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板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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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香九月
文 | 冯双
故乡位于大别山南麓的一个小山城，这里山灵水秀、物产丰富，尤其以板栗出名。
九月一到，一个个又大又圆的栗球便由青绿变为微黄，挤挤挨挨，直将枝条压得躬身驼背。更有熟得较早的板栗，它们早就咧开了嘴，笑掉了“牙”。板栗熟了，大家都围着它忙前忙后。或是打、或是卖、或是吃，整个小城都沉浸在栗香之中了！
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除了过年，恐怕就是打板栗了。因为打板栗的日子里不仅有过年都吃不到的美食，而且还能收获一笔不小的财富。这财富不仅让大人们喜笑颜开，更让孩子们充满期待。卖板栗了，挣钱了，孩子们身上便有新衣、新鞋了！
我们坐在教室里，心中期待的却是放假。放假了，好跟着大人们去打板栗！好容易挨到了周末，那晚定是要激动得睡不着觉的。第二天，天一亮，我们便起床了，胡乱吃两口饭，便催促着大人去打板栗。这时，路上也总能遇见几个同样去打板栗的家庭。身强力壮的男人拿了根又细又长的兰竹，顶端处还留着几个小小的竹节，那是打板栗的必备工具，通常在几年前便从竹林中物色好了，只等它长得坚韧挺拔，砍了放在窗前晾晒，以备用时只需。女人们则挑了大大的竹篮，竹篮里放着剪刀、火钳和镰刀，那是为捡板栗而预备的。老人和孩子紧跟其后，准备随时听从差遣。
打板栗算得上一件技术活，并不是人人都可胜任的。通常，板栗树都是长在旱地里的，也有少数的长在河边。它们一律的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有时一棵硕大的板栗树比三层小楼都高。身强力健的男子三脚两脚就跳了上树，拿了长长的竹竿在枝与叶中穿梭，其他人则站在一旁观望，还不停地告诉树上的人哪片叶里还藏着一个未被发现的，让他的竹竿再向上或者向下寻找。这时，如果板栗还不从树上落下来，树上的男人就会用尖尖的竹节上下左右地捅两下。倘若你以为那“哗哗”而下的板栗很容易获得，那可就错了。打板栗需要的不止是力气,还有诀窍。打得过重，枝叶折断了，影响来年收成；打得过轻，板栗不下来，独让你望之兴叹。万一稍稍反应迟钝或是用力有所偏执，那又大又实的刺球便会顺了竹竿，直滚到你的脸上或身上。
打完板栗后便是捡板栗、撬板栗和剥板栗了。只要眼疾手快、做事细致，捡板栗是消耗不了多少时间的。最消耗时间又考验耐力的事情要数撬板栗和剥板栗了。新捡回来的大刺球需要拿剪刀用力撬开，个大饱满的板栗果实才会从粗壳里出来。通常，不消半个小时，坚硬的剪刀便能将手指磨出几个水泡。红色的板栗可以连壳一起卖，奶白色的板栗则需要剥去外壳和表皮，变成完整而光洁的板栗仁才可卖。新鲜的板栗不宜久放，一则分不清什么时候会降价，二则影响新鲜度。所以，农人们总会通宵达旦的劳作，直到家中的板栗球全变成了口袋中的钱。
辛苦的劳动背后是美食的犒赏。一般的家庭会焖上一锅腊肉板栗糯米饭；嘴馋的家庭则会去割上几斤新鲜肉，放在炉火上慢炖，待肉香弥漫整个院落时便倒进去一碗板栗仁，这样的汤是最适合搭配面条的；就是再不济的家庭也会用板栗煮碗面条。要劳动呢，不吃好，人怎么扛得住？吃，成了堂而皇之的理由！
在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时，我们小孩子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三五成群，拿着小竹篮，带着大剪刀，去地里寻板栗去！我们奔走在一个个地头，不辞辛苦地翻检着野草、藤曼和黄豆叶，企图在里面寻见一个两个的大刺球。然而，一般的家庭捡过板栗后都是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基本没什么遗漏的。偶有粗心些的，板栗树下便总能寻到个把他们不屑于捡的小刺球，这便成了我们的“宝贝”，不拘大小、不论肥瘦，只要是板栗，我们统统视若珍宝。有时运气好，黄豆叶里会藏着一两个又大又圆的刺球，我们寻到的那一刻几乎是欣喜若狂。
通常，一天的寻觅会得到半斤到八两的板栗。我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大小不一的板栗剥成完整的仁儿，然后走上三五里地山路，拿去小小的店铺中换成一块两块的零钱。那些收板栗的店铺不嫌我们的栗仁大小不均，也不嫌我们一次卖得过少，慈祥的主人耐心而细致地帮我们称重，并一分不差的将钱结算好。拿着一天劳动所得的小小财富，我们心中如同喝了蜂蜜般，会甜好久好久。得来的钱是舍不得乱花的，那是为一整个学期积攒的零用，日后买笔买本都得从里支出。实在馋得受不了，我们便会拿一毛钱去换一包“冰雪茶”。将袋中的白色粉末倒在手掌上一点点舔着，冰凉和清甜便在嘴里慢慢融化开来。
长大之后，板栗依旧是家乡人的最爱。只是，价格不见涨。于是，许多个头小、品相差的板栗便都被人们遗弃在了山野间。有一年中秋，我从外地回来，正赶上板栗秋收完毕。我带了堂弟堂妹，学了儿时的样子，奔走在一个个地头，企图寻到一些风干的板栗。在一棵斜长在高岸边的板栗树下，我们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扒开荒草一看，竟是一颗颗熟透的板栗！一阵风起，树下便又下起了“板栗雨”。我们贪婪的捡着，直到衣服上的口袋全都塞得满满的。我将捡到的板栗晾晒在庭院里，不过几天的功夫，它们的果肉全变得又紧致又香甜，吃起来唇齿留香。
如今，又是板栗丰收的季节，我居住的小城几乎要被它们给侵占了，街头巷陌莫不是板栗的身影。价格也相当便宜，三五元便能买一斤。我提着一袋透着香气的板栗准备回家炖汤，日子便也在烟火的味道中变得香甜起来！
（图片来自网络）
冯双，湖北黄冈人，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现居湖北黄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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