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华：要重视当前经济运行中的预期弱化问题

毛振华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教授、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联席主席，中诚信集团董事长

以下观点整理自毛振华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季度论坛（2022年中期）上的发言

本文字数：214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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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预期进一步走弱是当前经济运行面临的关键问题

去年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中国经济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今年以来，受新冠疫情反复叠加俄乌冲突影响，经济下行压力进一步加大，“三重压力”进一步凸显，其中最为紧迫并急需解决的问题是预期进一步转弱、市场主体信心进一步下降。

预期转弱体现在多个方面。首先，近年来，各界对我国经济增长的预期从7%左右逐渐下移至5%左右，预期经济增速的回落本身就是预期转弱的表现之一；其次，居民收入增速放缓，居民消费意愿进一步走弱；再次，企业家信心不足，实体企业融资意愿偏弱，投资尤其是长期投资动力低迷；第四，房地产市场持续底部运行，房地产价格下行预期进一步强化；第五，经济运行的外部环境愈发严峻复杂的背景下，出口预期走弱；此外，当前中美货币政策从共振走向分化，美联储开启加息缩表进程，资本流向出现调整，全球资本市场的波动加剧对我国资本市场参与者情绪也带来扰动。

二、重视扰动企业家信心的多重因素

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以及多方预期进一步走弱的局面下，深度剖析扰动企业家信心的各项因素，对稳住企业家信心至关重要。 

当前企业家信心不足主要受五大因素影响。一是市场需求疲弱。新冠疫情反复叠加俄乌冲突影响，消费需求持续疲弱，企业订单下滑，扩大投资的风险与收益不相匹配导致企业不愿投资、不敢投资，这是导致投资低迷的直接原因之一。二是生产成本上升。近两年上游原材料价格持续高位运行，其中民营企业由于多位于产业链的下游且直面消费者，需求疲弱下难以转移上游原材料价格上涨的压力，成本压力凸显，同时，人力成本上行以及租金成本、资金成本较高等均导致企业成本上升。三是民营企业营商环境仍需进一步优化。近年来为更好服务市场主体，国家不断优化营商环境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当前民营企业面临的营商环境仍存在一些问题。以信贷市场为例，当前有相当部分的流动性滞留在金融系统内部，部分民企由于不满足借贷条件而难以获得贷款，而部分满足借贷条件的民企由于信心不足也不愿借款投资。四是社会思潮的变异。“资本”一词本是中性，但近年来舆论存在过分强调资本导致的问题和弊端，较少提及资本作为生产要素所发挥的正向作用的情况。负面舆论的传播，给企业家信心带来压力。五是部分地方政府对经济发展重视程度不够。政府是社会资源的配置者，同时也是经济秩序的监管者。当前部分企业家存在“躺平”的情况，与政府是否以经济建设为工作中心密切相关，要高度重视这一问题并及时进行纠偏。

三、多措并举扭转投资预期走弱及提振企业家信心

面对当前投资预期走弱以及企业家信心不足的问题，建议政策可从以下几方面着手：

一是强调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作出把党和国家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历史性决策。当下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实现经济工作“稳字当头、稳中求进”的必然要求。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地方政府要更加重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二是继续强调GDP考核的重要性。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对地方政府的绩效考核更为多元，对文化、生态文明等方面的关注有所加大。这虽然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但我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依然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当前处于疫情冲击叠加外部环境复杂性进一步上升的特殊时期，实现经济平稳增长意义重大。在此背景下，仍需重视对政府官员的GDP指标考核，充分发挥地方政府在经济增长中的积极作用。与此同时，部分地区干部调整较为频繁，易导致当地经济建设更偏向于维持稳定、防范风险，开拓进取精神不足，不利于地方经济长远发展，需引起重视。

三是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良好的营商环境是滋养企业健康发展的优渥土壤。要进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更好地激发市场主体的发展潜力。明确好营商环境“红绿灯”界限，界定好包括政商交往行为在内的正面清单和负面清单的具体内容，这有助于企业建立明确预期。

四是正确看待和处理部分企业出现的问题，稳定企业家预期。长久以来，我国企业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积累了一些问题，如经营不善导致资源浪费、资本无序扩张导致垄断，等等。但是，对于企业界出现的问题也不能以偏概全，就如不能因部分干部的腐败行为而否定整个干部队伍一样，不能因为个别企业出现问题就否定整个行业甚至整个企业家群体。与此相反，要对企业家给予政策支持，在社会上形成鼓励创富、争当企业家的氛围。

五是重视大型民营企业的发展环境，支持大型民企发展。大型民营企业是行业标杆。和平年代里，国家间的竞争一定程度上就是大型企业之间的竞争。我国大型民企在国际企业竞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要将其作为重点关注和支持对象，对当前部分大型民企裁员、撤销投资部的情况应引起高度重视。

总体而言，经过长期的经济发展，中国政府、企业、居民均经历了成长、成熟的过程，有能力应对周期性、突发性危机。但有能力的同时，也需拥有克服困难的信心，没有信心就不愿意投资未来。尽管当前经济面临多重挑战，但我国仍有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且工业基础雄厚，人均国民收入已经突破1万美元大关，人民群众对于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变，相信只要社会各界凝心聚力、携手并进，必能战胜目前面临的困难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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