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专题 | 闲话自然哲学 — 景观设计大师 Laurie Olin
以咖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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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LIC访谈 · Laurie Olin
劳里·欧林(Laurie Olin)
当今最著名的景观建筑师之一,曾被授予无数的荣誉,包括由国家艺术基金会授予,奥巴马总统颁发的国家艺术奖章。该奖项是美国政府给艺术家的最高荣誉。欧林是历史上第四位获此殊荣的景观设计师,前三位分别是伊恩·麦克哈格 (1990)、丹·凯利 (1997)、劳伦斯·哈普林(2002)。欧林于西雅图华盛顿大学获得建筑学学位。他1976年成为宾夕法尼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并任教环境设计课,1986年担任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景观建筑系的系主任。此后,欧林返回宾夕法尼亚大学,继续担任景观建筑系的实践教授。2003年,欧林帮助清华大学创立了景观学系,并作为该系的第一任系主任。作为著名景观事务所OLIN公司的创始人,他的项目遍及世界各地。 最负盛名的作品包括纽约布莱恩公园(Bryant Park)和巴特利公园城(Battery Park City)、盖蒂中心(Getty Center)、华盛顿纪念碑(Washington Monument)等。
▲ OLIN设计的纽约Bryant Park | www.thinglink.com
▲ Laurie Olin在和OLIN公司员工讲方案 | 版权属于 You Wu
谢谢你和GARLIC分享你的观点,让我们开始吧。请向GARLIC的观众简要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Laurie Olin,一名景观建筑师。我在这里(宾大)教书有一段时间了,在其它学校也有教学经历。我的工作很棒、很令人振奋,虽然辛苦,但是非常奇妙。
“公园是景观,城市是景观,花园也是景观。”
在你看来,什么是景观建筑?21世纪,自然对城市和人类的意义是什么?
你问我景观建筑学是什么,还有它对城市的意义是什么,这可真是道难题!首先不妨说,我们今天所理解的景观建筑学是一门宽泛的学科,有很多种存在形式。具体而言,景观建筑学必须得塑造世界和空间以供人们使用。为什么不是工程学或者建筑学来做这件事呢?当然,你可以用工程技术建造景观,也可以在景观中放置建筑,但景观不是酱料,你没办法把它倒在建筑上,就让它们变得有色、有香、有味。景观是我们所处的世界与环境的构架,换句话说,它是组成环境的所有零件与元素之间的那种关系。
▲ OLIN设计的Getty Center | 版权属于作者
所以景观建筑是在塑造,促动,调适着我们环境的要素,既包括建筑、桥梁和道路,也包括树木和河流这类元素。它体现在不同尺度上,既发生在后院和花园的尺度上,也发生在流域和区域尺度上。对我而言,景观分很多种,有自然景观、农业景观、郊区景观和城市景观。城市其实就是一种非常都市化的景观形态,虽然布满了建筑物,但它仍然是一种景观,它有地形和动态,像一片森林,事物在其中来来去去,次第上演着零零总总。所以关于景观的其中一点是,没有人可以控制或者设计其中所有的一切。如果你对景观设计感兴趣,你必须学会与其他人、其他领域、其他学科合作,并让人们帮助你。然后你需要面对的是处理不同要素之间的关系,而不仅仅是制造和塑造空间。当然我们确实会设计并塑造一些物体,我们也会设计并塑造景观中的某些场所,但完整的景观是超出我们的能力、控制、引导范围的。这个解释有点绕,我会这样简单地来概括:公园是景观,城市是景观,花园也是景观。
说到自然,自然的意义是,我们是它的一部分。自然并不一定需要我们,但我们需要自然,因为我们是自然界中的生物。很多城市的问题,像是为什么我们要有公园,为什么我们会担心城市的设计和组织,是因为这些城市很可能会是对我们而言非常恶劣的环境。它们能对人们产生危害,不仅体现在治安上,也体现在对居民健康的影响上。我们需要阳光,需要新鲜空气,我们需要锻炼,我们需要能够调节眼睛的焦距——我们需要自然世界的刺激,因为我们从自然世界而来,并仍然身在其中,即便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此刻就在自然之中,热力学和物理定律在作用着这个屋子,也在作用着我。这正是东西方先哲们领悟到的共识:我们是宏大的、流动着的力与能量的一部分,与其他的动植物殊无二致。
我们从自然来,往自然去,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城市需要自然的某些方面来保证居民的健康。我觉得道理很简单,复杂又有难度的是如何做好这一点,因为城市中有很多对于空间和资源的竞争。有些人认为自然区域,以及比如说公园,就等同于空地。恰恰相反,它们是满的。这些空间里满是自然,满是生命、满是诸如阳光和空气之类我们所需要的东西。用建筑填满这些空间会解决一些问题:它可能会解决部分人的房租和收入,但对没有健康的人们来说毫无帮助。
“作为景观建筑师,你必须要有对景观这种媒介的直觉和激情。”
回顾你了不起的人生,有哪些难忘的时刻让你为自己感到骄傲?可以和年轻的一代分享一下您一生中宝贵的经验教训吗?它们如何改变了你?
我的人生非常幸运,我认识了一些非常棒的人,他们对我助益良多。我也去过一些非常令人振奋激动的,奇妙多彩的地方。我在阿拉斯加的童年经历对我来说显然非常重要,因为作为孩童,你不会去思考太多关于生活环境的事,环境就是这样,而你就身在其中。但之后我意识到环境真的塑造了我,并给予了我终身受用的经历。有些人的童年艰难到他们不愿回忆,但我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因此值得铭记。这之中最美妙的是,回忆中的自然是多么慷慨、丰富而完满,多么广阔强大,而我们又是多么渺小如蜉蝣。自然既不善良,也不邪恶,自然就是自然。自然会刺激你、摧毁你、哺育你或倾覆你。所以从我孩提时到日后学到的是,人类需要以谨慎而缜密的态度,关注周围的环境并从中学习。这后来便转化成了学习以谨慎而缜密的态度去关注景观。
我离开阿拉斯加去上大学之后,遇到了一些很棒的老师,他们非常有影响力。一位当然是理查德·海格(Richard Haag),而我还遇到了一些非常耐心并有思想的建筑师作为老师。此外还有一对诗人夫妇,他们对我理解艺术以及创造艺术所需的东西也非常有帮助。
▲ Richard Haag设计的Bloedel公园 | www.tclf.org
我随便说一些好了:你的第一版草稿几乎永远不会是你最后想要的东西,你必须努力使方案变得如你所希望的那般清晰、简洁又不失丰富。对于你所用的媒介本身,应当保有必要的直觉:埃德加·德加(Edgar Degas),广受欢迎的那个画家,他画过那些年轻的女性芭蕾舞者,也画过很多其它很棒的体裁,像风景和肖像。德加年轻时尝试过写诗,他想当个诗人,但他写的诗和其他有同样理想的年轻人的诗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发现这并不容易。那是一段挺艰难的经历,他向另一个诗人斯特芳·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求助,说自己遭遇了很多困难。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写不出好诗来。他对马拉美说,明明我有这么多灵感,很棒的灵感,然后马拉美回答,亲爱的德加,灵感不能组成诗,词语却可以。马拉美发现德加不具备作为诗人所必备的,对语言的爱、热情、理解和敏锐。作为一个景观建筑师,我意识到你必须有一种,对景观这种媒介的直觉和激情。我爱建筑,我设计建筑,其中一些做得确实不错,但在我的指尖上、大脑中和感性认知里,我对土壤、水、植物、岩石和树木有更多的感觉。我喜欢路面,我喜欢石头,我喜欢建筑物和桥梁,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我对变化中的世界有更强烈的感觉,那种丰富性,那些色彩和纹理,我喜欢这种媒介,所以我使用了它。我不具备我期望的那么多的植物学知识,也没有我期望的那么多的地质学知识,但我热爱我的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 Edgar Degas的油画女性芭蕾舞者 | Wikipedia Creative Common
我从煮字为生的作家那里学到的是,你必须热爱你的媒介,愿意为它工作,熬夜,加班加点,抛弃现有的方案,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把它变得更好。我学到的另一件事是,枯坐着等待灵感就是浪费时间,因为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你想等待一个好主意,你会等很久很久的。得到灵感的好办法是做点什么,画点什么,然后你立刻就会知道它有什么问题。你会觉得,啊这方案太糟了,它应该变得更好。只存在于脑海中的想法都是空中楼阁,因为它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中。直到你把它拿出来放到世界里,它才真正地获得存在的形式,然后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加工了。
所以说,我从艺术家,画家,诗人和建筑师那里学会了如何工作。
“我认为当代的景观建筑师地位更高”
相比其他学科——商科、理科、政治和经济,景观建筑师的工资相对比较低。一些年轻的设计师试着转行到经济、科技或商科。对于这样的现状,你有什么想对年轻设计师和学生说的?景观建筑师该怎样加强社会和政治上的影响力?
我想说的大概是—把工作做好。
这听上去很简单,禅师、僧人都把这话挂在嘴边。让我这样说吧,我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成熟的景观建筑师,这是我能够做的。我发现有些项目如此有趣,我真的很想把它们做好。当我在做这些的时候,我们想把这件事做得很好,于是我们成立了自己的事务所。我并没有打算要一个大公司,并没有刻意去做那些我做过的事情,但我确实想做一个好的项目。事实上,当我完成一个好项目之后,其他人会说他们也想过来帮忙。我从来没有刻意做广告,我只是努力做好工作,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广告。事实证明这个营销策略很有效:优质的产品、与人们的良好沟通、关注和倾听、努力工作、创造那些能够鼓舞精神和解决问题的事物,这似乎就是最好的营销策略。
我认为当代的景观建筑师地位更高,为什么呢?当然以前他们地位也很高,在奥姆斯特德在世的那个年代,他很有名,每个人都知道他,说他和他的儿子有多了不起,在各种大学里,做各种工作。他们确实很棒,而且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懂得如何做设计。那时候的社群小,人少,所有机构都互有联系,人们很亲密,像一个兄弟会似的。如今人变多了,社会多元且混乱。但好消息是,如果你去了对的学校,做了对的工作,机会便不再局限于“兄弟会”里。
▲ Olmsted 奥姆斯特德设计的纽约中央公园 | www.bigappledreaming.com
其实奥姆斯特德也没去对的学校,他连大学都没上,我也没有景观建筑学学位,所以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想法、作品和它传达的能量。所以当代景观建筑师更容易彰显自己的原因之一是,一系列有趣又重要的项目建成了,人们看到了它们,并且知道它们是由景观建筑师设计的。我们在布莱恩特公园(Bryant Park)和盖蒂中心(Getty Center)做了什么,詹姆斯·科纳在高线(High Line)上做了什么,迈克尔·范·沃肯伯格(Michael Van Valkenburgh)在布鲁克林大桥公园做了什么,或者彼得·沃克做了什么……人们看到这些项目的时候,他们会说“我的天哪,我也想要这个人做的这样的项目”。为什么他们的事业能成功呢?因为他们的工作真得很出色,不是因为雇了更多的广告公司。他们建造了一些让大家交口称赞的项目,这是自发宣传。你知道哈普林(Halprin)吧,他没做过任何广告,他只是从一些设计师朋友那里得到了项目,然后人们对着这些项目说“天啊,看看这个作品,真的很棒”。他的事务所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我觉得对企业而言,我们所处的商业环境很糟糕。不是说我的事务所不好或者是我们的业务不好,而是我们所处的环境还在使用16世纪或19世纪的商业模式,这是很不公平的。我们在21世纪,用18世纪的商业模式经营着14世纪就诞生的专业。我们必须发展自己的经营理念和定价机制了。为自己的工作定价时,我们应该考虑完成工作所付出的成本,而不是守着1930年就有的一个可笑的百分比,总价的百分之二之类的。这太荒唐了。设计一栋住宅和设计一栋总部大楼所花的时间和精力,就算不会差很多年那么多,也是不可能一样的。如果你按某种呆板的百分比雇佣别人,当然无法达成一笔好生意。所以我们事务所不用别人沿用了多年的经营模式,我们不喜欢,我们想要按劳分配。
我的员工对我很重要。而他们需要买冰箱、支付孩子的教育、买车啊等等。对于在这些需求上的开销,他们和年轻律师没有区别,他们需要一份得体的薪水。我们需要为我们的工作收费,这样我们才能有正常的生活。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商业模式太陈旧了,很可笑,因为这个模式根本就不符合真实生活。我觉得如果有人想要开事务所,就得好好付工资,因为我们做这一行不是因为我们太富有了或者只把工作当爱好,我们有账单要付的。不过我们也不是为了付账单才做景观建筑师,我们做这一行,是因为设计景观对于我们来说,比做渔夫或作律师更令人感兴趣。这不是说我们要跟渔夫或者律师拿一样多的钱,而是说我们应该被支付合理且充沛的薪水,让我们过上正常的生活,好觉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们的某些对待世界的方式是错误的,我们得自我改变。”
假如说你接受了一个设计挑战,想象2050年有人类定居的火星上的景观,你会如何开始设计?
在一个完全不同的行星上啊……我不知道,我对地球上的生命很感兴趣,但我没法想象在其它星球上我会怎么做,毕竟我对科技、科幻不怎么感兴趣。我喜欢实实在在,平平常常的东西,真人、真实生活呀,真爱呀,真正的食物呀。我觉得我更感兴趣的是一个人如何帮助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另一种文化语境,或是另一种生态语境下的人。这很有挑战性,很难,但也很有趣。虽然我很爱中国,来来回回居住,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时光,但我在中国没做什么项目,为什么呢?我觉得我可以帮着做一些小事,或者帮助人们思考,但他们(中国设计师)需要靠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以他们自己的方法,而不是沿用我们的套路。西方世界已经养成了一些坏习惯,如果我们不纠正,就会有大麻烦。我们已经有一些麻烦了,比如温室效应,经济形势的变化,还有就业、财产和教育相关的社会问题。老实说,我们的某些对待世界的方式是错误的,我们得自我改变才行。
因此,对于目前为止在模仿我们模式的其他国家来说,这一切不该发生,因为我们现在知道这对他们而言是错误的。他们应该寻求其他替代方案,得从本土历史出发,从当地经济状况出发,从当地环境出发,而不是盲目地建设新郊区,增加工作和居住之间的距离。我们耗费了那么多机遇、时间、金钱和精力,才发现我们理解错了事物之间的关系,那些借鉴我们的人更应当三思。我们浪费了多少人的时间呀!
环境会被污染,是因为搞错了事物在空间中的组合关系。如果我们能够重组工作与生活的关系,想想人们会如何在城市中相遇,如何在城市中放松地娱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如果我们曾做出过不一样的选择,我们就有更好的城市,更好的生活。其他人应该跳过我们这个阶段才对。就像在非洲的一些国家,他们从没有钱铺设足够的有线电缆,然后手机就普及开了,于是他们直接跳到了数字卫星时代,没有过渡阶段。在我看来,非洲、拉丁美洲、中国或者亚洲的人,他们还有机会跳过我们的失败经验,进入下一阶段,直接做更正确的事情。这更像是去到火星看到一个别样的可能性,不是吗?
“我在任何设计活动上都不会穿打底黑色毛衣的,那会让我感觉走入了一群企鹅中间,我才不想当企鹅。”
设计师总是旅行,我想你一定也有很多旅行心得,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二吗?设计师也有自己的风格,比如那些喜欢黑色灰色的设计师会把自己的设计风格反映在穿衣搭配上,你会偏爱某种穿衣风格吗?
先从旅行说起吧。首先呢,有人喜欢慢食,我喜欢慢旅行。我觉得到了一个地方就走马观花拍很多照片算不上旅行,这算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旅游业的一种形态吧。如果我真的想认识、了解一个地方并从中学习,我会去那个地方逗留一段时间,走走停停,画些画,品尝当地食物,见见那里的人,花些时间慢慢深入了解这个地方,而不是在两天之内去四个点。
▲ Laurie Olin 在旅行途中绘画 | 版权属于Cindy Xu
如果某个地方很不寻常,在那里停留四天倒是更合我的口味,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发掘更多东西了,我能得到更多有深度的信息。我觉得旅行时,没有什么比学习静静地坐着更好的了,乍一听好笑,但是旅行的意义不是你去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东西,而是你摄入、消化了什么。
踏出舒适区去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让我受益很多,它让我觉得有一点不适,又不至于难受到不能集中注意力,这种不适让我对周围更加敏感。所以我觉得去墨西哥和中国就很棒,因为他们和美国不一样。有时候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必须保持注意力。这些地方历史悠久,人们有着不一样的色感,不一样的形式感,饮食也不同。那些风景很美,虽然和我熟悉的不一样,但那是另一种方式的美。其中也有令人感到熟悉的东西,日出日落等等,并不雷同,但好比诗歌的韵脚,是有点相似的。这就是你能从中学到很多的时刻。
你问到了颜色,我刚才也提到了,我知道有两种文化,人们的色彩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北欧人比较喜欢单调的颜色,你懂的,他们比较冷静。除非是来自荷兰之类的地方,或者是南意大利,否则人们很少使用明亮的颜色。但法国人、德国人和英国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更能接受亮色,这点影响了不少美国人。恐怕不少设计师会对我今天的穿着不屑一顾,我穿了件蓝色衬衫和蓝色毛衣。我不怎么穿黑色,黑色已经俗套了,我不喜欢。
我在任何设计活动上都不会穿打底黑色毛衣的,那会让我感觉走入了一群企鹅中间,我才不想当企鹅。我知道在20世纪初的法国,时装设计师可可·香奈儿觉得,黑色是唯一时髦的颜色。她大概是想要激进些,摩登些,又不失简洁。可都穿黑色的感觉像是在军营里。我爱军队,但军队的一个特点就是我们每天都要穿一样的制服,醒来就穿上,一成不变到想都不用想,队伍里的所有人都穿得像同一个人。穿黑色也把大家都变成了一样的人,而我不想这样……倒不是说我明天就要穿亮橙色毛衣亮相——我还真有有一件,我总穿,直到我夫人叫我不要穿前一天穿过的衣服——要不是她说,我说不定还在穿。你知道吗,我喜欢这件衣服,让我觉得暖和嘛。
除了北方死气沉沉的冬天只有黑和白,这世界上到处都是颜色。我这一辈的建筑师看的书,所有的艺术史,所有的建筑史,包括很多资料都是黑白的。黑白照片,黑白图纸,什么都是黑白的。当我第一次去斯图加特考察二战前建筑的修复时,我去看了一栋柯布西耶设计的住宅。走进去我完全震惊于它的颜色。它这么美丽,谁会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因为我以前是看着那些柯布西耶作品的照片成长的,那些瑞士出版物里的图全是黑白的。我现在当然知道我完全理解错了,但你想想,当你22岁,想成为一个很好的建筑师的时候,哪能注意到这些?
没有书本透露柯布还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他色感很棒,画作颜色非常美,非常丰富,颜色的组合很和谐。他善用柔和、朦胧的绿,这真的是很美的颜色,贯穿了他所有的作品。虽然只在一幅可能是在瑞士发行的巨型壁画上用过真正强烈的颜色,但他的建筑,也会有蜜一般的颜色,黄油一般的颜色。所以建筑真的是充满了颜色的,只是大多数建筑师都没当回事。建筑师爱穿黑的,我觉得或许这说明他们不从三维和色彩的角度理解世界,他们只关注立面而不喜欢从角落观察建筑,我觉得这是种不好的限制。我和我的景观设计师朋友总是讨论春天和秋天,来去死生,颜色和材质,都是我们的媒介。
“正如问问题的动物更容易存活一样,问问题的设计师也更容易茁壮成长。”
最后一个问题和你的知名学生有关。我们都知道你培养出来很多有影响力的学生--OLIN事务所的总裁Cindy Sanders,Harvard GSD景观系系主任Anita Berrizbeitia,Reed Hilderbrad的创始合伙人Gary Hilderbrand,Stoss Landscape Urbanism的创始人Chris Reed和James Corner Field Operations事务所创始人James Corner等等。 在您看来,帮助他们成功的共同点是什么?您可以以一两个学生举例来说。
我确实有不少优秀的学生,在教学和实践领域都做的很好。他们的共同之处不仅仅是他们所拥有的人格魅力,而是他们都保有好奇心。他们对世界充满疑问,想知道事情为什么是现在这样的,怎么变成这样的,这是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颗求知若渴的心。你知道,他们有些人很难对付,因为他们会挑战我,挑战其他教员,他们会推动你,他们总是质疑,会问刁钻的问题,让人觉得不舒服。这种质疑让他们都有一种“为什么不”的态度,当他们思考的时候,他们会尝试别的方式:为什么不试试这样,或者那样,或者为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如果我们这样做了会如何。所以他们的共同点是有一颗探究的心。而不同点是他们各自的个性:有些爱喧哗,有些喜静,有些人害羞,有些人开朗……他们都很不一样,但他们又都很聪明,他们很成功,作品出色,其中许多人成为了不错的教师。还有一点是他们都不间断地思考,探索,寻找其他有好奇心的人。对环境好奇的动物更容易活下来,活得好:现在发生了什么,那里有什么,什么东西在我后面,天气怎么样,小溪深或浅……正如问问题的动物更容易存活一样,问问题的设计师也更容易茁壮成长。
采访团队
负责人:斯阳、侃侃
编辑团队:
负责人:赵睿
文字听译:Austin、边边
文字审核:沁怡
视频制作: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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