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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玉树高原,我蓝色的青春

梁红梅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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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青春

文 | 梁红梅


蓝色的你,蓝色的我,蓝色的星辰,蓝色的思念.....

不曾想到,搁浅多年的诗篇会在今夜重现脑海,青春晦涩的片段不设防的在眼前放映,有些温暖,有些酸涩,像小时候生病时喝过的加糖中药,性寒,苦涩,微甜。

内心的一角有座我多年前垒砌的坟墓,里面葬着我远离阳光的灰暗光碟,我很少去触摸那座坟茔,就连一年一次的祭拜也不曾有过。不知道为何,那些缺乏阳光的光碟会在今夜破土而出?

窗外闪烁的蓝色灯花像一朵妖冶的蓝色妖姬,拼命的对我舞动柔软的腰肢,引诱我逐步通往回忆的陷阱。一位手拿红色气球的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安静地从我窗前走过,突然失去了抵抗回忆的勇气,任咖啡的氤雾层层叠叠的包围我。

坐在回忆的门槛,用心感知时光雕刻的斑驳木门,却始终不敢伸出食指去碰触——那扇关闭得太久的时光大门。

听汪峰的《如果风不再吹》,有些伤感,有些微醉,有些想哭。深冬的夜,总是容易被音乐和文字感染。

记得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单独走在去卫校的路上,两旁的杨树叶在耳边低声唱着哗哗的挽歌,像故乡夏日停在玉兰树上绝唱的蝉。孤单的走在曾经熟悉的道路上,心中有种压抑得想要哭泣的疯狂。

那年的九月,高原到处焕发出色彩斑斓的生命活力,藏式小楼像梦中的世外桃源,安静的伫立在格桑花丛中,纯净得让人向往。母亲突然远离,短短一月,不得不接受生与死,人间与天堂的残忍现实。失去魂魄的日子,每天都不想说话,要么发呆,要么埋在金庸的书中逃避现实。九月的蓝天没有带给我想呼吸的愿望,草原绽放的格桑花只能让我沦陷在对母亲的回忆中不想醒来,只希望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醒来我依旧是那个有母亲护佑的孩子!

在东儿姑姑的陪伴下,我第一次拎着沉重的行李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跨进卫校的大铁门,望着有爹娘陪同的新同学,我拼命的咬唇吞泪。这时,宿管老师快步走向我,伸手帮我拎行李,热情地向我介绍学校的基本情况,并将我领到新生宿舍,指着靠窗的一张高低床,我知道,那就是我以后的栖身之地了。

第一次睡上铺,心里有些恐慌,害怕半夜掉下床,再一次跌入恐怖的噩梦里。跪在床上悬挂蚊帐,整理母亲为我准备的床上用品,每牵拉一下被单,心就会被刺痛一下,不知母亲是否适应地下的寒冷。

在同学眼里十五岁的我,性格是那么地孤癖,冷傲,且喜怒无常。有时同学用一下我的碗,我也会大发脾气。在我心里,每一件物品上都有母亲的爱,有母亲残留的温度,我不允许谁分享这些只属于我的温度,像一只刺猬,随时刺伤别人也随时刺伤了自己。 

求学的日子,在上课、下课、法院调查中,周而复始又漫不经心的度过,眼里只有山顶皑皑白雪和空中展翅飞翔的大雁。每个周末,都不想回姐姐家,害怕面对那为一丁点儿小事就打骂姐姐的拳头;害怕面对姐姐软弱无助的眼泪;害怕听见姐姐发出痛楚的呐喊声。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用手中的扫帚还击了打骂姐姐的人,哭着逃离了这个落脚点。于是以后在每个有阳光的周末我都会选择到烈士陵园外母亲的“新家”,我的“天堂”度过周末。趴在母亲坟头小睡一会,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安慰,埋葬母亲的黄土成了我最依恋的温暖。母亲的新家四周有密密匝匝的白杨树,有遍地开放的格桑花,还有一条弯弯流淌的小河,每次陪完母亲后,都会在风吹杨树林的旋律中用溪水洗净脸上的泪痕,告诉自己:勇敢的活下去,因为你是潇,别无选择!

开学不久,高年级的学友们特意为我们新生策划了一场舞会。

至今我都记得那间简陋的教室­­——蓝色斑驳的木门,陈旧脱皮的白色墙壁。学友们拖开座椅,空出一片场地,用红的、黄的皱纹纸做成彩条悬挂在教室,简陋的教室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悬挂空中的彩条像故乡雨后的彩虹,美丽而温馨。再借来老师的录音机,一个全新的舞厅便出现在眼前。

天黑了,盼望已久的舞会终于来到。跟随同学们怯怯的走进“舞厅”,黑板上几个醒目的玫红大字“欢迎新同学”,瞬间温暖了我们年少离家的心。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安放自己,看同学青春焕发,裙衫飘飘的随着舞曲旋转、旋转,那一刻我竟有些妒忌、羡慕,和她们相比,我是童话中冬夜卖火柴的小女孩。

那夜,邓莉、陈银凤、肖琴是我们眼里最美丽的舞者。邓莉修长的双腿,陈银凤天生勾魂的媚眼,肖琴时尚的着装,陈惠丽高亢的歌喉都成了我们眼中最靓丽的风景,高年级的男学友们争着与她们共舞。就在那个夜,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见自己长发飘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母亲的注视下和斌、三哥、冬梅在故乡的草坪上翩翩起舞。梦中我是最漂亮,最幸福的小公主。在那间教室,经蝶儿的介绍,认识了第一位同学加老乡洒渝东,一位忧郁而才情出众的男孩,认识了张海峰、李河、冯浩翔,认识了温柔善良的河北女孩马惠兰......

新的学生生涯拉开序幕,我渐渐发现只要坐在我的上铺或站在教室前,抬头就能看见有母亲的天堂,突然就有些感动,有些欢喜,原来母亲不曾走远,一直都在身边陪伴我,生命中又开始有了欢笑的理由。

   两年的卫校理论学习生活,心变得强大起来。在青葱岁月中,同学们陪我走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

始终不敢忘记开学后的第一个生日。

生日那天的黄昏,晚霞燃烧着天空,草原在晚霞的映照下美得醉人。从母亲家园返回宿舍,迎接我的是宿舍温暖的灯光,同学们友爱纯真的目光。班长坎周永措和全班同学用世上最好听的声音高声对我喊到“潇,生日快乐。”眼泪胀满,让眼眶好痛,拼命的忍住不哭,含泪接受同学们的祝福。事后我听海芳说,是班长坎周永措发动全班同学出的钱,买来瓜子和糖,为我过生日。我是孤儿,没有爹娘疼爱,已经习惯了没有祝福的生日,可就在那夜,我收获了最纯真、最感动的生日礼物!事过多年,我依旧记得那夜班长坎周永措和同学们脸上洋溢的温暖笑容。

始终不敢忘记在母亲走后的每一个祭日,同学们陪我走在通往母亲家园那条小路的情景。(听玉琴说,那条我念念不忘的小路因为二零一零的玉树地震已不复存在了。)

始终不敢忘记在姐姐回山东以后,同宿舍的姐妹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冬夜的温暖;

始终不敢忘记,在治多我生命垂危的时候,灵霞、蝶儿通宵守候在床前的情义;

   始终不敢忘记蝶儿为我编织的那一件黄色的毛衣,胡子买的两只昂贵的老母鸡......

就在今夜,想起我亲爱的同学们,心依旧温暖。远方的你们还好吗?

在卫校最快乐的是和玉琴在一起看启明星,喜欢安静是我们彼此成为好朋友最重要的元素之一。我们都偏爱蓝色,彼此有一个带兰字的笔名,兰吟和兰凝。秋天,我们会采集杨树叶用彩纸做成精美的卡片互送对方,卡片上有我们青涩的诗文,有我们对未来美好的祝福。每天天黑,我们都会站在教室或宿舍的门口,仰望天空,寻找期盼的启明星出现在眼前。偶尔也会有流星匆匆从眼前划过,这时的我们会像孩子一样,发出快乐的尖叫声,互相催促赶紧许愿,但从没来得及许下一个心底暗藏的美好愿望。

周末或寒暑假,玉琴都会带我去她家吃她妈妈做的正宗青海“尕面片”,每次都会费力地和说一口纯正青海话的李叔交流。放学的路上,我们会选择有河流的小路,玉琴梳得高高的“马尾巴”就像故乡那尾巴上栓着灯油的小老鼠,在风中快乐的甩动。从此,玉琴多了一个名字——小老鼠。有时我们也会带上自己做的凉面、凉拌黄瓜去学校附近的公园,趴在草坪上,一边大口吃着堪称美味的凉面,一边畅谈我们各自的人生、理想。当然,高年级的男生,食堂难吃的饭菜,学校老师养的大黄狗也是我们谈论的话题。

那段日子很美,让我在悲伤的空隙间安然的享受了一段温暖的时光。

时光如沙粒奢侈地在我们掌心流淌,转眼,20几年过去,我们都已为人母,为人妻,再也回不到看启明星的青葱时代,唯有沧桑留在岁月的长河里。多年后的玉琴,因为红尘俗世而变得忧郁,颓废,再不是记忆中那位快乐的小老鼠。在西宁重逢的短暂时间,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看到年少纯净无忧的笑容。晚上,在QQ上放歌给她听,筷子兄弟的一曲《父亲》让我们彼此泪流满面......,蓝色的眼泪随歌声在空间涓涓流淌。轻敲键盘托文字告诉玉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为了天堂的亲人安好,我们不哭泣。”

或许我们骨子里所流淌的血液是我们喜欢的蓝色,有着天生的清新、忧郁情结!而我喜欢蓝色却没有任何理由。今夜我的心情是蓝色的,也是忧郁、清新的。只想今生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淡然地沐浴在蓝色岁月里,将心轻轻停靠,温柔恬淡的活着,静静地聆听每一次花开的声音......

夜已深,依旧无眠。披衣打开窗,霓虹依旧在闪烁,像青海的烟花在天空绚丽燃放,低低喊出一个名字:蝶儿,你好吗?

年少的记忆里怎能少了她,远方的蝶——那位在来世做花,让她一生为我倾情舞蹈的蝶!

年少的时候,坐在宿舍一旁,看蝶在小镜前仔细地涂抹鲜红的唇膏,总让我想起儿时画报中看到的明星,美丽而风情万钟;

陪蝶回家,临到家的小树林,看蝶用绣花的手帕用力地擦去鲜红的唇膏痕迹,这时的我,总会想起儿时爷爷带我看过的那部不知名的川剧“变脸”;

长大后的蝶,坐在班车上泪眼濛濛看我在雪地里哭,跑,摔跤,追逐远去的汽车。;

长大后的蝶,背着已有六月身孕的我去舞厅跳舞,陪着我在深夜的高原大声呐喊:“治多,治多,是知道的多,还是不知道的多?”而坐在案板前做猫耳朵的蝶是我眼里最温柔的蝶。

回到都市的蝶,在舞台上尽情的舞动腰肢,黑的眼影,红的口唇,紫的指尖,总让我怀疑她是否真的是一只蝶妖?

风中的蝶,为我送行流泪的蝶,让我不敢回头的蝶都让我心生温柔,思念蔓延。

如今的蝶,一会儿伤怀,一会儿骂人,一会儿带我走进苏小小的印迹,一会儿带我走进孙二娘的幻影,其实我知道,无论蝶像苏小小还是孙二娘,无论我们之间曾有过多少误会、多少伤害都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岁月如何洗礼,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那个教唆我逃课、翻大门、害我罚站、陪我哭,陪我笑的蝶,不曾改变。

很多年不曾回到那个叫玉树的地方了,很多年找到很多回不去的理由欺骗自己。不想回到过去,却又在心里留下许多记忆的碎片。

蓝色的青春,多年来我将它安静的藏在心中。

那个叫心的地方,活着的一排杨树,眼泪洗涮后散发出高原独有的纯香,慰藉我在异乡的每一个夜;

那个叫心的地方活着的黄土厚地,埋葬的不仅仅是我蓝色的青春,还有我最思念的温暖味道。

蓝色的眼泪淋湿了思念的森林,飘扬的经幡在夜空中飞舞。视线被回忆的光影弄得有些模糊,我不再年轻的脸庞布满泪痕。

多少年过去了,我已迈入迟暮之年。曾经执着的信念,蓝色的心情都已在时光的悠悠飘荡中风渐渐淡去。在安静的夜色中,在晚风的吹拂中,在小多多的陪伴中,忆念起年少的你、我、她,心生蓝色的温柔。

亲爱的同学、朋友们:感谢在那段青葱岁月里,有你们一路同行;感谢在生命的旅程中,让我收获了最美好,最让人温暖的笑颜。今夜,采撷时光里的零星片段,用文字的方式思念你们。

看,键盘敲击中一行文字跳出:祝愿大家安好! (图片来自网络)



梁红梅,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现居陕西镇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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