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漫谈·第二篇】你真的懂得「价值」吗？

Original 李强@Amino 丰元创投 2024-04-14

大家好，我是Amino Capital的创始与管理合伙人李强。作为一名有幸在风险投资的浪潮里浮沉十余载的从业者，我曾亲眼见证行业的变迁与更迭、企业的发展与陨落、创始人的成长与彷徨，也曾亲历过科技的跃迁、风口的助力、泡沫的破灭以及从0到100的奇迹。

为了更好地与创业者、各位同行以及对投资感兴趣的朋友们交流和探讨，我策划了这一系列的分享文章。在未来，我将通过不定期推文的方式，将我从业以来的见闻、故事、投资思考、创业感悟、乃至生活随笔等，分享给大家。

一家之言，若有偏颇之处，也请大家指正。

这一次，我们来聊一聊风险投资以及投资相关的行为和决策背后的核心——价值。

历史的推动者

社会能否进步、企业能否向前发展、人们的生活质量能否改善，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资源是否能以合理、高效的方式加以利用。风险投资的意义，就是对社会资源加以合理配置，使其达到最大的利用效果，进而获得相应的回报。

资本是逐利的，这是它天然的属性。在一个透明、公平、稳定、成熟的商业环境里，资本的这种属性驱使投资人们寻找回报价值最高的投资标的。这种驱动行为的社会效益，就是将资金配置给最有发展潜力、未来最能为社会提供价值的企业和创业者。

如果我们细数商业历史就会发现，无论是1879年爱迪生发明白炽灯孵化而出的通用电气，还是1994年贝索斯从网络书店发展至今的亚马逊，亦或是2016年上线并飞速火爆全球的TikTok，往往那些最深刻影响人们日常生活、最彻底改变科技应用方式的产品与服务能够赚取最高额的回报。

因此，投资人们真正在做的，是在关键时间点，将合适的资本分配给正确的公司。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帮助尚在襁褓中的公司发展出未来的价值，才能够获取一定的收益回报。这是一个优胜劣汰、正向循环的投资生态中天然的法则。

因此，风险投资的价值就在于对社会价值的挖掘与培育。当我们回溯往昔，会发现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资本的力量成为了技术应用的边界不断延伸拓展的底气。

如今大家生活中使用的产品和服务，从基础设施建设到互联网，从手机到新能源汽车，几乎都受惠于资本。甚至因美苏争霸落幕、预算削减而一度陷入停滞状态的宇宙探索，都在资本的支持下开启了新的征程。

以马斯克创办的SpaceX为首的一批市场化航空航天企业，包括理查德·布兰森的维珍银河、杰夫·贝索斯的蓝色起源等，都在资本的助力下，推动着人类驶向星辰大海。

何其壮哉。

从等待到主动出击

自诞生至今的七十多年间，创投的世界不断变化，投资人挖掘有价值项目的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千禧年前，很多投资人还能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创业项目双手奉上商业计划书，从中挑选他们认为最有发展潜力的项目，给上一笔钱，等待丰厚的回报或是资产的清零。

而自从互联网创业掀起滔天巨浪后，资金的快速增量、投资行业的快速发展让优质项目越来越不缺少资金的青睐。曾经高高在上的投资人们，开始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的局面：好的项目不缺钱，缺钱的项目难赚钱。

于是，最聪明的投资者们开始主动出击，像“猎人”一样去寻找优质项目。在硅谷，沙丘路曾被称为“全美最显赫的道路”，因为它汇集了几乎最重要的风险投资机构。从这里走出的风险投资家们，相当一部分又将办公室开设到Downtown Palo Alto和大学路上，从而近距离接触以斯坦福教授与学生为核心的创业者群体。

图：疫情前位于大学路119号的Amino Capital

正是这些风险投资聚集的地方，让硅谷成为了创业与风投的天堂。以这里的投资人为首从业者们，通过朋友推荐、高校分享、以及路演活动等渠道，用尽方法来到创业一线，去创始人聚集的地方寻找下一个商业领袖和潜力新星，去挖掘尚未被看到的优质创业公司。当下的创投圈正在逐渐形成一种共识：发现价值越早，投资竞争越小，潜在风险越高，回报潜力越大。

2012年，Lightspeed（光速创投）的合伙人Barry Egger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一款在她高中非常流行的交流软件。女儿告诉他，这款软件像Instagram一样受欢迎，大家都在用。后来Barry把这款软件推荐给合作伙伴Jeremy Liew，引起了Jeremy的极大兴趣。

Jeremy在网上搜索不到任何与这款软件有关的报道，其官网上也没有更多的可用信息。最终通过查询企业域名，Jeremy找到了这款软件背后的注册主体Toyota Group及其创始人——正在斯坦福大学读书的三年级学生Evan Spiegel。

图：Evan Spiegel

遗憾的是，家境殷实的Evan不需要投资。但Jeremy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邀请Evan到Lightspeed位于硅谷沙丘路的办公室里，围绕产品的发展和定位进行交流。经过10余天的沟通，Evan同意接受由Lightspeed投资的48.5万美元。

这款软件的下载量在当时并不多，因此也不是被投资者争抢的标的。但当5年后公司在纽约交易所挂牌上市时，Jeremy凭借这笔不到50万美金的投资换回了大约20亿美元的回报。

这家公司就是Snapchat，而Jeremy的独到眼光也让Lightspeed成为唯一一家在种子轮就投资了Snapchat的投资者。

对于如我一般的早期风险投资人而言，能够在最早期捕捉到独角兽已经成为能力的最佳证明。优秀的投资人们在逐渐沿着技术发展的脉络向上游溯源，很多知名院校内手握领先技术、甚至还未考虑将其商业化的教授和博士生们，也成为了被投资人所青睐的对象。

这体现了创投生态的一条铁律：无论创投行业是盛夏亦或寒冬，那些拥有高价值商业资源的创业者们，即使是在资本寒冬，也总会获得需要的投资。

鲜花若能盛开，自有蝴蝶飞来。

价值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创投圈所有人孜孜以求的一个问题是：价值从哪里来？

对于投资人来说，这个问题代表着：去哪儿寻找有发展潜力的创业公司和创业者？

对于创业者来说，这个问题可以理解为：如何做、做什么，才能让公司有价值，进而能融资、有收益？

前面我们提到过，早期投资人们在逐渐沿着技术发展和商业化的脉络向上游溯源，直到技术研发的场所——高校、实验室等地。

在我看来，技术商业化的路径就是价值产生的脉络。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认为核心的价值主要诞生在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新技术的开发和对已有技术的优化。例如生物制药、人工智能等等。在全世界的实验室中、计算机的代码里，隐藏着饱含商业价值的最重要的一批金子。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并不是所有实验室的成果都有价值。或者更残酷地说，绝大部分都是没有价值、不能落地的理论产物，难以实现商业化。

第二个阶段，是技术应用的新形式和新方向。应用让技术有机会走出实验室，来到具体的场景，实现商业价值的转化。从更广的角度而言，是新行业从诞生到成熟的过程。而这一过程，要比一家企业从0到1需要更多的资源、时间、还有运气。有些时候，一个极优秀的企业家和创业公司，能够创造一个新的行业或赛道。

由于新的应用方向前所未见，投资人们对商业价值的捕捉需要精准的眼光和巨大的想象力。这是一个难题。4G刚刚诞生那年，绝大多数人都想象不出它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但最优秀的一批投资人们，却能够成功捕捉4G发展中受益最大的独角兽们，比如Snapchat和TikTok。

第三个阶段，是商业模式的创新和市场空间的探索。当现有的应用场景达到壁垒，且短时间内较难突破的时候，新的商业价值将来自于以上两点。例如杨致远凭借Yahoo!制定了互联网沿用至今的商业规则，又例如黄峥带领拼多多完成对庞大下沉市场的探索与变现。这两扇门打开带来的风口，会帮助企业发现新的蓝海，并希望在蓝海变成红海之前，捕捉下一个新技术（第一个阶段）带来的风口。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看来，由于技术发展和迭代的加快，以及商业应用更新频次的提升，技术和经验带来的优势正在被稀释。越来越多新的入局者和年轻人，正成为破局者。由于经历相对较少，思维没有被固定，他们往往在应场景探索和商业模式创新上能够提出具有颠覆性或开创性的解决方案，给投资者带来巨大的回报。例如19岁便从MIT退学，创立Scale.ai的华裔少年Alexandr Wang，以及FinTech独角兽公司Brex的两位22岁创始人Henrique Dubugras和Pedro Franceschi等，都是非常好的例子。

图：Brex的两位创始人，硅谷最年轻独角兽公司创始人

当经验不再是绝对王牌，意味着创业的生态在进一步丰富，创业者可实现的价值越来越高，企业成为独角兽的成长周期也在逐渐缩短。

从历史更长久的角度而言，这是创业最好的时代。

价值能有确定性吗？

创业者致力于从未知中寻找机遇，而投资人则致力于从机遇中寻找确定性。否则，投资就变成了赌博。

那么价值能有确定性吗？或者说如何判断一家公司的价值能否持续呢？

投资者所寻找的确定性，就是每个投资人自己的投资逻辑。而投资逻辑的建立，以及投资决策的敲定，一定建立在企业自身的优势与竞争力之上。若想创业公司的竞争力和优势稳定而持久，我们要寻找的，就是公司的壁垒在哪儿。

综上所述，我认为，价值的确定性来自于壁垒。

作为从业十余年的投资人，我个人在判断公司优势和壁垒的持续性的时候，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考量。

其一，创业者能躬身入局，脚踏实地去做别人不想做或不愿意做的业务。有价值的企业通常会基于自己的业务方向，去关注行业的空白，挖掘尚未被覆盖的业务。这些业务由于种种原因被其它公司遗忘在角落里，但可能蕴含着非常大的价值。

图：Brian Chesk和Joe Gebbia

2007年，旧金山的两个设计师Brian Chesk和Joe Gebbia因为支付不起房租而发愁。情急之下，他们打算将阁楼租出去，以便让其他租客为自己分担一部分房租。为了与众不同，他们没有按照传统做法，把租房信息发布在Craigslist等网站，而是自己建立了一个网站，并刊登了一张地板上摆有三张空气床垫的照片。正是因为这张照片，他们吸引了三位租客，并成功地收获了“第一桶金”，240美元。

后来，他们开始尝试把这个生意推广到纽约等城市。在最开始的时候，为了让出租房间的户主把房间按时、妥善地准备好，他们会亲自上门提供清扫服务。如今10多年的时间过去，从最脏最累的工作做起的他们，已经打造出了一家市值千亿的企业。那个起始于阁楼，叫做Aired & Breakfast的生意，也正式更名为Airbnb。

其二，是公司对优势的自我强化能力。在这方面，我认为非常有代表性的就是公司持续积累数据的能力。以当年还在初创期的Facebook为例，如果它没有建立用户必须注册才能浏览平台内信息的保护机制，恐怕根本无法积累大量私域数据，落得个倒闭的下场。还有苹果公司，庞大的用户体量使其能够凭借丰富的数据搭建一个完整的内容生态，使硬件和软件之间形成一个闭环。这是后来者几乎难以撼动的绝佳护城河。

其三，公司有持续的内在驱动力，也就是团队的执行能力和成长性。很多朋友不清楚的一点是，特斯拉的创始人其实并不是马斯克，他起初只是作为投资者的身份而存在。但不得不承认，直到他成为特斯拉的CEO，这家企业的传奇故事才正式拉开序幕。

在初期阶段，特斯拉的发展不尽如人意，面临着缺少资金的困局。当时的马斯克为了解决特斯拉，从美国能源部拿到了高达4.65亿美元的低息贷款。如果没有这笔钱，特斯拉恐怕生死难料，更不要提把新能源汽车的未来向前推进一大步了。

价格和价值，不一样

我们已经围绕“价值”探讨了很多内容。在今天的分享里，我想与朋友们探讨的最后一点是：价格与价值的不同。

对于投资者而言：价格，是当下获取创业公司一定股权的成本；价值，是对企业未来能达到的收益与风险的综合评估。

这是极其重要的两个概念。我们曾提到，风险投资的盈利来自于投资人对社会价值的挖掘。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就是价值一定要高于价格。

大家都在追逐的项目，价格往往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这是一个基础的经济学道理。如果一个项目的价格已经完全体现在了估值当中，这一笔投资就很难有理想的盈利空间。因此，只有先人一步获取关键信息，并做出准确的判断，找到没有被挖掘的价值，才能更好地抓住机会。It takes talents to recognize talents.

在我的投资生涯中，投资回报比较高的项目，都不是靠“抢”才成功的，而是在其他投资者几乎都不看好、创业者找不到外部资金支持的情况下决定的投资。例如，我们2013年投资的金融科技企业Chime Bank，曾被拜访的200多家投资机构拒绝。如今，它已经是北美估值最高的金融独角兽之一，估值高达250亿美元。

因此，投资人最忌跟风，不能随波逐流。风向随时变化，优秀的投资人要将眼光放长远，从变幻莫测的表象中寻找长期的趋势。

只有保持独立思考，才能始终立于浪潮之巅。

与诸位共勉。

煌煌七十余年的创投史上，有无数璀璨闪耀的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姓名。我作为后来者，在对历史的回顾和当下新历史的见证过程中，时常会感受到自我认知与能力的边界。

我正在以及即将写下的文字，是对自我过往的总结与反思，是对自我认知边界的探索，是对自身投资思想的一次拷问。

也正因如此，我希望看到文章的朋友们能够不吝赐教，也诚邀大家在评论区分享出你们的人生故事和随想心得，让彼此之间互相学习和借鉴，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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