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心灯】你是否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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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段柳艳
1
故事，先从梦开始。
梦里，是一大片操场，漫无边际。操场上没有我熟悉的砖红跑道，墨绿草坪，只是白的发亮，白的晃眼。好不容易睁开眼，才发现，偌大的操场，空旷得只剩下我和面前的海绵垫。我可以选择无视面前的海绵垫，是吧！毕竟这里没有体育老师，也没有任何人命令，你必须在面前的垫子上仰卧起坐，每分钟30个以上！对吧？
可我，竟是在慢慢走近那块让人胆战心惊的海绵垫，心里有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坐下！躺下！开始！仰卧起坐一组，30个！我机械地执行着每一道命令，躺下的时候，我看到了天空，那抹蓝深不见底，如同我的绝望。
故事，不会总如童话那般美好。
摆好姿势，调整呼吸，开始发力，一，二，起！想象中的奇迹没有发生，我的身体还是在没能坐直时便又倒了下去。躺在垫子上时，我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里看过的，被困在浅滩上的那尾鲤鱼……
醒来时，汗已然洇湿了一片床单。
我知道这是个梦，因为我还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可我也知道，这不是梦，因为仰卧起坐的确是我的短板，最短的那根——在这一科上，我的成绩为，0。
当然，我的短板不止一个仰卧起坐，体育，一直是我的噩梦。我有一个极其聪明的大脑，做数学题，写作文，背英语单词和课文，搞定那些复杂难缠的历史人物和时间线索，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小菜一碟，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如果学校是个战场，那么，我是绝对的常胜将军，一张又一张的奖状，那是我赫赫战绩的最佳证明。
可是，体育……呃，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跑不快，可是，努努力，还是可以勉强达标，当然，只是勉强。跳绳，经过我的努力，也还差强人意，关键是这要命的仰卧起坐。你不知道，当我看到班里那些女生熟练地在海绵垫上起坐如飞时，我心里的羡慕就像一棵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小草，那股疯长的劲儿，摁都摁不住。
最受欢迎的体育课上，我像是一个窝在墙角的乞丐，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张张笑盈盈的脸。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很玄乎的词，叫“天分”。什么是天分？说白了，就是你与生俱来的能力，也就是老人们口中的“老天爷赏饭吃”。我知道，自己是有天分的，我那么多值得炫耀的资本都是拜老天爷所赐。可我的体育呢？我的仰卧起坐呢？就因为我有学习的天分，老天爷就要把我这方面的才能归零吗？别的门都打开了，就这里，一扇窗也不留，关得紧紧的，连天窗都没有？
然而，无论我怎样声嘶力竭地呐喊，无论我怎样怒发冲冠地控诉，我渴望拥有的能力的依旧没有在某个突然时刻突然降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即使是在梦里。我依然不得不在同学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中熬过一节又一节体育课。
2
师范毕业之后，理所当然地，我成了一名老师。只记得上班的第一个月，特别激动，理由竟然不是终于实现了财务自由，而是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体育课的噩梦，从此我不用再上体育课了！
有人说，笑的时候不要太大声，当心惊醒了住在隔壁的悲伤。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太年轻，还没听过这句话，就算是听过，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吧！
工作一年半之后，我重回校园，大学本科，脱产进修，专业是我最喜欢的中文。侃侃而谈的教授为我打开了看世界的另一双眼睛，图书馆中浩如烟海的藏书让我如饥似渴，我甚至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操场。清晨，随着人流，一边慢走一边背单词真的是一种很惬意的选择。唯一不和谐的音符，是如阴影一般不怀好意尾随而至的体育课。
第一个学期，考察内容有三项，太极拳，排球，颈肩倒立。知道体育是自己的短板，一开始我就不敢大意，太极拳，一个一个动作记，一遍一遍练习。排球，从未接触过，熟能生巧勤能补拙，一个球又一个球，也算是摸到了及格线。颈肩倒立……呃……又是海绵垫……
站在海绵垫前，我能感觉到双腿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我知道，我做不到。我抬头，小心翼翼地送给体育老师一个最无助的眼神，一抹说不出味道的笑在体育老师的唇边溢开。他摆了摆头，我如蒙大赦，溜之大吉。
我还要在同学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熬过一节又一节体育课吗？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我忽然看穿了自己，我开始对自己说，不！
从此，我没课的时候，便呆在宿舍。舍友在的时候，我读书。只要舍友们都出去了我立刻开始练习。先是在下铺，借助床板的力量支撑自己的身体，感知一下身体如何受力。过几天，便挪到了上铺，借助手肘的力量将自己笨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扶起。
勤能补拙是吗？熟能生巧是吗？不，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和天分较劲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预期中的奇迹并没有发生。要么，是无法垂直倒立；要么，就是用力过猛，倒栽过去。没有第三种可能。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挂科。
体育课上，我照例是缩在一边，离那块海绵垫远远地。体育老师却走过来，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快考试了，你还不去试试颈肩倒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哪里还有逃避的理由？随体育老师，战战兢兢地挪步，靠近海绵垫，哆哆嗦嗦地躺下，心里仿佛踹了无数只兔子，不停地蹦跶。怎么办？我眼一闭心一横腿一蹬，来吧！
扶着自己的身体，我艰难地向上，向上，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再努力一把！可我感觉自己快要没劲了，标准的90度好像还是离我有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不行不行，我要摔下去了！这个时候，腰部忽然被一双大手扶住了，“腰太松，颈肩倒立，关键是腰部用力！”
借助这一扶，我绷紧了腰部，然后竟然发现自己真的稳稳地倒立起来，而且，没有任何摇摇欲坠的感觉。五，四，三，二，一，时间到！我下垫，看到的依然是体育老师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我却高兴得心都要快跳出来了。我对着他那瘦长的身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还是在宿舍的上铺练习，我却如有神助，每一次尝试都很成功。期末考试后，我获得了一等奖奖学金，学分稳居全系第一，没有挂科。
这一次，我终于知道，即便没有天分，你也可以成功。只是，你需要拼尽全力，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3
很多年以后，我一定还可以记得那个时候你的眼神。你的眼睛很好看，像你爸爸，单眼皮，像一尾线条优美而又简洁的小鱼，鱼尾缓缓地恰到好处地扬起。我很喜欢看你的眼睛，那里面有过欢乐，有过惊喜，有过眼泪，而这一次，它里面盛满了困惑。
你问:“妈妈，你小时候数学成绩好吗？”
“还好啊！”
“那爸爸呢？”
“比妈妈好一点。”
“哦，那为什么我的数学这么差呢？”
你好委屈，委屈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其实，你的数学成绩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差，只不过，和你优异的语文英语成绩比起来，确实逊色了许多。更何况，你的同学都很强，稍稍一丁点的疏忽，可能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差距。可是，我不能和你说这些，因为，弱肉强食，落后必要挨打。无数惨痛的教训告诉我，除了逼自己强大再强大，我们别无选择。
我问:“你是否拼尽了全力？”
你没听懂，眼睛睁得大大的，期待着下文。
“孩子，你得承认，你语文和英语好，是因为有天分。可是，当天分不够的时候，你只好去拼努力。”
天分？努力？这个解释是不是还是太抽象了？
我们一起看《阿甘正传》，看那个感动了无数人的傻孩子。阿甘，智力低下，一根筋。可这个傻孩子就是靠着自己的一根筋，固执地相信妈妈说的话，“阿甘，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一见钟情珍妮说的话，“阿甘，跑啊，阿甘！”他不停地跑，收获了友情，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好运。
我笑着对你说，你看，我们都比阿甘要聪明一点，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选择了用放弃来保护自己。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像他一样不给自己留余地，我们可以选择像他一样直面最真实的那个自己。我们一起坦诚地分析原因，然后得出结论，你偏爱语文，所以，数学上少了几分热情。而作为语文老师的我，也在有意无意间忽视了你的数学。没关系，天分不够，努力来凑，熟能生巧勤能补拙，多做题多总结，一切都还来得及。
后来，你再也没有和我讨论过自己是不是缺乏数学细胞这个问题，而是开始与我讨论一个又一个数学问题。我很高兴，你在小小年纪便懂了妈妈长大后才懂得的道理。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感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多，遇到的难题也越来越多。值得庆幸的是，你再也没有把失败的原因归为没有天分，面对失败，你也学会了笑着问自己:
“你是否已拼尽了全力？”
志愿者【教师简介】段柳艳，中共党员，山西省晋城市陵川县实验小学校语文教师，躬耕讲坛20载，最大的心愿是做学生“书海中的点灯人。”二十年磨一剑，她先后斩获教育部微课、优课一等奖、山西省骨干教师、优秀班主任等荣誉，在阅读指导和习作指导方面初露锋芒。“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她理想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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