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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称为“东方蒙特卡洛”,深圳赌城之梦为何没能成真?

李飞 西芦葫 2023-03-07

【编者按】上面两张照片你知道是哪里吗?上面是深圳,下面是摩纳哥的蒙特卡洛。乍一看,它们的风格还颇有一些相同。蒙特卡洛是世界三大著名赌城之一,其他两座城市是澳门和阿斯维加斯。1930年代,深圳因为毗邻香港的特殊位置,和粤省政要的利益关系,一度赌业发达,被称为“东方蒙特卡洛”。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甚至有数以亿计的投资准备砸到深圳发展赌业。但最终深圳并未按照资本期待的方向发展。这一切有着什么必然和偶然的因素?

我们今天读完深圳博物馆李飞博士对1930年代深圳赌场变迁的梳理,一定有许多感慨。

位于欧洲南部、地中海之滨的小城蒙特卡洛(Monte Carlo),19世纪中期成为世界闻名的赌城。地处南海之滨、广九铁路交界处的小镇深圳(Shumchun),20世纪30年代亦因赌业发达而被称作“东方的蒙特卡洛”。

深圳赌业繁盛于1931到1936年,正是“南天王”陈济棠治粤时期,深圳赌场因和广东军政要员有着直接关系,发展飞快,成为闻名粤港的“销金窟”。1936年7月,两广事变和平解决,陈济棠宣告下野,深圳赌场自行解散。

如何处理深圳赌场的遗留产业,国民政府中央侨委胡文虎、中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文和新任广东省财政厅长宋子良曾进行专门讨论。

1938年10月,华南抗战爆发,赌场一度被充作日军兵营。抗战胜利后,曾有港商想在深圳投资,兴建和扩大赌场,深圳赌业稍有些许复兴之象。未几人民解放军大军南下,广东宣告解放,深圳赌场连同“东方的蒙特卡洛”的诨名,遂被扫入历史的尘埃。

蒙特卡洛位于摩纳哥东部,以豪华的赌场闻名于世

广九铁路未通车前,深圳(墟)仅是深圳河沿岸的一个繁华墟镇,铁路开通后才成为粤港之间往来的重要枢纽。

从香港九龙出发,坐火车到深圳(墟)当天即可来回,这给香港赌客提供了便利。

民国初年深圳墟内,有一个叫张寿的本地土豪开了一家番摊馆,招引香港人来聚赌,规模不大。这家赌场为从香港招徕生意,专门聘请了一些男、女“进客”,到香港拉人来赌,并按照赌客赌注多少,给“进客”提取佣金。其中女“进客”们最为活跃,所以从香港招引来赌的妇女较多。中间有一位女进客,人称“肥婆五姑”,又称“鬼抓五”,因打扮阔绰、言多声大,最为有名,她拉来的都是港商们的宠妾和妻女,赌注一般下的很大,给张寿的番摊馆带来不少利润。

1930年左右,广东全省税捐局局长关道瞄上了深圳赌场的生意,决心插手,他派了心腹郑润琦,到宝安县以“筹措宝安防务经费”的名义要接管张寿的番摊馆。郑润琦的弟弟郑润珧,人称“郑六叔”,带了十万元到宝安,在深圳墟上大街开了“大利公司”,表面上是筹措宝安防务经费,实则强行收买了张寿的番摊馆,独占赌利。

民初深圳。

大利公司因有官方背景,资本雄厚,而张寿的番摊馆原设在深圳墟内,距离火车站有些距离,郑六叔便在火车站附近搭了一个大棚,把番摊馆迁到那里。同时在深圳墟内分设五家小赌场,六个赌场一本大帐,统由郑六叔负责。赌场继续使用“进客”四处招揽赌徒,对外地来深的赌客,不论输赢,一律赠送回家路费,当时香港有句歇后语,就叫“深圳赌番摊——唔忧冇归翻”。赌场内设有自助香烟、瓜子、糖果、点心,服务周到,顺便还带旺了墟内旅馆、酒店等相关行业。

民国初年的深圳火车站

不过郑六叔好景不长。1931年,陈济棠掌控广东,关道下了台,深圳赌业重新洗牌,改由陈济棠的心腹霍芝庭接手。霍芝庭是闻名省港的大赌王,能和上海的杜月笙分庭抗礼。在广东省财政厅长区芳浦支持下,还是以承办宝安防务经费的名义,霍芝庭和澳门傅老榕联合,接管了郑六叔的赌场,把大利公司改名为又生公司。与此同时,霍芝庭看到深圳地处省港交界,往来香港非常便利,再加上当时广州禁赌,来深圳赌博的赌客人数激增,霍芝庭决定在深圳墟内再建一个大赌场,旁边配套建设大酒店、大餐馆等。他从香港请了建筑设计师设计,由香港著名的新昌营造厂负责施工。

霍芝庭(左一)

1949年深圳镇(墟)街道及附近地形简图,霍芝庭的又生公司遗址即在左下角。

就在霍芝庭的赌场生意“蓬勃发展”之际,陈济棠的哥哥陈维周和宠妾莫秀英,看到深圳赌场利润丰厚,便也想插上一足,遂在火车站附近开了一间深圳大饭店。深圳大饭店内赌场、烟馆、餐厅、淫窟,一应俱全,据说只要在赌场“开牌”1000元以上,便可进入享用各种服务。深圳大饭店因是新建且后台强硬,仅从建筑外表看就“脱颖而出”,非同一般。

陈济棠

首先大饭店选址在罗湖火车站和深圳墟之间的一块大平地,距离深圳墟只有半里地,视野开阔,人坐在火车车厢中,就能远远望见赌场招摇,足以勾起赌客们心中的赌瘾。其次饭店屋顶还插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迎风招展,宣扬着它的官方身份,暗示安全可靠。

1939年深圳大饭店,被日本人占用,曾是深圳赌场所在。

大饭店楼面崭新,四周还挖了池塘蓄水,池塘里还有几艘画舫停泊,作为赌场的水上旅社,赌客们可在这里免费过夜。从火车站出来后走进大饭店门内,首先经过一个甬道,可看到一众国民革命军、宪兵、警察等全副武装,严密巡逻,这是陈济棠委派的守卫。甬道尽头,有两个大棚厂,才是赌场的主体。一间棚厂门上挂着国民党党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张贴着广东财政厅长区芳浦签发的许可证,进去后里面还设有会客室和传达室。另一间棚厂门上则写着“娱乐场”,正门匾额“别有天地”,进去后走到尽头有个戏台,经常会有省港名班前来表演,不过看戏的人不多,因为来此之人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整个大饭店,面积不到百亩,可赌博的种类有番摊、骰宝、轮盘等,赌客中女性居多。场内中餐西餐,随便享用,还可以挂账。最绝的是还提供各类假首饰,可让那些把真金白银输的精光的贵妇赌客,回家后能遮人耳目,瞒天过海。这样“宾至如归”的贴心服务,使得深圳很快成为省港地区赌客们趋之若鹜的大赌窟。当时的报纸也煽风点火,给赌场打广告,广告的标题常常只有四个字:深圳可去!深圳,短短几年间,就成为了“东方蒙特卡罗”。且看当时的报道:
深圳的赌场,架搭大蓬厂,掘地为池,特建两艘大紫洞艇,粤剧场,酒楼妓院,无所不有。赌徒倘由广州或香港而来的,一切车费,统由赌场支给,火车上并派有妓女招待导引。晚间如看戏嫖妓,随客自便,取价很低微。要是有一两百元的输赢,便可在场内食宿。倘若没有盘缠回家,他们也可以代购车票,并送给零用特。因此每一次车到深圳,中外男女赌客到的,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赌场无疑败坏了当地的淳朴风气,附近村庄对此深表不满,几次联合起来设法驱逐,无奈赌场背景深厚,乡民们无可奈何。从1931年开始,在小小的深圳墟内外,便有了三座闻名粤港的大赌场,霍芝庭的又生公司、深圳墟内的赌楼和莫秀英的深圳大饭店。深圳赌场“规模甚大,番摊轮盘酒店烟馆无一不有,省港人士前往赌博者,日必数百人。每年所获,竟达七百余万元”。当时报纸提起深圳,也总冠以“东方的蒙地卡罗(或蒙脱卡罗、孟地加罗)”之名。
1936年6月,陈济棠联合李宗仁等两广武力,拥兵反蒋,是为两广事变;7月,两广事变和平解决,南京国民政府接管广东,陈济棠宣告下野,树倒猢狲散,当月深圳赌场就被清理。关于深圳赌场的善后事宜,当时国民政府中央侨委胡文虎、中国银行董事长宋子文、广东省财政厅长宋子良曾在广东银行二楼专门进行了讨论,胡文虎提议把赌场的全部楼层独立划出,设立一个教养儿童机关,定名为革命遗族学校,计划拨款11万,当办校费用。然而限于种种原因,这个规划后来并未实现。

胡文虎

1938年10月,日军进犯广东,华南抗战打响,在此期间,深圳赌场一度被日军占领,充当营房。抗战胜利后,新一军进驻深圳,把赌场改作马房。
新一军调离后,国内政局动荡不安,大量游资趋向香港,香港娱乐业开始发达,粤语片、戏院、舞场等遍地开花。因当时香港、广州仍然禁赌,深圳因地利之便,1948年左右又被港商选中。有投资者拟投资一亿元,准备在深圳买地,打通关系后再建一个大赌场,“比十年前之原有规模更庞大,设备务求齐全,高庆坊、四方城、不夜天之类而外,字花、白鸽票兼备,西式赌具如探波拿、扑克及轮盘等等,一应求全”,同时附设酒店、妓院、按摩、浴室、谈话室、靶子场、舞场、溜冰场、小戏场、歌坛等,并在香港大埔墟修建汽车站,直达深圳赌场。消息传出,很多人看好商机,纷纷来到深圳墟物色店铺,准备做生意。墟内的大小旅馆和茶楼酒家,也开始装修,准备迎接蜂拥而至的赌客。

然而随着1949年10月解放大军南下,华南陆续解放,某些人再造深圳为赌城的“梦想”,也就成为“空想”。深圳,从此才把“东方赌城”的称号,永远扫入了历史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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