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娘买衣裳

‍‍‍‍‍‍▲李正阳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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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娘我有女朋友了，电话那头就哽咽了，猜得出，娘哭了。

从未坐过火车，也没出过远门的娘，决定独自一人坐火车到深圳来看我。任姐姐怎么劝说都没办法让她改变初衷，理由很简单，她说很想我，甚至半夜睡不着，拿着我的毕业照片发呆地笑，这些都是姐姐说的，粗心的我，确实俩年没回家。
娘老来的时候，记忆力不太好，老是把姑姑家的表姐与姨妈家的表妹混淆。没办法的姐拗不过娘，在几天后的凌晨给我发了条信息，告诉娘的车次与车厢号。
女友摇醒睡梦中的我，对着我的耳朵大声喊：“你妈要来了。”记得当时我还调侃她：“你妈妈要来了呢。”
女友少不了装扮，第一次见婆婆的心情我很理解，尽管我再三描叙我的娘是个山里老太，不怎么讲究的人，但还是看得出她的紧张。正值八月，过完中秋返程回深圳的农民工很多，熙熙攘攘全是人。因车票难买加上娘心疼那钱，娘是硬坐30小时过来的，害怕娘有闪失，我挤上车厢，已经是汗水淋漓，远远发现座位上熟悉的几个布袋 ，却没见着娘的影子。
看见娘的时候，车厢松了很多，大大咧咧的娘笑着说：“刚才帮助一个老乡抱孩子下车，她东西实在太多”我的娘啊，依旧像在老家一样喜欢去帮助别人。娘对我的责怪不以为然，解释说她那玩意没人要的破烂。
见到女友，娘直夸姑娘长得俊，俏模样与我儿般配之类的话。时不时走到前面再回头，时不时故意停在后面看着前面的我们，弄得女友很不自在，她哪儿知道独自拉扯5个孩子的女人10几年的艰辛？哪儿知道她最得意的儿子如今有了别的女人照顾关心，内心是多么幸福开心？
我们租住屋很小，40几个平方，简单地说就是一室一厅，我们在厅里烧火做饭，娘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搬到厅中的沙发上，娘说她年纪大了脚臭，睡不惯席梦诗的软床；娘还说，她老了，身上有老人味，与女友睡一起，不自在不习惯。娘就在厅里沙发上住上了，而且一住就是30多天，她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她最开心的是看着我们下班回来狼吞虎咽地吞着她做的饭菜，说实在的，娘做饭菜的水平一直没提高，不是太咸就是忘了给盐，做儿子的将就，女友时常抱怨，好在女友很同情我的用心，哪怕难吃，我们也装着很受用。 
娘一直山里生活，没穿胸罩习惯，在老家里，每逢热天，娘就穿着土布衫，任胸前之物晃来晃去。听外甥女讲，这次到深圳才仅仅用个旧短衫束缚，这个旧衫已经很多年了，稀稀缕缕，可以看见光线，几次晒在阳台上，我误当成废抹布，居然几次擦了鞋。
直到有一天，女友告诉我是娘的胸衣时，我大吃一惊。娘啊，可怜的娘，为了子女，你什么都愿意抛弃，却不愿意抛弃一块旧破片！
那天黄昏，我指着这块旧布片问娘，娘低着头，仿佛看见娘年轻的羞涩！娘的解释很简单，这次到深圳看望我们，害怕女友笑话，临时找了儿时也不知道是姐妹们谁的小衫改制的。从这以后，这张破布片再也没晒在凉台上，而是被娘洗干净后，挂在厕所间的门背后，皱皱的，每每看见阵阵心酸。
从此，我留意超市女人柜、地摊、小店，我要为娘物色最合适的裹胸之物。快30岁的男人了，也不知道娘的尺寸，但，我知道娘需要棉质的，娘的胸不坠，尽管娘快60多岁，娘依旧不需要借助任何海绵的帮衬，我知道娘需要像那块束胸的旧布片。尽管偶尔有异性不解的目光，甚至嘲笑，我丝毫不害羞，因为我是给我亲身的娘物色用品的。那天，我递给娘两件白色的胸衣，直接地说就是两件束胸小衣服。娘颤抖着，抖抖索索地伸出双手，眼睛一直没有看我。
那些日子，我很穷，几乎月光族，我与女友工资都不高，每月水电房租，几乎所剩无几，有娘的日子真好，下班等着吃，上班连被窝都不用叠，甚至连水都温好了，幸福得什么都忘记，忘记娘离开我们的时候，快一个月了，我们居然没给娘一分钱的伙食费，成了实实在在的啃老族！（我以为她给了，她以为我给了。）
送走娘的那天，她一路唠叨，责怪我不会过日子，浪费钱去买软卧。她说躺着比坐着更累。
火车要开了，娘喊我靠近窗口，说她很喜欢小孩子，最后她硬塞给我一千元，我说什么也不要，最后是火车开动了，娘丢下来的。娘说是谈对象很费钱，别亏待了人家姑娘！可怜的娘没什么经济来源，全靠我们几个平常给她生活小费积攒的。
这段时光很值得回味，这是自我读初中以后，与娘相处最长的时间。两件胸衣是我人生中唯一给娘买的线衫！
娘走的时候，似乎有征兆，她让姐姐们擦完身子，穿着我买的两件胸衣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这些全是后来姐姐们讲的……‍

作者简介

王厚群，男，笔名“巴山蜀雨”“王小帅”“踏雪寻梅”等，黄梅县濯港镇人。

【链接】黄梅伢16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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