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209期｜顾雪菲：且向山河觅徽州

顾雪菲黄山日报

2024-09-08

新安

夜空

让文学唤醒梦想用艺术点缀人生

且向山河觅徽州

顾雪菲

山绕清溪水绕城，

白云碧嶂画难成。

处处楼台藏野色，

家家灯火读书声。

这是赵师秀笔下的徽州。如果要给这首诗寻觅一处最贴切的所在，它一定在歙县。这里有安徽最清的江、最老的城、最娴雅的生活，历经岁月长河，任由历史打磨，仍是从容的一张脸，永远轻盈，永远丰沛，不愿功利，不愿匆忙。

一条江

是从前慢。

在暮色四合时乘摇橹船沿练江下行，船幔雾一样轻。山是终年蓬松的山，水是亘古柔软的水。舟行慢慢，直到成为夜的一部分，新月指向家的方向。欣赏过这样的山水，只有一次，便很难再被世俗的焦灼所左右。

歙县地处皖南，一衣带水，依水连城。山水间多的是历史的褶皱。

那是一千六百多年前，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对徐摛说“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并经为之，卿为我卧治此郡”。好一个新安大好山水，千里澄江，山也旷远，云亦纤薄。到“燕石岩”上，时间要再往前一些，朱熹从遂安启程，经歙岭官道至徽州，夜宿南源古寺，彼时星河入梦，山川风凉，遂触景生情写就“新安大好山水”六字。山重水复间，风霜千年里所有的抑扬顿挫在此得到回响。

这期间，仍是那轮相熟的明月，狂士谢灵运来过，是“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骈文大家吴均来过，是“风烟俱净，天山共色”，诗宗杨万里来过，是“泉从山骨无泥气，玉漱花汀作佩声”。到“山绕清溪水绕城，白云碧嶂画难成”已是1208年，仕途艰辛、久不升迁的赵师秀游经徽州，想来是看到一些足够隽永的东西，便心甘情愿顿住脚步，从此将余生托付在山水之间。

此后，徽商喧嚣盛行数百年，命途蹇剥有之，福至心灵有之，直至新安江水库建成后戛然而止，留下绕梁不绝的余响。

如今，这片山水仍是众人向往之处，只要烟雨还来，歙县的诗意就永远都在。

一座城

是时间之外。

安安然在闹市中央，听过茶道上嗒嗒的马蹄声，见过航道上远去的孤帆，金戈铁马或霓虹璀璨都算不得新事，多少人奔它而来，它都欣然畅怀。

从踏进徽州古城开始，一切都慢了下来。物转星移，几度风霜，不变的是小巷的石板和旧日的夕阳。

在这里，时间是被无限拉长的，站在八脚牌坊中心，尘埃里还摸得到奔袭千年而来的潮湿与凉意。徽州历史博物馆历时三年建成，三万多件馆藏文物静默不语，你来或者不来，徽州的前世今生就在那里。中山巷被珍重保存的古民居是徽文化极其重要的暗线，复杂而精密的木构件交织错落，在清灰夜凝中踏月而归，此一步与彼一步间，看得到的，悟不透的，都消解在一方天井，四水归堂中。非遗馆是徽州文化最深处的魂魄，当工艺不可避免地走向快节奏，世俗的价值驱动着沸腾的欲望，唯有徽州工匠，秉持着对传统手艺的眷恋，用一次人生的选择，穿越几十年的重量。

一种生活

是细水长流里把生活还给生活。

“八山半水半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地势为徽州人的生活定了调：晴时耕地，雨时读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越舒展越丰盈。

生活的闲慢来自食物的丰饶。山越人家的吃食都与时令有关。等问政的香笋破土，等豆腐的菌丝变得绵软，等马头墙边一颗将坠的红柿，等恰如其分的冬雪落在青瓦上，再支起小火炉，不厌其烦，以新茶慢煮人的意志。

还来自精神的富足。是朴素乡愁里的真情挂碍，阳产的炊烟与雾霭，卖花渔的红梅与冷香，汪满田的大鱼与烟火，在村民淳朴的坚守里，时间的质地变得厚重，美好的故事统统有了发生的可能。更是耕读传家下的囊萤映雪，“虽十家村落，亦有讽诵之声”是徽州人的底气，1176年，47岁的朱熹二次归故里，从此“深山远谷，居民之处，莫不有学有师”，“东南邹鲁”抑或行知故里，琅琅书声至今依旧古老绵长，枕着曲曲折折的新安江，大抵是飘进过赵师秀的耳畔，又或许是飘进每一个徽州人的梦里。

生活在这里，或是别处，迟迟早早总有懂徽州的人会爱上这里，这或许才是歙县的迷人之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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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顾雪菲，就职于歙县县委宣传部，从事新闻外宣工作，爱好读书、写作，在中国新闻网、安徽日报、黄山日报等先后发表《何以为歙县》《漫无边际的夏天》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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