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草色的蝴蝶，鸭跖草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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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图 | 最好的阳光

始终记得那年夏天在元阳第一次见到鸭跖草的情景。

哈尼村寨里，路边的小坡不高，湿蒙蒙的，一大片绿色的苔藓和蕨类中，居然飞出几朵蓝蝴蝶。就像投入湖心的小石子，画出涟漪，青湛的蝴蝶一下子打破了略显闷热和凝滞的夏日午后。

凑上去仔细看，原来是鸭跖草，正在开花，两片蓝色的花瓣恰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植物比动物更让我兴奋，那个午后因为鸭跖草，变得不无聊。

今岁初秋，在京郊的空山新雨后，鸭跖草陪了我一路。

植物进化的时间轴上，鸭跖草距离今天晚，可说是一个前辈。

鸭跖草的种加词communis，表示它是成群生长的，普通的一种植物。我原以为它北方少见，因为总是在南方遇到。随着观察，发现南北方都比较常见。但总体是喜欢潮湿之地。

鸭跖草之名，最早出现在唐代陈藏器所著的《本草拾遗》一书中。“跖”，zhí，指的是脚面上接近脚趾的部分。蓝色可爱的花瓣像鸭子的脚蹼吗？田野乡间，我觉得叫鸭跖草倒也妥帖。也有说法是，水边鸭鹅喜爱将这野花的鲜嫩茎叶当做食物，故名鸭跖草。

茎匍匐，节处易生长

鸭跖草的叶子特像竹叶，爽爽利利的，所以也叫淡竹叶。

花瓣如蝴蝶，薄翅欲飞，也叫翠蝴蝶、碧蝉花。

现藏于台北故宫

南宋专工花鸟虫鱼的宫廷画师李迪画过一幅《秋卉草虫》，秋趣盎然。鸭跖草是其中的植物主角。难得的是，李迪把鸭跖草观察得还很细致。

的确，小小鸭跖草，大有可观。

如果不注意，会认为鸭跖草只有蓝色的两片花瓣。其实，有三枚，两瓣蓝色，像蝴蝶之翼。第三瓣在下面，白色小小的，薄如蝉衣，很容易被忽略，甚至长久以来很多人都认为鸭跖草只有两朵花瓣。

三瓣花，在自然界中属于花瓣极少的了，更何况还是蓝色和白色的仙女搭配，显高级。

侧面来看看鸭跖草最有智慧的地方——它的异型雄蕊设计——雄蕊六枚，三长三短，既有觅食型雄蕊，又有传粉型雄蕊。

鸭跖草的雄蕊有三种，最靠近花瓣的黄色部分（图上我标注的雄蕊三），和长长探出来像龙须的白色花丝（雄蕊一），中间还有一层U形雄蕊（雄蕊二），也是黄色。三层递进。雄蕊三放大看，还挺像小桂花的。衬在蓝色花瓣前，更黄更亮。

昆虫都是色彩控，当小蜜蜂遇见鸭跖草，总是先被黄色短小的雄蕊吸引。但上面没有繁衍的花粉，只有点奖励小蜜蜂的甜点，那鸭跖草怎么传宗接代呢？

原来，传粉昆虫在吸食黄色雄蕊上的花粉时，翅膀、肚腹难免会蹭到白色雄蕊上用于繁衍的花粉，在下一朵花上继续享用美食时，就为鸭跖草完成了异花授粉。

最短的黄色雄蕊负责先把传粉昆虫“欺骗”吸引来，最长的白色雄蕊负责传粉，中间那个U型的黄色雄蕊身兼二职，既能吸引访花者，又负责提供报酬。

通过如此曲折的分工方式完成授粉繁衍，聪明的鸭跖草最大程度上实现了花粉的高效输出，合理分配了有限的资源。

鸭跖草可观察的还不止这些，它的膜质萼片、镰刀状的佛焰苞，球形蒴果，都很有意思，有机会可以再说说它们。

鸭跖草因为它的色彩，还得了个特别美的名字——蓝胭脂草。

蓝色系花朵在自然界中相对稀少，鸭跖草的蓝，清澈纯粹，是古代极好的植物染料。

为了保存颜料，匠人们用丝绵来吸取花汁，制成蓝色胭脂，绘制羊皮灯上的青碧图案，染就淡蓝色的亚麻……

鸭跖草的染色技术唐以前传入了日本，用来制作青花纸、染制和服等。在日本，鸭跖草名为露草，染出来的颜色就叫“露草色”，很别致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人们在清晨采摘鸭跖草，露水沾衣之故。

与它的名字一样，朝露易逝，从鸭跖草中提炼的蓝色很容易氧化褪色，变成茶色。现存日本的浮世绘中，已经看不到由鸭跖草提炼出的迷人蓝色了。

日本早期很多浮世绘作品中一部分蓝色颜料是从鸭跖草中提取出的，但露草色早已在画面上消逝

不过没关系，山野之间，每年这个时候，蓝蝴蝶暂歇处，都是鸭跖草。

清凉雀跃的小家伙还是味清热解毒的本草。

（鸭跖草，Commelina communis L.，鸭跖草科鸭跖草属一年生披散草本）

此际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