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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访水碓村,山野有佳境

邹坤 读书村 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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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碓行


 文 | 邹  坤

 

定军山下水碓村

在汉中的地面上,若要论起知名度,勉县定军山当是极有名的。

三国争雄,让忠贞典范诸葛武侯活了千年,武侯镇上,武侯墓祠更是蜚声海内外。还有定军山下风云激荡,老黄忠刀劈曹魏大将夏侯渊,那十二连峰亦让人浮想联翩,恨不得男儿横刀立马。置身军山脚下汉水之滨,眼前仿佛有大军杀伐气卷万山,耳畔似闻将军冲锋的呐喊。这荡气回肠的英雄气,引得作家丁小村写文叩问关山:英雄怎不思勉县?!

登定军山,可瞰金戈铁马的古战场。那么,于定军山之巅轻轻一个转身,你便可见另一派自然风光:青山、绿水、田园。这山水包裹着勉县的多个山村,其中一村名为水碓。水碓有山,山是青山,却比不得军山那样的沉重;水碓有水,却比不了汉水跨越千年的流淌——尽管这里也飘荡过魏蜀争锋的青烟。不夸张地说,相较于英雄之山,水碓实在是太普通了。以至如我这样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在军山之畔、油菜花海阜川之侧,还有这么个叫做水碓的村子。

这片山水环绕的田园,是稻米的产地。旧时没有打米机,要靠“舂”才能吃到白花花的大米。这“舂”的工具叫做碓,也称“碓窝”。水碓多水,先民以水为动力,省却不少工夫,这便是水碓的由来——这些知识是我后来读小村先生的文字才知道的。

实际上,我先后三次去了普通的水碓。

首去水碓,是接一位朋友回城,用手机导航到元墩后我却犯了愁。十分汗颜,我现在号称“文化”人,临行前忘查字典,亦未想起百度搜索,竟不知“碓”怎样读。过了元墩我停了车,寻路人求助。一位中年人骑车经过,我满脸堆笑,问道:“大哥,借问下那个水……村怎么走?”在“水”之后,我嘴里略一含糊,自觉脸已发红。路人很爽快,说:“你去水碓吧?还有好远!得顺着路走十市里。”他生怕我有误,专门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走近我的车窗,极为细致地给我讲解了两个岔路口。有那么一小会儿,他那张黝黑且瘦诚挚的脸几乎要伸进我的车里。我一边致谢一边继续前行,边走边琢磨这“十市里”。片刻之后我方恍然大悟:原来是十里路啊。计量单位有公斤与市斤之分,路人的“十市里”大约专为区别五公里而说。沿途水泥路顺着一条小河蜿蜒而去,“十市里”不过两支烟的功夫。至村里接了朋友即回,水碓的模样我却未看清楚。

村中有老屋

市文联、市作协组织文艺志愿者服务,我有了第二次水碓行。

当西汉高速公路车流的轰鸣突然消失后,水碓村委会就赫然呈现眼前。其时正值午间,村委会秀气的院落笼罩在一片宁静中。见有客至,一位热情的大嫂首先迎了出来。驻村的文联副主席小村先生介绍:这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女主任卷发短裙挂着金饰,不笑不说话,像是见到了走亲戚的姐妹,她拉着我们同行的一位美女作家唠家常,瞬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女主任像有些过意不去,几次言到,市上来驻村的同志真是受了罪,村里住宿条件差,吃的也不好,特别是山里特有的小蚊子,虽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叮人却不留情面,你们过来也要吃点苦头了……大家忙谦虚,却对女主任说的蚊子深以为然。我们来不过片刻功夫,山里的小蚊子已给了大家下马威。

在女主任的指引下,我们出村委会向西行走,穿行于田舍间。村里人多在农田忙碌着——这是收割油菜和小麦的季节。成熟的油菜被割下,一蓬蓬架在油菜杆上,有的田里已栽上了水稻,土黄与青绿为乡村穿上了格子花衣。约莫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很古老的土木四合院。

与周围的绿意盎然相比,这个四合院老且古。夯土墙面已经斑驳,黑色小瓦略有损坏——几处屋角墙壁已有明显雨漏的痕迹。木格门窗多有蛛网,它们缝隙深处挤满了岁月的灰尘。院子的地面凹凸不平,中间晾晒着一片胡豆。对着院门的屋檐下,宽大的地面随意堆放着几根木头,放着竹编的斗篷。一位干瘦的老人坐在木头上,一手拿了小镜,用刀片很认真地刮着发白的胡子。文友汗青蹲在老人对面说话,像是见到邻家的尊长,他镜片后面的眸子写满了敬意。老人显然没把汗青当外人,他打开话匣子,向我们讲述田里的收成。问及老屋的历史,老人眉飞色舞起来:要说这房那可就悠久得很,我小的时候就有了……随着汗青的询问,老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生活着的老屋,堂屋的门槛中间明显向下凹进一层,这当是几代人在时空中留下的痕迹。正屋穿堂而过,后面是数间砖房,一个年轻的妇人闪身看我们一眼,又迅速躲开。

西侧一排四间土房,门两边过年时的春联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五福临门”横批一小块殷红。屋檐下竹竿串着大蒜,门边墙上挂着个萝儿,边上随意放着竹筐锄头和谷耙连枷。屋前,一位粗布旧衫的大妈正专注着洗衣服。一只老母鸡并不在意我们的打搅,仍在她身边踱来踱去,不时在地上扒拉。

靠近东侧院门,是一排胡基砌成的屋子,一位五十来岁的矮小汉子呆呆地坐在墙边石墩上。他的脸手布满刀刻斧凿般的沟沟壑壑,一双几乎分辨不出本色的迷彩胶鞋大约已许久未洗过。他的头顶,一只大红的灯笼兀自悬挂,墙角放着三色塑料盆和一个瓷盆,鲜明亮丽的色彩,给这面陈旧的墙壁增添了一分现代的气息。我们走近时,里屋出来位老奶奶招呼我们。老奶奶看来已八十有余,精神尚健硕。问及生活,说平时种田,也有低保,日子过得好。看得出来,这是极老的母亲和年长的儿子在形影相吊。我们几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与里屋黑沉沉的灶台,以及被炊烟熏得乌黑的内壁格格不入。老奶奶不以为意,连连向我们竖起大拇指,说现在的干部真是好,还经常来看看我这老婆婆……我们离开时,老奶奶走到院门口,大声说:再来耍啊!

微风轻起,院外不远处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开始喃呢低语。一老农牵牛从我们身边缓缓而过,老农偏头看我们一眼,牛也看我们一眼。山墙边斜靠着一个架子车,看起来已多时未曾用过。墙面刷着块早已坑洼的白灰,依稀可见粗大的黑字:遵守规章制度严禁窃电,不是电工不准动电力线路。另有几个小字:院内有狗——这约是二三十年前的样子。

院落之外,多有两三层的小楼伫立,与绿树掩映下的老院子比邻而居。主干道为水泥路,不时有小轿车农用车呼啸而过,将村子延伸至远方。我们的心情有些沉重,一改来时的欢笑。我们见到的四人,年龄加起来或有三百岁,他们身上并无半分城镇化的影子。多年前的旧时光已随风飘散,在民间,它还将几缕痕迹留在了这几位老人的身上。一文友感叹道:我们挂着文艺志愿者的名号,除了码一些汉字,真的不能为他们做哪怕一件小事。

山野有佳境

日子匆匆,大半月后,数文友相约,我们再去水碓。这回,我们循着村委会侧后的山路而去。五十来岁、满面沧桑大叔样的村支书自告奋勇,当了我们的向导。

从山道深处之侧一条小路上行,我们拐进了一片连绵的小丘陵。左近表里,是铺天盖地的绿,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溢满山径。诗人黑河一路嘴不停,给我们介绍途中所见植物——看,这鱼腥草生得多好,这是野生刺梨,这是可以吃的灰灰菜……黑河是从山里走出的“工科男”,却有很深的山野情怀。我虽当过多年的农民,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山里生活,此行黑河让我又长了见识。这正应了古先贤的名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上一个小高台,我们突然来到一个荒芜的土院。院北面东面是多年前低矮的土木房屋,古旧的土墙、被雨水淋坏的檩条和椽子,院里半人深的蒿草,让我们一头扎进了荒凉。西面是红砖红瓦的单层新建筑,门前立着硕大的香炉——却是一处新修的庙宇。院门在南,仅剩门框,夯土院墙只余数米,不过残垣断壁而已。墙头的瓦砾间,长满了随风摇摆的野草。院外原来的小径已被茂盛的野草覆盖,只剩短短一截,其余便是随着地势起伏延绵不断的苞谷。

村支书介绍,这里原本是村里的小学,已废弃多年,上世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里也曾住过城里来的知青……我们万万没想到,如此杂草丛生的所在,几曾为人气极旺之地。我的眼前仿佛现了激情昂扬的青年,口袋插着钢笔,满脸灰黑,正对着灶口吹火。我又遥遥想见,成群的小学生在这院子里斗鸡、挤油、滚铁环。

只略停片刻,我们即回转。路边东一块西一块,是挂满枝蔓的四季豆、豇豆,青青绿绿可爱至极,成语“青翠欲滴”或可形容之。还有不规则、似繁星点点的稻田,远处有牛羊行走其间自得其乐,好一幅迷人的田园风光!

路边,我们看到到土坎上一棵李子树。树并不甚高,那青的、紫红色的李子沉甸甸缀满枝头。树下草丛里,散落着成熟的李子,有的长有虫眼,有的落有鸟啄痕迹,多半已腐烂。文友青山是常年坐办公室的,此刻来了兴致,摘两颗李子尚不过瘾,他又抓住树干一阵摇晃,“扑、扑”,十数枚李子雹子般落将下来。支书在旁大声说:多晃些下来,山里果木多,管够!

看树的模样,是很多年前都已生长了,或许是当年的知青还是学生吃过李子,顺手将核一抛,一粒普通的种子就钻进了土壤,再机缘巧合顺风顺水,继而每年以一树的绿和众多的果子,回报让它生长的天地。只不过,当年的青春年少想必已生华发,曾经充盈着欢声笑语的山径渐至无人问津,虽不似“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那般伤感,却也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令人感触颇深。

山中访友到水碓

在路边一处院落找水洗李子时,小村先生说,作协有意在水碓村搞个“山中访友”作家创作基地,倘能吸引远近朋友来山乡觅友,当是造福乡里的好事,也是文学的好事。水碓所属的元墩,是作家李汉荣先生的老家,他的散文《山中访友》已被选入小学语文课本,知者甚众。在作家故乡的山中访友,倒也恰如其分。

支书听到这明显激动起来,他指着身边高大敞亮的两层楼,半眯着眼睛说:看这房子修得多气派,瓷砖漂亮,院坝收拾也整齐,稍微一拾掇,就是个现成的农家乐基地。我们连连点头称是,像是看到了高朋满座,也对之神往起来。

远处有个小水库,珍珠般镶嵌在两山之间。市文联曾出资对水库进行过治理,水泥拦水坝已然发挥着作用。支书遥遥指着墨绿的水面,说快看,那黑色一道道的就是鱼,野生的鱼。我们望过去,只看到黑沉沉的影子,和两只悠闲游动的野鸭,看不出鱼之所在。支书说,颜色深的地方还有气泡,就有鱼。支书顿了顿,补充说,真的把水碓开发出来,咱们山里就有福了,这里有原生态的果木,原生态的鱼,还有原生态的蔬菜,条件得天独厚。

支书连用几个原生态,其语言并不怎么丰富,我们却从中听出了他赤子情怀。支书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目光似乎穿过了数重山,直看向军山方向。他没再言语,像是已陷入到对未来的憧憬去了。

访友毕,欲回城。支书邀约我们吃土鸡,喝包谷酒。我们异口同声婉拒。支书拉着我们不放手,争得脸都有些红了。我们感动于支书的至诚,都坚持回城吃饭,毕竟走高速极为方便,也就个把小时的车程。

回程车上,大伙儿都说,来日“山中访友”建成,我等必当先来捧场,且定要到水碓多捧场。当然,不管专业还是业余码字,这也是捧我们自己的场。我的水碓之行来去匆匆,所见所闻皆走马观花,对水碓的了解尚自肤浅。然其淳朴的乡民,以及遍布原生之态的水水山山,早已刻在我的印记里。

水碓是个普通的小山村,虽山明水秀却名不见经传。它是否会在域内外大放异彩我不敢妄言,但它的将来定然不普通——我深信这一点。

邹坤,发表有散文作品等,著有散文集《朴素的泥土》。现居陕西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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