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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联席谈 | 如何姿态优雅地赏读书院对联
偶有一日,大侠令狐冲与赵敏屏间相逢,论及此事,不由各自兴叹。谈兴浓处,二人神飞气宕,乃思举一胜事,以快群侠。令狐冲道,江湖上血雨腥风,横塞四野,何不以风月山水涤之荡之?昔人论剑,今日吾人论联可也。赵敏赞道,渊海纳于己,芬芳度与人,真逸事善事也。何况广众议,萃群思,不独裨益于一家也! 计议已定,乃遍告群侠,江湖胜会,由是始焉。
百来的: 薛时雨,字慰农,一字澍生,晚号桑根老农。安徽全椒人。咸丰三年(1853)进士。官杭州知府,兼督粮道,代行布政、按察两司事。著有《藤香馆集》,附词二种:《西湖橹唱》、《江舟欸乃》。台湾第一巡抚刘铭传亲家。 薛时雨是个好官。判断官好不好,得看他清不清。有小段故事为证:薛时雨上任嘉兴知县后,恰遇嘉兴大旱,百姓无粮可缴税,他便给知府写了一封信,如实通报旱情,要求停征税粮。知府却不予理睬,限他五日内交齐税粮。薛时雨无奈,亲自拿起鼓槌击鼓升堂,向众衙役宣布:“知府刚送来催科檄,令我五日内交齐税粮!本官下令!即日起停征税粮!”众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年老的差役上前跪问道:“薛知县,上面催得这么紧,您下令停征,上面怪罪下来,如何担当得起!”薛时雨拍着胸口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家的包袱我已收拾好了。”果不出所料,第二天知府下令,将薛时雨撤职罢官。百姓闻讯结伴挥泪相送。
薛时雨是个文武双全的官。也有小段为证:薛时雨第二年(指罢官后)又改任嘉善知县,同治元年(1862),他到安庆拜谒曾国藩,慷论兵事,深得曾国藩器重。太平军攻下杭州后,左宗棠奏请咸丰帝,补授杭州知府,执掌浙江粮储道,赏赐顶戴花翎。” “太平军攻下杭州后”似乎表述不太准确。查了一下,太平军占领杭州三年,结束于1863年或1864年。因而推断上任杭州应该是这两年间左右的事。如果说文武双全没有实践来检验,不甚恰当,那至少可以判断,薛时雨有将才。 薛时雨任杭州知府三年多,因种种原因,改任江西乡试提调官,期间看透了官场腐败,有点心灰意冷,意欲辞官归田。浙江巡抚马新贻百般挽留,坚辞不受。后来马提出由他主持崇文书院,才答应下来。其间创作了大量的诗词作品。摘来藤香馆两首与诸君一同品味。
薛时雨晚年干了一件大事,重修醉翁亭。说这是大事,是因为他为官二十年,清贫如洗,当时又重病缠身,既无钱财,也无精力,这个愿望实现起来不可谓不艰难。几经辗转,筹得的钱款仍然不够,他毅然以老病之身街头卖字,为此募捐,其情其景,令人唏嘘。后来醉翁亭终于动工,他还提笔为之撰写了许多楹联匾额。薛时雨死后,为了纪念他,醉翁亭曾悬挂他的画像,供游人瞻仰。
西湖崇文书院:崇文书院为清代浙江四大书院之一,濒西湖而建,环境优美。薛时雨主持崇文书院达十余年。 讲艺:讲论六艺。 名山:1、著名的大山。2、指可以传之不朽的藏书之所。3、借指著书立说。 夏屋:大屋。郑玄:“夏屋,今之门廡也,其形旁广而卑。” 扫榻:1、拂拭坐卧用具。2、表示欢迎宾客。 社会:1、由志趣相同者结合而成的组织或团体。2、旧时亦用以称村塾逢春秋祀社之日或其他节日举行的集会。 春婆一梦:宋代赵令峙《侯鲭录》卷七载:“东坡老人在昌化,尝负大瓢,行歌于田间。有老妇年七十,谓坡云:‘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坡然之。里中呼此媪为春梦婆。”
桐帽:以桐木为骨子做成的幞头。幞头,相传始于北周,用软帛垂脚,至隋始以桐木为骨子,使顶高起成形,唐以后沿用之。
敏妹所言虽皆冲哥未言,但其中有一点哥要补充一下。书院联多以崇圣尊贤学术教化为制式,也无可厚非,盖花著其本。倒是此联这一种,颇有些枝生节外,若说悬挂大致要选体格端重肃正的那一种了。这一联从内容上看,更类似于某院长的一时心情随笔,所以闲适幽雅之风扑面而来。倘若要他为别家作题,估量不是这个风格。若别人为此家作题,恐怕也不会。必是特定的情境,特定的人,两相融洽才成。 敏妹已经谈了章法,并且敏锐地指出这联“以我为经”,哥表示十分同意。此联立足于“我”,无我不成。特别是下联,从宦海抽身一起,完全是自我抒发了。“春婆一梦”本是老妪说东坡,苏东坡曾任杭州太守,薛时任杭州知府,隋后太守一职不存,由知府取而代之。此句借前太守,说今太守,亦恰意,亦风趣,亦称境,用典到此境界,不能不令人击节称叹。 55 28314 55 15792 0 0 3370 0 0:00:08 0:00:04 0:00:04 3370
此联悬挂于书院正门定然是不合适的。以中国历来的文化传统,屋宇殿堂的布局摆设当是很注重宾主相宜、恰称其分的规矩的。正门、厅堂这些地方,须以端庄厚重为体,而书房、游廊这些地方,则大可多一些闲风逸气。所以这联虽然不适合悬挂正门,但放在书院内部的亭台廊阁似也无不妥。我记得石鼓书院后山的小亭阁就有左宗棠所题一联:此真净绿不可唾;我实薄才歌奈何。也是以我入联,风度闲雅,用于斯地,倒也是称情称景。再则,我觉得清人写联,当还是以实用为本,一联既成,必欲悬挂于某地某处,不像今人写联,有时候吟咏情怀针砭人事,倒是接近于诗词那种创作的私人性意味了。 私意揣摩,此联最先成得一句或是“笑太守春婆一梦,赢得棕鞋桐帽……”如冲哥凤哥所述,薛时雨仕宦多年,对官场腐败早已看透,遂生归田之心,后因同僚反复请求,才留下主持崇文书院。此联便成于这一时期,薛时雨笑言春婆一梦,实是肺腑之慨。我之所以说是先成这一句,只因为这一句思致灵动,气息格外丰沛,是此联中的一处波峰,其余则如顺势敷衍成文,先成下联,后成上联。所以观上联,虽然薛时雨才力高卓,造语亦颇圆润流转,但终究照下联多了些用思用力的痕迹。所以凤哥会觉得第三分句有点“插入感”了,我也是这么觉得。
看今人写联,首重立意构思,次重章法气脉,于文字一道却是用心较欠。然而我觉得,其他两者固然是万分重要,文字也是丝毫怠慢不得。甚至于到了一定的地步,文字才是决定作品高下的唯一标准。文字包含的气息、风度、韵味,真正彰显艺术的本质。一种立意,有千百种表达方式,但只有那么一种,能让它绽放到极致。一个真正的文字人,就是要不断地去感觉、去摸索这个方式。我一直觉得,如一切艺术一样,文字本身就是有生命的,只有找到它最舒适自然的呼吸方式,联也好,诗也好词也好,才能真正获得永恒。观古今不朽之作,莫不如此。 当然,文字并不是空无依托的,并不是一个人绞尽脑汁便想出来了。如冲哥所说,一个人的见识、情趣、气魄、胸抱、览阅积累是文字的泉源所在,而具体到对联本身,文字也不能脱离立意布局自己为政,只有完美的契合才能成就真正的佳作。这也是我一直渴望并不断追求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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