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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你可以,但不一定非要“拯救世界” | 造就·龙宇
龙宇
BAI创始及管理合伙人
每个人都渴望成长,因为成长充满着无限的未知。我们常常把成长描述成一种里程,它可能是星际的航行,它可能是一叶扁舟,它可能是平川,它可能是山路……
中国人崇尚少女的美,且不知道每一个季节都有自己独特的美,这就使得那些在青涩的成长里,不为人知的、独自寂寞的秘密,成为隐忍不发的恐惧。
大概一年前,我突然注意到,我10岁的女儿在看电视时经常眯着眼睛。于是,我断定她近视了。我不断地去问她,你看得见吗?她说看得见。然后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在我们这个国度,保护视力被父母当成一种宗教信仰。所以当孩子们发现自己近视的时候,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恐惧与罪行感。我自认为我已经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家长,但这样一个小事例,击跨了我,我果断带女儿去检查视力。她果然已经近视。
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可能有很多隐忍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们经受了不必要的煎熬。我们需要把它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从来不认为自己天分很高,而且永远是一个少数派,永远是一个不断处于转学心态当中的孩子?我小的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长大后回到父母的身边,跟他们有着隔阂。 我的妈妈是东北人,爸爸是成都人。我生活在这样一个有极大地域文化差异的家庭,又从南方来到北方,在不同的语境里,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少数派。因为不能融入,所以装作“一枝独秀”和有风格的样子,内心深处其实是深深的孤独。 小时候,别的女生都是特别文静,秀美白皙的模样,我却是现在才流行的黑色皮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特别不愿意照镜子,我爸爸就给我灌输这一点:容貌不是一个人关注的重点。所以要正视自己,看见自己到底是谁。
选择是否接纳自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过程。可能很多人,到了人生的最后阶段,都还没来得及学习这门最重要的功课。
中国古典哲学中常常讲的“内观”或者“君子日三省吾身”,其实是一个特别方便的法门。当我们感到自己又了解了自己的时候,会对这个世界突然产生一种虚无的勇气。
勇敢地把脆弱和害怕分享出来,即使你是一个男生。 有些事情,不要认为非主流就是酷的。你要做的事情是,等过了三十年之后,未来的那个你,回头看到今天的你,不会为他感到羞愧。
谁都希望自己在职业的道路上有所建树,希望自己能够留下人生的传奇,能够有计划地一步步地进阶,最好是不要走任何弯路,步步都是捷径,甚至到达人生的顶峰。但我想,人生最美好的事情其实就是那些迷人的未知。 我要分享一些关于我人生的“事故”。 我从小最讨厌的功课是物理,尤其害怕电学。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爸爸突然决定让我回到他的家乡成都。虽然那里没有中国最好的大学,他还是决定我一定要上哪所大学,一定要学工程,一定要学电学。 所以我以没有及格的物理成绩,考上了那所男女生比例只有8:1的工科院校,学习电子工程。那是特别煎熬的四年,我的头发掉了一半,这还是一个最小的代价,更大的代价是我完全失去了自信。 被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语言体系一遍一遍地否定,我以为那是我人生最终的灾难。而事实上,当我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底层代码”时,是非常“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 如果我当时真的顺着一个更加正常的,合乎我自己所谓“自然发展,快乐成长”的路径,被保送北大中文系的话,那我今天应该是一个人格还没有那么健全的文艺女青年。 正是这样的“苦难”,成就了我今天不偏不倚、比较有常识的逻辑思考方式。 所以有的时候不必太抱怨发生在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也面对一些未知吧。当然因为我的功课非常的糟糕,虽然能够勉强过得了考试毕业,但是毕业之后我确实没有办法工作,诚实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设计出雷达,来打对面的海岛。 在妈妈面前一通哭诉后,我得到了电台DJ的工作。90年代,有一个非常流行的现象,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音乐电台。 一个现在看来非常勇敢的领导说:小姑娘,你是北方人吧?你的普通话讲的那么好,当一个主持人吧。于是我就开始了我的DJ生涯。 因为我从来没有被任何形态的广播节目所“污染”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不能说的禁忌,在那样一个未知的情况下,我勇敢地开始主持我的音乐节目。我选择那档音乐节目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它是下午4点播出,所以我可以睡完午觉再去上班。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的节目会怎样被听到,我只觉得我有一个特别大的义务,要向全世界布道所有我知道的音乐形态。于是碰巧,我就成为了在1995年的中国西南地区某二线城市上空,介绍NIRVANA这样的乐队的人,酷吧?且没人拦着我。 这个“事故”发生之后,我又顺着主流的路径发展了。作为一个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在那个还没有整容的年代,你长得不是非常难看的话,还是有蛮大的可能性成为一个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于是我开始了南辕北辙地奔向综艺节目主持人的道路。 在做主持人的过程当中,我发现自己真的是不太喜欢那种没有真正创造力,没有把控,没有自由,且没有挑战的工作。于是我又决定回到主流社会,回到主流价值观里面去。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美国的名校,像今天很多人可能仍然在计划的一条路径一样。 要知道,那时候跟我同台主持的是董卿和王小丫,她们仍然非常优秀地活跃在第一线,我在那个时候却试图去改变我人生的路线。 以我当时的知识结构和经验积累,去美国我该申请什么学校?NYU的电影制片和大众传播应该更加适合我吧?但问题来了,我并不知道怎么去申请。 身边的朋友只申请过商学院:不如这样,我们中国人善于考试,管他的,我们就当来一次模拟练习,申请商学院吧。既然是练习,为什么不考最好的?于是我申请了Top7的商学院。 我想,这里面有可能录取我的大概是位于纽约的哥伦比亚吧?结果第一个给我offer的,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全世界最难进的GSB( Stanford Graduate School of Business,斯坦福商学院)。又是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世界。
很多年以后,斯坦福商学院院长邀请我加入斯坦福商学院的顾问委员会,成为这个在全世界拥有几万名校友的学院顾问委员会,70位委员里面第一个中国人,我也觉得非常惊讶。 我认真地跟院长Dean说:“当年我被斯坦福录取,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今天这是第二个吗?” 因为我的同学当中有那么多成功的,有名望的,有财富的,有更大社会影响力的人,为什么是我?我觉得奇怪。可能是我代表了这种偶然性当中的必然,代表了一种在他们的教育理念当中想要传播的精神、风格、方式,和比较普通的自然的状态吧。
从斯坦福毕业之后,我急迫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被别人低估的花瓶。善于考试的我拿到了,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各种投行咨询公司一流的offer。
我应该是HR最恨的那种人,Hold所有的offer,把它们装在我的大包里,一个都不回复,慢慢地挑选,享受那种当offer King的过程。
有一个面试是一家叫贝塔斯曼的公司,我以为它很老朽。我知道它是欧洲最大的媒体集团,我知道它买下了全世界最大的出版社,可是它的主要业务不是出版,而电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王国,是所有这些最流行的电视节目。
很好奇,但主要是为了一张免费的机票,我就这样低俗地去到了纽约。
面试我的是它旗下英文世界里面最高贵的出版社品牌Rondom House(兰登书屋)的CEO Peter Olson(皮特奥森)。
要知道他可是天天出现在哈佛商学院的Case里面,教人怎么样大刀阔斧地整合一场并购,怎么样去管理全世界最难管理的知识分子……这样一个人说八种语言,有七个孩子(来自不同的太太),还收养前妻的前夫的孩子,多么棒的人格魅力,多么有趣的一个人生世界。
一头银发的他问了我一些问题,第一件事情是说,你能讲一点日文吗?我很夸张地说,我能读懂一半中文的部分。他说,我是一个还有两年就退休的出版人,有七个孩子,但是你现在需要裁掉我,你说服我,让我别哭。 一番有趣的谈话之后,他不顾外面还坐着两个等面试的哈佛男生,当场给我offer。回家路上我就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家人,告诉他们我决定放弃那些主流的工作,去这家充满书香气息的公司,我要重新完成一个有情怀的梦想。我想,我真的是又酷了一回,我又做了一回自己命运的主人。结果进了这个公司,他们让我去领导风险投资和并购,所以还是没有逃出风投的这样一个圈套。 我跟我当时的CEO说,我想成立一支专注于中国的投资基金,那就是BAI的前身。他给了我们一亿美金,不能算白手起家,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投资过程。现在,它已经是在中国非常活跃的一支创业型的基金,一个在创业状态中的团队,一个跟我们所投的企业的创业家和企业家,有非常多的心灵互动的团队。 真正希望通过这些企业家,形成社会影响力,树立中国未来青年的模范,将来不因为有财富而自豪,而是为他们能为后世垂范而不羞愧。这是我们的理想。
现实有时候是蛮残酷的,可能会有非常美丽的风景,月明星稀,一叶扁舟;也可能没有那么美好,有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鬼风景给你看。这个时候,如何保持美感?
当你不能改变恶劣条件的时候,优雅一点,当你不能前进的时候,停下来,窗外没有风景的时候,你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别忘了,在牢房里也可以自我欣赏的。
我非常欣赏梁启超先生对自己的定位。他说:我是一个纯粹的趣味主义者,如果这一生,我们不能够活得成功,不能够活得那么有意义,不能活得无拘无束、自由的话,有一件事情,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们,至少我们不要做一个无趣的人。
活得有趣味,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窦靖童,她做音乐不是因为酷,不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全感,不是因为要与众不同,而是简单地说,我喜欢。
你们生活在一个比我们更加丰富和自由的世界里面,太多的目迷五色的选择,有时候其实会让你失去本真,所以要永远记得这个“我喜欢”,出自善良的,出自坚定的,出自价值观的,出自温暖的喜欢非常重要。我真的是非常喜欢窦靖童。
娜塔莉·波特曼,她在哈佛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非常著名,一个像她这样美丽的女性,其实内心特别没有安全感,认为自己没有智慧,所以一直努力去证明自己。
直到她最终意识到应该记住自己身上最长那一块长板,最棒的那一个优点,最真挚的不为人所知的内核,承认自己已经是完美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做到完美?只要你对你自己是真实的,没有一种说法比英文这个更美好:I have to be true to myself。表里一致,就是完美。
艾玛·沃特森,在表演上,她没有攀登到我们所期待的高峰,但作为一个女性,她活出了多面体的闪耀和自信:If not me, who? If not now,when? 她不仅是一个个体,她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更大的语境里面,但并不是宏大和空虚的,她也在关照着男孩子,告知你们这个美好的世界,不是指靠某一半去完成的,性别的平等或者性别的互相尊重、性别的重新定义要靠双方努力的,这跟男孩子也非常的相关。 她讲的是一种社会责任感,我在这里也想要寄语各位,我们真的不要忘记,自己其实是一个大时代的,一个大戏剧当中的一个小角色。但又不能因为这样,就以善小而不为。
如果我们不能时不我待,舍我其谁地去投入的话,可能自己存在的意义,在自我欣赏的小趣味当中,会被打折。记得这件事情,记得这个美丽的脸孔,记得这个坚定的腔调。
1983年,人类的第一个女性的宇航员登上太空,NASA问了她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大家猜会是什么问题?你将怎样迈出改变人类历史的一大步吗?用左脚还是右脚?
不是的,他们问她,一百个卫生棉条够吗?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超越性别,不是一种成就,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上的变化,女性,或者男性,要特别的认识到,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我们要承认我们的特点,我们的局限性,我们不是要求强势的权利,而是我们要求有针对性的关照。
一直以来即便在领导力的定义里面,我们也喜欢把女性的领导力定义为柔美,协调,善于妥协,团结。其实女性也可以是非常具有逻辑思辨能力的,男生同样也可以是情商特别高,专注于指直人心的力量的。
我上一次在哈佛的波士顿论坛讲过一个观点就是不要再给女性的领导力贴标签。
我个人非常欣赏的美国通用汽车的女CEO Marry Barra(玛丽·芭拉),通用汽车是一家对美国有着国家意义的企业,在它濒临生死边缘的时候,Marry Barra被临危授命,成为Leader,交到她手上的不仅仅是大家认为的杀伐决断的权力,更多的是巨大的责任,而我要说的是,今天的女性,我们可以为自己,为他人,为男人承担责任。
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观念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但我觉得其实也可以是“超级英雌拯救世界”。但是女性有这样的领导力,决断力和责任心,是不是就是意味着,我们要长成肌肉强壮的样子呢?不一定,这可以是一种选择,女性不要去设置自己的女性特质. 我们投资的企业蘑菇街的形象定位说:God is a Girl,REALLY?
真的是这样吗?女性需要做上帝吗?女性需这样完美吗?女性需要这样的悲悯吗?女性需要这样的神话吗?在我心里面也都不是。 我希望我的女儿长到你们这个花样年纪的时候,就是你们这个样子,能吸收阳光,自由自在,觉得自己特别的舒坦,全然的相信,通身的放松,能够吸收正能量,能够散发正能量,有这样的光芒,可能还会成为发光体照耀别人。
但这一切的基础是,你不需要尽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你只要全然地做你自己就好.
如果我能再重新成长一遍,我衷心地希望我可以像遇到今天的你们一样,遇到当年的自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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