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下午放学,我带饼饼和她一小姐妹在公园里玩。
她停下来,表情凝重地看着我说,妈妈,你知道吗,她(小姐妹)把一个小瓢虫杀死了。我有点措手不及,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这个表情持续10秒,便会迎来一场爆哭。她怕我不理解,两眼一闭,上半身往后一仰,模仿虫子的样子给我看。
在确定我不傻之后,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和鼻涕都抹到了我新买的真丝衬衫上。我担心她开始陷入自责,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杀害,赶紧搬出永远不会出错的共情大法,抱她坐在我腿上说: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她怎么能这样啊。。。瓢虫虽然小,但也是一个小生命啊对不对!饼饼说,就是啊!小瓢虫那么可爱!而且它还有爸爸和妈妈,爸爸妈妈是大瓢虫。可是现在,小瓢虫死掉了。。。。此时她已经完全进入角色,感觉昨天刚亲眼目睹过小瓢虫一家曾经其乐融融的画面似的。我就这么抱着她,让她的脸搭在我肩膀上,悲伤逆流成河。路人纷纷向我投来默哀的眼神,还有几个人是憋着笑走过去的。等她哭差不多了,我继续说,我觉得你特别有爱心,她那样做真是太残忍了。。。如果下次你再看到,你可以阻止她,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好不好?饼饼点头,马上不哭了,收放自如,搞得我又一次措手不及。我一边走一边琢磨,总觉得刚才的一番话有点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饼饼突然抬头问我,妈妈,杀死小瓢虫不对,但杀死小蜘蛛是对的,是不是?我从小怕蜘蛛,看到蜘蛛网也会产生抗拒,心跳加速,大脑空白。如果我在家里看到活的蜘蛛,即使队友正在给德国总理打电话,他也得先过来处理蜘蛛。难怪她那么认真地问我,杀死小蜘蛛是对的,是不是,妈妈?难道就因为瓢虫可爱,蜘蛛看着有点恶心,所以前者就应该被同情呵护,后者就活该被弄死?在我对娃尝试进行“价值观引导”的时候,我是自相矛盾的,逻辑不自洽的,知行不合一的。你们也别笑我。
如果你遇到这个情况,八成也会像我一样,脱口而出就是一段生命教育:生命再小,也值得被尊重。
这句话听上去是个“绝对真理”,因为站在道德的山头上,又正确又安全。人类觉得苍蝇有害,但苍蝇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做了苍蝇应该做的事。我还有另一件事想不通,饼饼在池塘边上看鸭子,也直呼小鸭子可爱,但这也没妨碍她回家开开心心吃盐水鸭。她为什么没有一边吃一边哭着说,鸭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掉它呢?我想,她的难过也许和“生死”关系不大,或者说不是主要原因,用一只被拍死的瓢虫进行“生命教育”,也不合适。孩子会根据自己接收到的信息,逐渐建立起一套自己对世界的评判标准,也就是最初的价值观。
这个价值观不一定在传统意义上是“正确”的,但孩子不这么想,因为他们是“孩子脑”,他们会觉得,我的想法就是尺。我觉得瓢虫很可爱,应该被保护,那么全世界人也应该这么认为,这么做。而当他们发现,身边的人居然做了完全背离他们价值观的事,他们就会觉得难以接受。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很多娃会因为一些小事伤心落泪,而成年人觉得这有啥好哭的,小题大做,心理太脆弱。二是因为,人性中善的一面,让他们因弱者遭受苦难而难过,更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伤。
我记得自己上小学时候,放学会路过一个饭店的后门。
有一天,我看到几只羊羔被拴在后门边上的一根柱子上,几米外就是被宰了的羊的尸体,肉已经被削掉了,只剩骨头。
离近了居然看到,羊在流眼泪。(我现在都不确定那是不是泪)第二天放学路过那里,我发现羊羔不见了,旁边多了一堆骨头。我对羊肉串的爱是真实的,对羊肉串原料的悲悯,也是真实的。我替任人宰割的羊难过,更替自己的无能为力难过,尤其亲眼目睹“凶杀现场”,这种无力的感觉更加深刻。我试图通过这个事告诉娃一条“做人标准”:她拍死瓢虫是错的,是残忍的,你想要保护瓢虫才是对的。可是,我不是一直也想让她明白,这个世界是多元的,人和人的想法是不同吗?你觉得小瓢虫可爱,应该被保护,但别人也可以觉得小瓢虫不可爱,不用被保护。这并不代表对方是个没同情心的人,更不能因此对她进行道德评判,也上升不到“对生命的不尊重”。一个瓢虫并不能代表全体生命,如果换成小狗小猫小鸟,换成人,我想她一定知道不能随便拿个石头拍死。我本想和饼饼重新讨论瓢虫和蜘蛛的问题,但她已经蹦蹦跳跳去看鸭子,完全从悲情剧中走出来了。你看到小瓢虫死了很难过,妈妈觉得你真的很善良,有同情心。
第二句,理解人和人是不同的——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觉得小瓢虫可爱,需要被保护,但好像有的人不这么想呢。
别人不一定总是和我们想的一样,是不是?
第三句,鼓励表达自己的立场——
下次你可以大声说出你的想法,告诉对方,你觉得小瓢虫很可爱,不应该被弄死。
尽管我们不一定能改变别人的想法,但我们永远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
善良和同情心值得肯定,但孩子不是成长在童话世界里。
他们总会看到人性中“不善”的一面,见识各种各样的人,接受无法改变的事。做公号博主三年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爽
娃在家一天到晚喊无聊,我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在超市里说了20遍“不买”,谁家的队伍都不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