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政|需开辟一个新的官员评价渠道
官员竞争更具零和性质
我有一项研究发现,过去30多年,从中央到地方,各级经济增长指标存在层层加码的情况。这是因为自上而下考核的根本性质没有改变,多层级锦标赛竞争的结构没有改变,各级官员都想在上级面前表现得好一些,就会产生过度竞争的结果。
此外,相对于市场竞争,官场竞争更具有零和性质。两个企业竞争,能够找到双赢的合作空间,只要合作利润大于零,就总是可以找到利润分配的方式。但是两个官员难以合作,倘晋升机会只有一个,就没有多少合作的空间,是一种零和博弈。零和博弈容易出现恶性竞争,比如拆台式竞争,包括不计代价地进入某个行业,产能过剩,基建投资急速增长,地方保护主义等等。官员竞争取决于绩效的相对位次,就算都亏,只要我的亏得少,我也赢了,这使得官场竞争没有财务盈亏的底线。市场竞争一定是有底线的,不能有亏损,至少不能有长期亏损。
以GDP为中心的考核弊端甚多
以经济发展为核心的官员激励和政府竞争会带来很多不良后果,主要有两个层面,首先是“多任务”下的激励会发生扭曲。政府的职责,按性质来讲,应该是多任务的,不仅是经济发展,还有民生、环保、教育、医疗等等。因为在实际考核过程中,存在“GDP崇拜”,因此一定会牺牲其他方面的公共职责,尽可能单方面促进经济发展,这样的发展一定是高成本的。
第二个层面是中国市场化的过程,包括地区的经济发展,会带上官场竞争的烙印,产生一系列不良影响。比如地区之间的不合作,还有地方的保护主义都是对经济的负面影响。有很多地区间的合作本来可以实现,但是官员出于GDP竞争的计算,会干扰合作的实现。
我最近的研究发现一个现象,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前后两任接任的年份,GDP增速会出现明显的下降。全国300多个地级市,平均是0.5%左右,也就是每换一任市委书记,差不多每个地级市的GDP数据平均下降10亿左右。一年平均有70多个市委书记发生换任,也就是相当于GDP下降了700亿。
GDP下降,有一部分是后任挤水分的结果,前任走了,当年的GDP由后任来报,他有动力把账压低一点来报,来年的增长自然就会高一些。大家都说我们的GDP数据有水分,其实在换任的时候水分每次都要被挤掉一些,如果前面有虚报,后任可能就把这些水分挤掉,甚至还有可能人为压低真实的GDP。还有一部分下降是因为前任的工程,后任可能会另起炉灶,荒废不管;或者是前任知道自己快要走了,不好好干了,只考虑怎样平稳过渡,不去考虑对长期发展有益的东西。
在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下,一个地区的官员交替应该不对市场产生大的影响,但在中国会带来显著的影响,就是因为在官员任期交接处,产生了激励扭曲。
引入自下而上的力量
目前这种官员考核的机制,实际上强化了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对市场“看不见的手”的干预。晋升锦标赛就是以结果论英雄,对过程和程序的要求比较弱。官员在这种激励之下,就会竭尽所能,常常用突破规则、破坏市场的方式,甚至非法或者黑箱操作的方式实现GDP增长的目标。现在强调要依法办事,简政放权,都在重塑政府的能力。官员考核机制的转型要和政府职能的转型同步,如果说GDP还是核心的话,那么政府职能改革就是虚的,不能持久。
我认为,官员考核仅靠完善指标体系,走不了很远,一定要靠另外一种体制来弥补。
如果淡化GDP指标,综合考核更多指标,可能会让官员的行为变得无所适从,因为在一个比较复杂的体系之下,官员的某个具体行为对最后考核分数的影响会变得非常模糊。在具体执行过程中,给官员太多指标,也可能会使考核过程变得更加模糊和主观,可能会引发跑官卖官的隐忧。
并且,在简政放权的背景下,政府更多的是提供服务,因此对官员考核更多应该在服务指标上。但是服务怎么评价,不是让上面的人来评价,而是让公共服务的受众来评价。比如官员在环保、医疗、教育等方面的表现,大家都可以看到,不需要量化,就可以通过人大、政协等体制内已有的力量,对官员进行评估和投票,这个力量就可以矫正量化考核机制的缺陷。因此自下而上的考核和监督机制变得很重要。具体而言,可以设计几个简单的指标进行考核,但是更多的得靠外部监督手段,反映社会更多人群对官员绩效的评估。上面一票,下面一票,两个分数放在一起再考核官员,这可能是一个探索方向。现在官员考核完全由组织系统或者上级决定,容易产生一些模糊的东西,得靠新增加的一票去克服。
要开辟一个新的官员评价渠道,这对中国是一个挑战,在世界上都还没有,需要我们积极探索。
(摘自《组工文萃》2014年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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