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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万历年间的盛与衰

2018-01-20 李国文 领导文萃

明末清初的文人丁耀亢写过一首长诗《古井臼歌》,其创作主旨也是在赞咏他曾生活过的万历年间:“忆昔村民千百家,门前榆柳荫桑麻。鸣鸡犬吠满深巷,男舂妇汲声欢哗。神宗在位多丰岁,斗粟文钱物不贵。门少催科人昼眠,四十八载人如醉。”这几句忆旧的诗发自肺腑,当无疑义。但有清一代的文史学者,对万历朝多持否定看法,对万历个人亦颇不以为然。    


有明一代最为繁荣昌盛的时光

万历坐了48年的江山,在中国历代帝王中,为排名第五的在位时间最长者。可他的后代就没这份好命了。他的儿子朱常洛,庙号光宗,年号泰昌,在位仅一个月;孙子朱由校,庙号熹宗,年号天启,在位仅7年;另一个孙子朱由检,庙号思宗,年号崇祯,在位17年。也就是说,万历的一子、二孙三朝共24年,只占了他在位时间的二分之一,大明王朝即土崩瓦解。

反过来思索,万历差不多是在其子其孙的双倍时间内胡作乱为,也没有将这个帝国消费完,还留给朱常洛一个“皆有生气”的社会。在张大复文中与“罢税”同提的“发帑”,足以说明万历虽是一个败家子,但还是给后人留下相当数量的真金白银。泰昌初,朱常洛能动用内库160万两以作饷银,这可不是小数目。内库只是国库的一部分,足见数目相当可观。  

万历年间那富足,那充裕,当是历史的蹊跷了。

中国文人的空前活跃

万历年间,由于皇帝的不管、少管、懒得管,中国文人的活跃可谓空前,甚至达到放肆、放任的程度。从15世纪下半叶到16世纪上半叶,文化思想之发达,文学艺术之繁荣,人文精神之张扬,人性觉悟之高涨,堪称前所未见;提倡个性解放,摒弃禁欲主张,破除儒学藩篱,冲决礼教束缚,更是闻所未闻。所以,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英国的莎士比亚与中国的汤显祖相继同年离世,虽是偶然的巧合,却是东西方文艺复兴运动难得合拍同调的注脚。   

如果说莎士比亚的成功,是因为16世纪迈入资本主义社会的英国正处于上升的强盛期,给予了他施展才华的最佳时刻;汤显祖的成功,则正是赶上了万历年间,由最初的富足富有到真正的富裕富饶的爆发期,使他得以大显身手。

清人赵翼所说,万历年间:“世运升平,物力丰裕。”物质的满足,必定催熟精神的丰收。正如樊树志在《晚明史》中的论断:“万历朝堪称有明一代最为繁荣昌盛的一段时光。正是中国融入世界的时代,中国与全球发生密切关系的时代,中国伴随‘西学东渐’而发生巨变的时代。”正是这些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给晚明文化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标榜自我,张扬个性,突出多元,追求快乐的特性。

穷奢极欲:大明王朝走上不归路

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谈到“自神宗以来,黩货之风,日甚一日”时说:“万历以后士大夫交际,多用白金,乃犹封诸书册之间,进自阍人之手。今则亲呈坐上,径出怀中。交收不假他人,茶话无非此物。”他所说的这些用来公然行贿的“白金”即白银,使我们获知了万历年所以“繁荣昌盛”的奥秘。

以银代币,自明朝开国后直到中叶,是严令禁止的。为何到了万历年间有如此多的银两,流通于社会,出进于市廛,交换于贸易,乃至行贿于官场呢?据美国学者弗兰克《白银资本》的考证:“16世纪中期至17世纪中期,美洲生产的白银30000吨,日本生产的白银8000吨,两者合计38000吨,最终流入中国的白银,为7000吨或10000吨。因此,在那一百年间,中国通过‘丝—银’贸易,获得了世界白银产量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这些真金白银,表明万历年间上至政府,下至百姓物质的丰裕。

然而,明代的奢靡,在嘉万之际已成风气。万历在公元1614年为他爱子朱常洵就藩洛阳,花掉的银子就足够当时中国人吃上好几年。


万历一朝存活48年,历史评价不高,却是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多白银储存的王朝。如此海量的赀财,不花白不花,遂大肆挥霍,极尽奢侈腐败堕落无耻之能事。滋长民风浮躁的同时,也带来了整个社会的沉沦。 

(摘自《领导文萃》2014年10月上)

稿件来源:《同舟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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