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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是上海美食的魂灵头,但很多人不敢吃丨识味上海

李欣欣 上海市民生活指南 2020-01-07


阳春面、泡饭或小馄饨……这些本来略显寡淡的食物,因为一勺猪油的加入,色香味立刻提升了几个档次。


八宝饭、宁波汤团……上海人钟爱的各种点心,如果没有猪油的滋润,也便失去了魂灵头。


猪油渣更是一种改善伙食的宝贝。炒青菜、豆腐汤或萝卜丝馒头里面加入它,食物就有了灵魂。


今天,我们采访的是在老城厢长大或者工作的一些上海人。猪油对他们而言,有时候化作了一种近似于乡愁的东西。




锦上添花,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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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的某一天,郎海宝8岁,一家人挤住在小东门露天菜场旁的旧式里弄。

那天,他看见母亲在二楼的灶披间里,为姐姐熬猪油。50年过去了,那一幕从未在郎海宝的脑海中淡去。

母亲将熬好的油一点点盛进一只罐子里,罐子又装进了姐姐的行李袋。

随后,母亲又转身进了灶披间,为姐姐做炒麦粉。

那一罐猪油是从全家的牙齿缝里省下来的。母亲跟他说,在外地的姐姐很苦,更需要猪油。

因为家离菜场特别近,每当落市,母亲就会从菜场带回一点油膘的边角料,回来熬一点油。

就这么一点点攒着,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蓄满一整罐。


白白的猪油里有家的味道


那一年,郎海宝的姐姐去了江西,一去就是十几年。

每一次,只要姐姐能回家过年,一罐猪油和一大包炒麦粉,是母亲必定会准备的两样东西。

也许是闻惯了猪油的那种香气,后来郎海宝去读了上海南市烹饪学校。




对于那个年代离家的少年们,猪油是家的味道。

而对于龚文来说,猪油是外婆的味道。

生于1974年的龚文,小时候住在斜桥的弄堂里,距离老西门步行不过15分钟。

从小就是吃货的龚文,吃遍了上海的老味道,乔家栅的鸡骨酱面、盛兴点心店的馄饨,只要叫得上名字的,他一样没落下。

不过,在他心目中,任何美食都比不上外婆的手艺,尤其是早上的那碗猪油泡饭。

“小辰光,阿拉屋里厢只有到冬天才会熬猪油。”

“外婆从小菜场里把油膘买回来,熬好的油倒进一个瓷的钵里,从立冬一直到立春,那个钵里的油是不会断的。”

从钵里装满白花花的油开始,每天早上,龚文就有动力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了。


猪油泛出的油光,让人食欲大增。


外婆把一碗滚烫的菜泡饭端上桌,龚文用筷子从钵里撩一点点油。

在泡饭里拌几下,油光化开,米粒马上就滋润了,青菜也变得油亮,食欲蹭一下上来。

一碗浸润着猪油香气的泡饭,提升了整个冬天的温度。

“小辰光猪油是好东西。外婆宝贝我,全家就我有这个小小的特权,用筷子撩猪油拌泡饭。”

“外婆过世后,菜泡饭还是会吃,但那一筷子猪油,厨房里不再有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早已翻篇,猪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打入冷宫,失了宠。

“物质丰富了,吃的东西多了,结果对身体不利的罪名都挂在猪油上。现在呢,大家反过来又想起猪油的好了。”

老顾家的厨房里,无论外面的声音对猪油是“捧”还是“杀”,灶台上永远有一罐猪油。

老顾叫顾方定,62年前在老西门的静修路上出生,也在那里长大,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是仪凤弄口的一碗阳春面。

几十年过去了,那碗面的味道仍让他念念不忘。

“提到阿拉老西门的阳春面,仪凤弄这家面摊,老城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像吃生煎一定要到大壶春一样,吃阳春面,就要到仪凤弄。”

“阿拉小辰光拿着屋里厢的锅子去买,一角钱一碗,面不会多给你,但汤很多。”

“为啥伊拉的面味道赞唻?第一是肉骨头熬出来的汤;第二呢,最重要的一桩事体,舀好汤后,老板总归要摆一勺猪油进去。”


汤底有了猪油,阳春面才香。


“这一团猪油在滚烫的面汤里化开来,随着热气扑面而来的香气,不要太浓噢。”

顾方定记得,端着那热气腾腾的锅子一路走回家,面汤的香气钻入邻居们的窗户里。

阿娘爷叔总会纷纷探头出来:“今朝又去买阳春面啦?”

在面浇头乏善可陈的年代,有了猪油这画龙点睛的一笔,阳春面是相当深入人心的。

“有些食物一定要用猪油,做出来的味道才香,换了其他油,就不是这个味了。”

这份对于猪油的执念,与老顾的职业有关,成年后的他在豫园松运楼做过许多年的厨师,对猪油在点心中的运用了然于胸。

这里提到松运楼的猪油点心,就不能不提猪油八宝饭了。

在很多老上海人心目中,这里的八宝饭是可以排上海滩第一的。

顾方定觉得,松运楼的八宝饭很好地保留了某种老上海的味道。

米颗粒饱满,有粘性又不硬,糖度和猪油的比例也恰到好处,吃口甜糯。

放在笼里蒸好后,八宝饭的表层泛着猪油的亮光,香气扑鼻而来。


松运楼的八宝饭让许多老上海人念念不忘


像八宝饭这样的传统点心是一定要用猪油的,如果用色拉油替代,色香味就全不到位了。

离了猪油就失魂落魄的另一种名点心,当属宁波汤团。

松运楼下属的宁波汤团店将小小的汤团做到了极致。

汤团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馅心流出来,那股香甜糯的食物本色极大满足了冬天的胃。

馅心的点睛之笔就是那一揪去了筋的生猪板油了。

宁波汤团制作中顶顶重要的程序,就是要将生板油和白糖粉、黑芝麻拌在一起做馅。

汤圆煮熟的时候,板油全部溶解在黑芝麻粉中,带出流沙的视觉效果,激发浓郁的芝麻香气。


猪油是汤团馅心的“灵魂”


一口咬下去,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轰然爆开来,香浓的热馅直烫到心底。




在上海作家、美食家沈嘉禄的印象中,计划经济年代,上海市区各条马路的小饭店里,必定有一道冷盘,卖给喜欢喝酒的客人,那就是金黄色的猪油渣。

“一角钱一盆,冷配窗口的必备。”

一筷子油渣,就着老酒喝下去,那滋味虽比不上大鱼大肉,却也是合格的下酒菜了。

让沈嘉禄念念不忘的另一道“当年味”,是油渣豆腐汤,这也曾经是小饭店里的标配菜品。

“尤其冬天辰光,外头的风又大又冷,但只要小酒馆里向一坐,又烫又香的油渣豆腐汤端上来,老板还会加一把青蒜叶子,吃到嘴里,油渣暖胃,豆腐烫心。”

上面说到用在宁波汤团里的生板油,位于猪肚皮上,便是可以制作猪油渣的一种。


猪腹板油适合用来熬猪油


这个部位的猪油比较柔软,切丁后放入锅中,不需要加水,受热后油脂马上就溢出来了,熬出的油口感丰腴滑爽。

由于出油率高,剩下的油渣比较小,一般只能做菜,比如拌在萝卜丝馒头的馅心中,或者做一碗热腾腾的油渣豆腐汤。

猪身上另一个部位的油膘在猪背上,这种油膘比较正气,也比较厚,大约有两公分到三公分。

三四十年前,你只要在马路菜场买五花肉,肉贩多少会搭一点油膘送给你。

油膘在熬制时也很有讲究,要放一点点水,切成半块麻将牌大小,放入热锅里。

火候很重要,如果火太大,内部的油还没出来,外表就先焦了。这样熬出的油颜色就不够雪白,容易发黄。

随着油慢慢溢出来,油渣也开始变黄变小,等到呈金黄色时,要立即捞出锅。

这种油渣不需要熬透,否则容易变焦。捞出后,带点油脂的油渣咬在嘴里,有种滋滋作响的质感。

小小的油渣大有用处,可以炒青菜、炒黄豆芽,也可以烧芋艿羹,如今不少网红店打造老味道时,也常以油渣做的菜作为卖点和噱头。




在很多上海人的记忆里,飘散在空气中的那股猪油香气,是过年的年味里不可缺少的要素。

生于70年代的王时佳在绿波廊的点心部工作了20多年。

提到猪油食物,王时佳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小时候过年前那盘沾着猪油香的蛋饺。

王时佳年少时住曲阳新村,每到过年前一个月,楼里的厨房就红火起来,蛋饺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

“我记得特别清楚,妈妈会递给我一块肥猪膘肉。我一手拿着肥膘,一手拿只在炉火上烤过的铁勺。”

“用肥膘在勺子里抹一下,这相当于抹过猪油了。再舀上一勺蛋液,在铁勺里轻旋一下,蛋液也就成了形。”


沾着猪油香的蛋饺是过年必备


一个个金黄色的蛋饺做好的时候,烟花鞭炮,还有糖果柿饼也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蛋饺是团圆桌上最为经济实惠的存在,可以蒸,可以煲一锅杂烩,也可以炒大白菜或者下火锅。

时间倒推三四十年,一到过年,各式各样与猪油撇不清关系的食物就要登场了。

每个上海人回到弄堂、新村、石库门、工房,每家人的生活,在无法回避的拥挤空间中相会。

街坊邻居们忙着摊蛋饺、做汤团、蒸八宝饭,不间断的猪油温润香气漫四散。

这样的经历至今影响着王时佳这代上海人,对生活和食物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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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稿子:李欣欣/拍片子:沈 阳 杨  卓/

 拍照片:杨卓/编稿子:陈不好玩 韩小妮/

画图片:顾汀汀/写毛笔:杨  卓/

拿摩温:陈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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