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宪春： 第三产业和新经济新动能助力供给，消费主导需求端复苏

作者许宪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中国经济社会数据研究中心主任，国家统计局原副局长。

以下观点整理自许宪春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2021年第一季度）上的发言

本文字数：46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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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中国经济运行的主要特点及2021年经济发展展望

一、2020年中国经济运行主要特点的简要回顾

（一）一季度经济遭受新冠疫情严重冲击，二季度迅速回升，三、四季度稳步回升

通过GDP增速走势图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一点。2020年一季度GDP下降6.8%，二季度增速迅速回升，达3.2%，比一季度回升了十个百分点，这是很多人没有预料到的快速回升。三、四季度增速稳步回升，三季度增长4.9%，比二季度回升1.7个百分点；四季度增长6.5%，比三季度回升1.6个百分点。

图1  2019-2020年季度GDP实际增长率

疫情冲击后经济的恢复还体现在其他指标上，包括今天论坛主题涉及到的收入分配指标。从下图中可以看到，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累计名义增速和实际增速都显示了一季度受到冲击的情况和二、三、四季度回升的情况。比如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累计实际增速一季度为-3.9%，二季度回升到-1.3%，三季度为0.6%，四季度为2.1%，明显体现出疫情冲击和经济恢复对居民收入带来的影响。

图2  2019-2020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季度累计名义与实际增长率

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的表现更为突出，一季度受疫情冲击大幅下降，二季度以后回升走势非常明显。一季度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同比下降36.7%，全年累计增速回升到4.1%。

图3  2019-2020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月度累计名义增长率

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速在2020年一季度下降14.3%，全年降幅已收窄到-3.9%。

图4  2019-2020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月度累计名义增长率

从这些图中可以清晰地发现，经济增长、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和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都表现出疫情带来的明显负面冲击和疫情得到控制后逐渐恢复的状况。

（二）从生产端看，第二产业受疫情冲击最严重，恢复最迅速，第三产业后来赶上

在三次产业中，一季度，第二产业增加值同比下降9.6%，第三产业增加值下降5.2%，第二产业增加值的下降幅度最大。二季度，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回升到4.7%，回升最快；三季度达6%，四季度达6.8%，稳步回升。二季度，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速恢复的幅度小于第二产业，但后两个季度恢复较快，四季度达到6.7%，接近第二产业增加值6.8%的增长。总之，一季度第二产业受冲击最大，二季度第二产业恢复最快，第三产业在三季度和四季度恢复非常快，有后来赶上的态势。

（三）从需求端看，投资需求成主力，消费需求受疫情影响突出，出口表现超预期

一季度GDP下降的6.8个百分点中，有4.3个百分点是消费需求拉动的，二季度消费需求向下拉动GDP2.3个百分点，三、四季度对GDP转为正向拉动。从全年来看，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仍为负向拉动0.5个百分点，投资需求正向拉动2.2个百分点，净出口需求正向拉动0.7个百分点。所以在全年的经济增长中，投资需求起到主要的拉动作用，消费需求起到负向拉动作用。2020年消费需求和以往表现不同，2015-2019年五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拉动都在50%以上，2020年却呈现负向拉动。

表1  2020年三大需求对GDP的拉动（单位：百分点）

（四）新经济新动能在抵御疫情冲击、促进经济恢复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这里以高技术制造业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两个行业为例。一季度，在GDP下降6.8%的情况下，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实现了13.2%的增长，拉动GDP增长0.6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行业增加值13.2%的增长，GDP下降幅度会更大。二、三、四季度该行业增加值增速逐季上升，全年达到16.9%的增长。一季度，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负增长，但它的降幅低于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降幅，所以它对GDP的降幅也起到收窄的作用。二季度，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9.8%，三季度增长8.4%，四季度增长10.3%，全年增长7.1%。总体而言，这两个标志性的新经济新动能行业，在抵御新冠疫情对中国经济的冲击，以及在经济恢复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表2  高技术制造业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增速（单位：百分点）

二、2021年经济发展展望

（一）2021年一季度，预计GDP增速较高，全年呈前高后低走势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1年1-2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35.1%，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增长35%，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33.8%。由于2020年同期基数非常低，这些指标表现出极高的增速。3月份这些指标的同比增速预计将有所回落，因为2020年疫情影响最严重的就是1-2月份，3月份这些指标的降幅在收窄。所以，2021年3月份这些指标的同比增速一定会有所回落，但整体看一季度GDP增速仍会比较高。

受2020年基数较低的影响，2021年全年GDP也会呈现出比较高的增速。在今年两会上，李克强总理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在阐述2021年发展的主要预期目标时指出，2021年GDP增长6%以上。我认为这是一个审慎的、稳健的和有利于今后可持续发展的预期目标。实现的程度可能会比较乐观。但由于是在2020年基数非常低的情况下实现的，因此也不要过于乐观地认为中国经济增速的恢复有多么快。同样受基数影响，2021年各季度的GDP增长速度会呈现前高后低的走势：全年经济增速比较高，尤其一季度比较高，之后会呈现逐季回落的走势。

（二）从生产角度看，第三产业有望重新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2020年，受新冠疫情冲击，第三产业中的一部分行业增加值呈负增长或低增长。比如，批发和零售业增加值下降1.3%，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增加值仅增长0.5%，住宿和餐饮业增加值下降13.1%，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增加值下降5.3%。这些受疫情冲击比较大的行业在2021年会有比较大的上升空间，第三产业可能会成为拉动2021年经济增长非常重要的动力。

从2020年的季度增速走势可以看出，一季度批发和零售业增加值同比下降17.8%，但四季度已经增长6.3%；一季度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增加值下降14%，到四季度已经增长7.6%；一季度住宿和餐饮业增加值下降35.3%，四季度已经增长2.7%。可以看出，这些受疫情影响比较严重的行业在2020年年底已经呈现出回升态势。今年疫情防控形势进一步好转，相信它们对经济增长会起到非常重要的拉动作用。

表3  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单位：%）

（三）从生产角度看，新经济新动能将继续保持快速增长

我们看到，高技术制造业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的增速较快，特别是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在2020年一季度的增速达13.2%，且增速逐季上升，四季度上升到19.7%，全年实现16.9%的增长。高技术制造业增速也是比较快的。可以关注2021年这两个行业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十三五”时期的2016-2019年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1.2%，2017-2019年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年均增长23.7%，尽管2020年这两个行业增加值增速较快，但还没有达到“十三五”时期前几年的平均水平，所以，这些新经济、新动能行业在2021年仍然会继续保持快速增长，对整体经济增长还会继续做出重要贡献。

表4  高技术制造业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增速（单位：百分比）

从生产角度看，一方面是在2020年受疫情影响严重的服务业可能会在2021年经济增长中发挥比较大的作用；另一方面就是新经济、新动能继续会推动2021年中国经济保持较快增长。

（四）从需求角度看，消费需求可能恢复对经济增长的主要拉动作用

2020年，消费需求拉动GDP下降0.5个百分点，投资需求拉动GDP增长2.2个百分点，净出口需求拉动GDP增长0.7个百分点。消费需求对2020年一季度GDP的向下拉动作用很大，但到三季度已经变为向上拉动，四季度向上拉动的作用进一步上升。投资需求和净出口需求对2020年一季度GDP也是向下拉动的，但二至四季度都实现了正向拉动。

表5  2020年三大需求对GDP的拉动（单位：百分点）

“十三五”时期的2016-2019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年平均贡献率是61.1%，也就是六成以上的经济增长是由消费需求拉动的，近四成左右是投资拉动的，净出口需求在“十三五”时期前四年则呈负向拉动。所以，我们看到，虽然2020年消费需求向下拉动GDP0.5个百分点，但我国消费需求的潜力还是比较大的。

表6  2015-2019年三大需求对GDP增长率的贡献（单位：%）

“十四五”规划对需求侧管理高度重视，提出国内大循环的主导作用，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同时，伴随疫情逐步得到控制以及疫苗的迅速推广，线下消费存在的客观限制逐渐减弱，2021年消费需求可能恢复对经济增长的主要拉动作用。

（五）从需求角度看，投资需求将保持稳定，出口在上半年仍可能保持强劲增长

投资需求方面，因为政策不会急转弯，因此对经济增长仍会保持较好的拉动作用。出口方面，因为中国疫情控制情况较好，而目前我国主要贸易伙伴欧盟和美国的疫情仍比较严重，所以2021年上半年的出口还是会保持比较好的增长，年初的数据也表现出这种势头，因此出口会对上半年经济增长起到比较重要的拉动作用。从当前数据看，2021年1-2月，工业出口交货值对工业生产增长的贡献率达到11.7%，预计一季度出口表现强劲；但下半年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若全世界疫情得到控制，可能有一部分出口需求被替代。

所以从需求的角度看，消费需求可能会对2021年的经济增长起到主要拉动作用，投资需求会保持相对稳定，出口在上半年贡献比较大，下半年具有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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