世界宣告“我爱你”

我爱着慢慢爬上眼角的鱼尾纹

爱光亮的黑发里冒出的银丝

我早知道

你会踩着一双脚,爬上一条腿

攀上一副肩,揪着一束黑发

去探索高于头顶的世界

会远离树根的低矮,水流的浅滞,但

我总是愿意

或强撑挺立的楼宇,让你远眺

或卧成糙石一枚,垫你足底

  

时间来信

 

时间投递过来的信件

被雨水撕开

以嘀嗒的声音读出每一个字符

 

在雨里

信笺上的文字加重了份量

字间的关系从半空坠落

占领了雨粒的轨道

 

缝隙里生出来的惆怅

像眼里挤出的认知,畸形而幼稚

像一场爱恋,被提早看穿真相



















链结

我无法抑制地怀念,我到底该用什么称呼你

城市如情人,为什么人们会被吸引,又想逃离

喉音尖亮的美人!黑夜里你摇晃沉默的信号灯

十一月,河流含恨而去,暴露我与时光的宿仇

元月,冰释前嫌,我们不再浪费时间

二月,我们隔着半个武汉坐着,必将重逢,心怀慈悲

三月,春天来了,我有一池春水需要流放

四月·遍地山花,惊扰我们的秘密,唤醒虚掩的忧喜

五月,花草簇拥五月和记忆,来到诗与母亲身边

中国文化负面:枭雄,不妥协,推卸

图影·临风而立:南部小城的夜晚和黄昏

图影·淳本·其实人生本由一个个等待的瞬间

身体的嘶鸣与中年的密码|十诗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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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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