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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传说,我的追寻

梁红梅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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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坟头


·梁红梅


“潇,父亲坟头上的石头垮了。”

“潇,父亲的坟墓淹没在荒草丛中快看不见了。”姐姐从故乡打来电话说。

放下电话,望着远山,惆怅不已。

阔别故乡数年,父亲的坟头在记忆中已渐行渐远。

父亲在我出生刚满百天时去了天国,记忆中的父亲除了姑姑的描述和无言的坟头,我别无印象!

小时候,大人们总说:“潇儿,看不见你爸爸,就看看你姐姐,你姐姐的相貌和你爸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心,大人们如何绘声绘色地描述,始终都不曾从姐姐脸上寻到与父亲有关的半点印象,反而是无尽的落寞。

年少苍白的记忆里,一切有关父亲的爱,均来自于姑姑的反复叨唠,“潇儿,你父亲是最爱你的,可惜走的太早了......”

最爱我?

姑姑对我的怀疑表示愤怒,并列出最重要的证据:父亲在临终前的最后几分钟抱了抱我,并且用尽全力替我压好了被角。

年幼无知的我,当然不会相信那个温暖的传说,并且对那个传说不以为然!

在我成长的旅程中,因为他的一再缺席,而掺杂了太多悲伤情愫。

记忆里,小屋里总是冷冰冰的。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常年不在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年长我六岁的姐姐。

为了家里能多些欢笑,寒假里,和姐姐在外面捡拾一些二煤回家生起火炉,火炉上放置一个加了盐,盛着水的白色大瓷缸,瓷缸里煮满白菜,萝卜,以此吸引小伙伴们的来到。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很清贫,为了能吃上一口我家炉子上的水煮白菜,格娃小表叔还戴上红纱巾,笑容可掬,卖力的为我们表演新疆舞蹈。没有父亲的家,我们就这样创造快乐。只是,每当夜幕降临,每一次风敲门的声音都让我们战栗不已。

每次生病发烧,感受到的只有姐姐温暖的背和微弱灯光下姐姐忧伤的眼眸!

每次从山里小姨家回城,山路总是轻易的让脚受伤,是瘦弱的姐姐背着我艰难地走在回家的崎岖小道上;

每次在大雨倾盆的放学时分,别人家的父亲早早站在校门口拿着伞、衣服温情的等待儿女,孤单的我是多么希望传说中,那个爱我的人儿出现在眼前;    

母亲用她的坚强将我们辛苦养育长大,并且在我们心里植入了父亲的优良种子,也同时也植入了思念的忧伤。

越是成长,越是希望那个最爱我的人儿出现在身边,给我安慰,给我温暖,给我力量,给我一次孝敬的恩典,让我不再感到害怕,不再感到孤单,不再感到落寞,不再感到彷徨。可是,无论怎样祈盼,怎样思念,在很多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曾出现过,冗长的岁月里,父亲始终扮演着木偶的角色。

年轻守寡的母亲,为了我们,为了保住父亲留下的小屋,受了多少欺凌,多少委屈无从计数。只知道,夜深人静时分,母亲的泪总在夜里流淌。母亲,应该才是最想念父亲的吧!

晦暗的年少光阴中,父亲一词在现实中演绎的是酸楚和无奈。


祖父和外祖父在故乡都是出了名的大地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父亲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一次次被别有用心的人吊在房梁上接受殴打,母亲没有办法拯救受苦的父亲,只能默默哭泣。在一次折磨后,遍体凌伤的父亲抬回家没多久,就去了天国。

尽管姑姑给我传达了很多有关父亲去世的种种信息,在心里,一直不相信父亲真的一去不回。无数个白夜,总是幻想、幻想父亲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选择离开,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找我!

小时候,在心里,父亲就是那一小堆黄土。

去父亲的坟头,须得走过一段弯弯拐拐的田埂才能到达。去的路上,通常都是母亲走在最前面,姐姐提着装有香火的篮子走在中间,而我总是漫不经心的跟在后面观看田里那些随风摆动的荷殇,仿佛一年一次的祭拜与我无关,以至于每次上香磕头时,母亲都会眼含泪花,狠狠地将我的小脑袋久久的按下。

父亲的坟头建在一片寂寥的菜园之间,没有墓碑,坟头上甚至没有几块像样的石头,几块参差不齐,青色的石头清冷地垒砌,石头上青色的苔藓印迹轻易的烫伤我遥远的记忆。每每看着坟头,总是自问:眼前这乱石土堆下会埋葬着我亲爱的父亲?说什么我也不相信!

孩提时,不喜欢那堆黄土,因为那堆黄土代表着父亲。可是很多时候,在受了欺负,又心不由己的跑到那堆黄土上痛哭,幻想他能感知到我的无助,渴望他发挥无边的法力,将欺负我家的坏蛋统统带到属于他的那个冰冷世界去。

每去给父亲上一次香,个头都会随心思增长一份,渐渐我不再叛逆,不再排斥。去看望父亲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成年后,在远离故乡的小城,穿行在小城的山间林后,阴雨下的远山覆盖在灰色的苍穹之间,想起父亲的坟头,心里暖意融融。 

前些年回到故乡,看见父亲的坟头被岁月刻下的沧桑,鼻子忍不住一酸,和母亲相比,对父亲的思念少了许多,突然心感愧疚!

听姑姑说父亲身高一米八,模样很英俊,为人热情,很爱妈妈!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在文工团工作的爷爷抛弃了大字不识的乡下奶奶,和一位长相娇美的演员结了婚。年幼的父亲用稚嫩的肩挑起了照顾奶奶的重担。

为了让我们一家能活得好一些,父亲付出了很多,去世时才二十九岁的父亲,在故乡已是远近闻名的能人。从小遭遇家庭变故的他,显得比同龄人成熟懂事很多,靠着自己的技术和勤劳,父亲为我们建起了房屋,并时常为我们添置新衣。父亲常说:“他小时候没体会过家庭的爱,他一定要让他的女儿生活得幸福”。每次外出干活回家,不管多累,父亲总是洗干净手脸,抱起我,轻吻我,小时候这些回忆诉说伴随我走过童年寂寞的每一个季节!没有父亲的照片,不知道父亲的生日,没有记忆证明父亲给予我的爱有多深,但那些久远的往事一件件沉淀在心里,每每想起父亲,心里总是暖暖的!

从离开故乡那一天起,父亲的坟头就和我思念的情愫一起氤氲地成长。漂泊的时间越久,父亲的坟头在心底就越久的驻扎,父亲的坟头在心底是一段怎么也删除不掉的乡愁文字,也是我始终割舍不掉那座城市的理由。年少经历过的悲伤,心头留下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可对父亲的爱却越来越坚如磐石。

沧海桑田,故乡已不再是梦中的故乡!

蜿蜒不平的青石板列宁小街被平整溜光的大石板所取代;梦中的小屋被高耸的小楼所取代,就连家门口那熟悉的桑树也不见其踪影,梦游在故乡日新月异的变化中,我犹如一外乡人!还好,父亲的坟头还在,家门口的牌坊还在!

父亲的坟头是具有灵性的!

寂寞的坟头上常年种植着青草,每一棵青草代表着一年的思念轮回。

每一棵青草的模样我都记忆犹新。在心里,固执的认为那些坟头上的青草是父亲特意为我种植的。有了青草相陪,思念父亲的心就不会有荒凉的悲伤。青青的荒草无论风霜雨雪都始终如一的坚守在父亲贫瘠的坟头上,如同父亲盼我们归家的心情一样,执着而深情。

前些年,姐姐总说我不是父亲的女儿,追其原因是因为我和父亲的相貌差距太大。尽管脸上表露出的是愤怒的表情,但心里却是暗暗地窃喜。心想,既然我不是那黄土下那个人儿的女儿,那么属于我的父亲就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眼前。怀着一丝喜悦的复杂心情,小心翼翼的问姑姑,我究竟是不是那土堆下面那个人儿的女儿?姑姑一脸坚定的说:“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会是谁的孩子?别听你姐姐胡说八道。”清醒过来即陷入无尽的哀伤,此生,我注定等不回父亲!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一晃又是多年没回,年年盼,年年失望,父亲承受不了思念的煎熬,坟头在一个凄冷的夜里轰然倒塌。倒塌的不仅是父亲的坟头,还有我们被绞割的心。  

冬终于来了,故乡的天空阴雨绵绵,雨水一次又一次淋伤父亲残缺不全的坟头。躲在小城的一角,回忆最后一次去父亲坟头上的情景。多年过去了,那青色、凄凉的坟头深深地篆刻在脑海中,随时勾勒出泪的容颜。不敢回乡,害怕那残缺的坟头会刺穿薄弱的心脏;不敢回乡,害怕坟头的青草会唤醒麻木了多日的悲伤;不敢回乡,害怕愧疚的眼泪会穿透葬有父亲的黄土,带给父亲整整一个冬的寒冷。于是,在每一个清冷的日子,学会了给父亲写信,只是不知,天堂的父亲会收到吗?

姨夫说,等明年春暖花开,就可以修建父亲的坟头了!冬已经来了,春不会远了对吗?我还是父亲钟爱的女儿!等到明年春暖花开,芳草青青时节,父亲,我会回来,用一生的爱,一世的情温暖你半世的凄冷。

亲吻着父亲坟头的旧照,心已与父亲在一起,根据姑姑的描述幻想父亲的样子。在远离故乡的小城,在雨中,穿越大街小巷,微笑着寻找父亲的踪迹......



梁红梅,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陕西作协会员号,现居陕西镇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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