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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观点 | 张辉、颜冰：政治冲突话语的批评认知语言学研究——基于叙利亚战争话语的个案研究

语言学通讯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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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冲突话语的批评认知语言学研究——基于叙利亚战争话语的个案研究

张辉,教授,博士,

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神经语言学

张辉教授

摘要：本文旨在以叙利亚战争话语为个案,对政治冲突话语进行批评认知分析。我们在语料库、定性定量研究方法基础之上,结合话语空间理论与趋近化理论探讨叙利亚战争话语在空间、时间与价值轴上话语空间的构建与“指称中心”的转换。对美、叙、中三方话语共时比较分析发现:(1)美叙两方都使用大量的空间趋近策略辅之以较为充分的价值趋近策略,构建了外围实体向其趋近,产生威胁的话语空间。(2)美叙中三方在时间趋近策略中都主要采用过去到现在的概念转移,突出战争产生影响的历史性、紧迫性、急速性。(3)“指称中心”的转换导致“指称中心”内外的话语实体分布及相互关系产生了颠覆性变化。美方着力加强自身军事行为合法性而叙方着力取消对方行为合法性。由此可见,政治冲突话语中,处于不同指称中心的说话人为实现不同政治目标选择相应的语言操纵策略并隐含不同的立场和观点。

关键词：批评认知语言学; 话语空间; 趋近化; 政治话语; 叙利亚战争;

文献来源：张辉,颜冰.政治冲突话语的批评认知语言学研究——基于叙利亚战争话语的个案研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9(4):14-27+146.

作者简介： 张辉,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神经语言学；颜冰,助教,博士生,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话语分析;

1. 引言

叙利亚战争是美俄两个大国地缘政治博弈、反恐战争、资源争夺与教派纷争的混和体,充分展示了现代战争的特点与规律(况腊生,2018)。叙利亚战争是美俄在中东地区长期对抗的结果,有其历史的原因。1944年9月,美国成为第一个承认叙利亚独立的西方国家。由于美国的外交政策引起中东阿拉伯国家的不满,叙利亚在寻求帮助的过程开始倒向苏联。1955年叙利亚与苏联签订了大量贸易协定,随后又与苏联签署了军事援助协定和文化合作协定。20世纪80年代,苏联每年向叙利亚提供大量的军事贷款和经济援助,叙利亚被称为“苏联人的以色列”(况腊生,2018:223-24)。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在“阿拉伯之春”的影响下,沙特等国和美国都全面支持反对推翻巴沙尔政权。俄为挽救中东仅有的盟友(叙利亚与伊朗),全力支持叙利亚政府,与美国进行针锋相对的较量(况腊生,2018)。叙利亚战争是二战结束后的“微型世界大战”,恶化了中东政治形态,加剧了东西方之间的对抗。本文以批评认知语言学为理论框架分析美、叙和中对叙利亚战争的报道,以揭示各方之间在立场、态度和意识形态中的分歧和对抗,具体反映在话语空间(discourse space)中“指称中心”(deictic center)的转换、话语实体(discourse entities)在话语空间中的定位以及其趋近化(proximization)的变化。具体地讲,本研究分析不同的全球行为者(包括美、叙、中)相对于自己的指称中心(deictic center)所处不同概念上“近”与“远”的关系以及这些关系相对于各自指称中心趋近化的变化,以及美、叙与中相对于各自的指称中心在空间、时间与价值轴上如何定位不同的话语实体,从而构建各自的世界观(worldview(Kaal,2012;Chilton,2004;Hart,2014;Cap,2010;2013;2015)。

武建国等(2016)通过对Cap 2006-2014年就趋近化理论研究的相关文献进行追踪,述介了趋近化理论的理念、基础、方法和前景,并对其优势和不足进行评析。张天伟(2016)从政治领导人的话语构建体系对趋近化理论做了案例分析。从时间、空间、价值三个维度对澳大利亚外长演讲稿中所构建的话语体系及对国家形象的塑造做了分析,指出其中话语强制说服目的在于塑造和提升国家形象。张天伟和高新宁(2017)在研究语言政策的话语研究路向时,运用趋近化理论对高考外语改革政策的话语进行案例分析。以上研究仅止于理论分析和个案分析,未能使用小型语料库进行定量分析。

本文首先在第2节论述本文的理论框架。第3节简要介绍本文的研究方法,在第4和5节,我们对美、叙与中三方话语进行定量与定性比较分析,最后是本文的结论。

本文的分析框架:话语空间理论与趋近化理论结合

人同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以及自己的概念世界和由话语所构建的符号世界之中。在真实世界与话语构建的符号世界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结构性的关系。Levinson(2003)提出了“空间认知(spatial cognition)优先性”,指出空间认知是人类思维的最基本的组织原则。Searle(2010)指出,语言必须遵循一个单一且统一的原则来构建基于“共享意图性”(shared intentionality)的社会世界,这一原则在本质上应该是空间和时间的(Cap,2018)。

通过空间认知的优先性,空间概念自然地投射到抽象的概念上去。空间是静止的,无法完全表征经验的认知过程,例如位置的改变和延续的长度等,因此经验现实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时间层面上。时间概念是人类思维的产物,来自人们对时间流逝的共同经验。时间概念需要空间概念作为来源域构建我们对时间的理解。时间弥补了空间概念所缺少的方面,即增加了一个时间连续体。基于这一时间连续体,我们判断主观感知经验的变化(Evans,2013:408,Cap,2018)。

在世界观的构建中,除了空间和时间的作用外,我们的价值(axiology),即对好与坏的判断,也起到重要的作用(Cap,2010)。反映在话语世界中,我们对所描述事件的主观判断,即对某一事件的态度(道义情态)或对某一事件发生可能性的主观判断(认识情态)。

Levinson(2003)、Werth(1999)和Gavin(2007)都认为,所有的话语都包含了心理空间的构建或重建,所构建的心理空间都连接概念框架,表征物理和社会上的现实(Cap,2018)。此基础上,Chilton(2004)提出了话语空间理论的假设:在话语中,人们沿着三个轴线(空间、时间和情态轴)“定位”与自己相关的话语实体,同时也“定位”其它的话语实体。这一假设以空间优先性为前提,时间和情态轴以空间的概念化为基础。空间、时间和情态轴的交汇点是指称中心,包括说话人及其盟友。在指称中心中,空间轴表示的是“这里”“我或我们”或“说话人及其同伙”;时间轴表示的是“现在”;情态轴表示的是“最大可能性”。在“指称中心”范围之外的话语实体则分别表示“他或他们”、“过去或将来”以及“最小的可能性”。

Cap(2010;2013;2015)在Chilton(2004)的基础上提出趋近化理论,增加了价值轴与“趋近化”的概念。趋近化理论主要从词汇语法层面探究如何使听话人感知指称中心外围实体(outside-the-deictic-center或ODC)对指称中心内部实体(inside-the deictic-center或IDC)的威胁,向其迫近并将意识形态冲突物质化,从而实现说话人防御措施的合法化(legitimization)或强化对方的非法性(delegitimization)。这一强制识解运作机制(a forced construal operation)具体分为空间趋近化(spatial proximization)、时间趋近化(temporal proximization)和价值趋近化(axiological proximization)。

时间趋近化是以“现在”为时间轴中心,基于过去危机的发生或未来危机的预期,突出威胁迫在眉睫,抵御威胁刻不容缓,具有历史性意义,应立即予以回应并采取措施防范。通常依靠两种概念转移实现,过去到现在(past-to-present shift)和将来到现在(future-to-present shift)。具体分为五种词汇语法项目:使用非限定性名词短语,在其它时间框架内构建外围实体的影响,如a September morning;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体并用的话语形式,构建过去事件对将来的威胁无限延伸,如In the past,adversaries needed extensive conventional military capacity to endanger America.Now different threat has e me rge d;使用名词化词组,预期外围实体的影响会在将来任意一个时刻产生,如America will act against emerging WM D thre at;使用情态动词短语,构建外围实体对现在和将来会产生持续的影响,如terrorists could at this moment attack America;包含平行对比的话语形式,强调未来是相反的或者具有优势,如“some Americans think we can wait,but the US government believe the opposite as they have evidence of certain threats(Cap,2013:111-116)。

价值观趋近化指的是,听话人识解指称中心内部实体与外围实体在价值系统中产生的敌对性,其运作机制是意识形态冲突不断强化,将来会导致物理冲突或人身伤害,强制构建了内部与外部冲突的高度可能性,具体分为三种词汇语法项目:识解为指称中心实体积极价值观或意识形态的名词词组,如peace,freedom;识解为话语空间外围实体消极价值观或意识形态的名词词组,如dictatorship,radicalism;外围实体的消极价值观在指称中心实现物质化的话语形式,不长于一个句子或两个包含词汇语法短语线性排列的连续句子,如“This evil might not have reached us yet but it is in plain sight,as plain as the horror sight of the col-lapsing tow ers.”(Cap,2013:119-122)

研究方法

对叙利亚战争话语的研究,我们主要选取美国、叙利亚、中国三个视角。美国多次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尤其是2017年4月以化武袭击为由对叙空军基地发射50多枚巡航导弹、2018年4月13日联合英法仍以化武袭击为由对叙实施“精准打击”,发射约110枚导弹,引起国际关注。美国与叙利亚分别属于美方军事行动的攻击方和被攻方,而中国属于第三方,三方不同的政治立场和观点反映在不同语言策略的使用中,对此,本文将首先建立一个小型语料库,并运用定量定性、共时比较方法予以研究。主要选取了三方2018年2月至6月的语料,均来源于政府或官方媒体网站,以叙利亚战争为主题。美方语料选取20篇,共计10468词,来源于https://www.whitehouse.gov/;叙方语料选取20篇,共计12693词,来源于https://sana.sy/en/;中方语料选取25篇,共计10290词,来源于http://www.xinhuanet.com/english/home.htm。按照Cap所制定的词汇语法项目标准分别进行定量统计,根据具体语境,通过人工识别将符合标准的词汇语法项目一一标记,测算每一项目在各个语料库中的分布频度,以百分比为单位,以表格的方式予以呈现。如分布频度为0.3%,则体现语料库中该项目平均每千词出现3次。分布频度数据可作为比较不同语料库对某范畴词汇语法项目使用的不同比重的直接依据。分布频度低于0.1%的项目因其占比过低将不予以分析,不在表格中予以呈现。

语料的定量与定性分析

对三方趋近策略的数据统计如下所示,其中表1、表2、表3分别为美方空间、时间、价值趋近策略词汇语法项目频度的统计结果,表4、表5、表6分别为叙方空间、时间、价值趋近策略词汇语法项目频度的统计结果,表7、表8、表9分别为中方空间、时间、价值趋近策略词汇语法项目频度的统计结果。

美方空间趋近化策略中,IDC实体中占比最高的为“美国”,其与特朗普总统识解为IDC的核心成员,同时把其盟国英国、法国纳入此阵营。以“文明的、负责的国家”表示自己及其盟国,凸显自身言语及行动的合法性。值得注意的是,“叙利亚人民、无辜平民”占据很高比重,声称关注叙利亚无辜平民的利益,解救他们于化学武器的危害之中是为其进行对叙军事行动寻求合法理由。“男人们、女人们、孩子们”是对“叙利亚人民”这一词项的具体化,让听话人对叙利亚人民的遭遇有具体感知,增强同情心,从而增强对美行动的支持和理解。“OPCW(禁止化学武器组织)、WHO(世界卫生组织)、社交媒体”是美方在话语中宣称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对平民造成巨大身体损伤的依据。“世界”被纳入IDC阵营,声称关注世界利益增强了其参与他国事务的合法性。“反对派”因其抗击阿萨德政府,得到美国的赞誉,体现了美国将敌人的敌人纳入IDC阵营的策略。ODC阵营中,叙利亚和阿萨德政府为其核心成员,体现美国的直接攻击对象。以ISIS等恐怖组织为攻击对象在话语上与美声称的反恐目的相吻合,构建叙利亚政府与恐怖分子的联系可增强其行为合法性。此外,俄罗斯、伊朗因与叙利亚为盟友关系而共同被拉入ODC阵营,体现了叙利亚战争背后的大国关系。

比起名词词组,动词词组的使用更为丰富,美方采用大量动词词组描述ODC对IDC的侵犯行为及其影响,如:

(1)The Assad regime haskilled indiscriminately,tortured,starved,raped,and used chemical w eapons on its ow n people.(2018.3.15)

(2)ISIS has kidnapped,tortured,murdered,brutally persecuted religious minorities,and committe d unspeakable horrors,such as burning victims alive in cages.(2018.3.15)

(3)The Syrian regime’s actions and policies,including with respect to chemical weapons,supporting terrorist organizations,and obstructing the Lebanese government’s ability to function effectively(2018.5.9)…

(4)A Western NGO received patients suffering from a variety of symptoms,including constricted pupils,coughing,vomiting,and abnormally slow bre athing.(2018.4.13)

(5)Iran is proliferating dangerous weapons,fueling sectarian violence,and supporting terrorist proxies and militias.(2018.3.15)

(6)The Russian government has bombed civilian areas and provided political cover for Assad’s crimes.(2018.3.15)

(7)Russia and Iran have contributed to the discord and chaos in Syria.(2018.4.13)

(1)、(2)详细描摹了叙利亚政府和ISIS组织侵犯人民、世界利益的行为过程,使用的动词词组相似度很高,这种语言策略旨在引导听话人认为叙利亚政府残害自己的人民,与恐怖组织的行为在本质上没有区别。(3)描写叙利亚政府对恐怖组织的支持,建立两者直接的联系,从而进一步引导公众将对恐怖分子的敌视情绪也加注在叙利亚政府之上,使得自己的军事打击行为有合法基础。(4)详细描述了人民遭受叙利亚政府化学武器打击后的不良身体反应,突出了ODC行为产生的后果。(5)、(6)体现了叙利亚盟国伊朗和俄罗斯援助恐怖组织和叙利亚政府的助纣为虐行为过程,并且在(7)中指责这两国行为导致了混乱局面。

美方总体上对空间趋近化的语言策略使用较为充分,占比高达12.57%,详细地描摹叙利亚政府、恐怖组织及叙利亚盟国侵犯IDC的行为,以增强美方对军事行动的合法性。

美方采用了多种时间趋近策略,如:

(8)Over the past four years,we have commemorated various 100-year anniversaries of World War I—a war that w itnessed the routine use of chemical w eapons,causing immense human suffering.In the wake of that war,nations came together and agreed not to use these horrifying w eapons on the battlefield.(2018.2.22)

(9)Assad’s continued use of these weapons threatens to undo all of the progress we have made.(2018.3.15)

(8)中,“a war”是非限定名词词组,借用历史教训,把过去的时间识解到现在,同时,“World War I”,“in the wake of that war”与其话语功能相同。(9)中共同使用了不定式与现在完成时的话语形式,表现美国过去取得了成就,但是阿萨德不断使用化学武器这一事件会逐渐消解这些努力,因此危机从过去开始不断延伸。(10)中对俄罗斯的未来给予了两种选择,说话人显然倾向的是后者,即希望俄罗斯投入美国这些文明国家的阵营。而由于俄罗斯没有选择这样的光明前程,因而敌视俄罗斯具有合法性。

总体上时间趋近化所占的比例不高,但是不能忽视时间趋近化的作用,因为它更多的是通过言后效果来实现(Cap,2013)。在时间趋近策略的使用中,过去对现在的概念转移使用更多。

在积极价值观的构建中,美国作为军事战争的发起者,却宣称其目的是“和平、稳定、自由、民主”,从而在价值观上美化其军事打击行为。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可以增强美国民众对其进攻行为的支持理解。“反恐”是民众共有的认知基础,以此为军事行动依据增强其正义性。“人道主义援助”主要是针对叙利亚难民,这样可增强人文情怀,因为叙利亚人民是IDC阵营的重要组成成分,谴责阿萨德政府正是基于其对人民利益的损害。“法律、联合国决议”占比最高,主要是针对禁用化学武器的法律规则,美国以法律为依据来抨击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的行为。在消极价值观构建中,“可鄙的袭击”是指阿萨德政权的化学武器袭击,“罪恶、残暴”是对这种行为的进一步指责。凸显“恐怖主义”消极价值观可激起民众的敌视情感。通过两种价值策略的使用,美方强化了自身行为的正当性、必要性。

在叙方空间趋近化策略中,以叙利亚及阿萨德政权为IDC核心成员,强调叙利亚人民,体现对叙利亚人民利益的关切增强了阿萨德政权的合法性。俄罗斯、伊朗为叙利亚的盟国,因而为IDC阵营的重要组成成分。ODC阵营中,美国为核心成员,与叙利亚针锋相对,英国、法国及其三者组成的盟军也是叙利亚的重点谴责对象。“西方”这一词项更加地泛化,体现了对美方背后复杂势力的警惕。“傀儡”揭示一些政府反对势力实为美方等大国的幕后操纵,“白头盔、SDF”即为这些被操纵的组织的具体名词。恐怖组织及恐怖组织的具体的词项ISIS等,是阿萨德宣称打击的对象,这一点与美方相同,双方都在以反恐为增强合法化的策略。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美方话语里区分了白头盔与恐怖组织,对前者予以赞誉,对后者予以打击;而叙方话语里将白头盔指示为恐怖组织的一个支系。这体现了随着指称中心的转移,IDC、ODC阵营的分布发生颠覆性变化。将敌对势力与恐怖分子相联系的策略在动词词组中有进一步的体现,如:

(11)The United States has spearheaded the process of supporting terrorists in Syria,traine d them and provide d them w ith various types of w eapons and sophisticated equipment,in addition to shie lding them politically.(2018.4.22)

(12)...the criminal lagging by Washington and the so-called International coalition,which le d to the terrorist control of the main oil areas in eastern Syria,w hich e nsure d them permanent financial resources from the illegal sale of oil.(2018.4.30)

(11)、(12)详细描述了美国对恐怖分子暗中的支持行为并谴责了美方军事行动产生的破坏。

叙方空间趋近策略使用占比高达11.31%,略低于美方,体现了双方充分利用空间维度描写对方不合法行为的空间趋近性,前者为实现取缔对方军事行动合法性的目的,后者为实现增强自身军事行动合法性的目的。

叙方时间趋近策略如下:

(13)Since it was illegally formed in 2014 under the pretext of combating terrorism,the U.S.-led coalition has be e n conducting airstrikes against w hat it claims are Daesh targets.(2018.6.7)

(14)the security situation in Syria has improved markedly but the task of fighting terrorism in the country has not ye t be e n fully re alize d.(2018.5.24)

(13)中,并用被动式、进行时、现在完成进行时的话语形式,控诉自2014年以美为首的联军成立这一事件后,以反恐名义持续进行了一系列侵略行为。(14)中,说话人倾向性在于后者,即看到了危机的延伸,反恐任务要持续到将来。

总体上,叙方仍然更多使用过去到现在的概念转移。

叙方积极价值观体系构建中,强调其主权与领土即在价值判断上将美方行为定义为侵略,取缔其合法性。“努力”即为现任政府做辩护,塑造其为人民利益而积极反恐的正面形象,颠覆美方塑造其为“暴君、独裁者”的负面形象,其目的为实现叙利亚的“和平稳定”。另外,叙方强调叙利亚局面为“叙利亚问题”,说明这一切外国无权干涉,从而强化美方行为的非合法性。占比最高的两项为“协商、政治解决方案”、“证据、事实”,是对美方的直接反击,前者是对美国以军事方法干涉叙利亚问题的抨击,叙方坚持内政问题应由自身寻求政治谈判等方案解决;后者是对美方所宣称化武袭击的坚决否认,强调要依靠事实和证据,在根源上消解美方行为的合法性。消极价值观构建中,将美方行为定性为“侵犯、罪恶”,宣称其存在具有非法性。消极价值中占比最高的为“谎言”,这种价值判断正是基于积极价值中占比最高的“事实、依据”,两者相辅相成,构建了价值策略的基本支柱。此外,将美方行为定性为“殖民主义”,意在通过话语揭露美方行动的真实意图在于掌控奴役叙利亚。

叙方价值趋近策略也较为充分,略高于美方,在价值观上对美方行动的依据予以充分抨击。

中方空间趋近策略中,将中国构建为指称中心,强调对世界、联合国的关注。中国强调对联合国的坚定支持,与美叙两方差异显著,美方除了联合国决议词项的使用外,并未突出联合国这一实体的作用而叙方谴责联合国的不作为。此外,中国同情叙利亚人民,对叙俄两方表示支持。在ODC实体识解中,在联合国宪章原则基础上,谴责了美英法军事同盟,其中主要的抨击对象为同盟首领美国。对于叙利亚激进者侵犯人民的行为有较多描述,因而也将其纳入ODC阵营。对于美方援助的白头盔、SDF造假、助纣为虐行为有所描述,因此也归属ODC阵营。与美叙对“恐怖分子”突出甚至泛化使用的策略显著不同的是,中方鲜少使用“恐怖分子”一词,多使用“激进者”,体现了对冲突的冷静、理性和谨慎的态度。

中方空间趋近策略的总体使用少于美叙两方,中方虽然具有自己的立场倾向性,对于ODC的侵犯行为有一定描述,但是整体的空间描摹策略不如美叙两方充分详尽,因为中方不欲激化事态,而努力为其降温,保持冷静,不采取过度渲染的语言策略,这一点与其价值策略相辅相成。

中方时间趋近策略如下:

(15)Syria's 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has fallen by two thirds,half of working age Syrians are unemployed and the value of the currency is one-tenth of w hat it was in 2010.(2018.5.18)

现在完成时和一般过去时并行使用,表现自2010年后叙利亚局势的不断恶化。

中方积极价值体系中,强调对叙利亚主权与领土的尊重,坚持寻求政治方案来解决危机,同时表示了对美方侵犯叙利亚主权、擅自采取武力行为的谴责。“人道主义援助、人权”表示了对叙利亚人民的关怀。“安全稳定”为希望叙利亚危机得到解决。“调查、事实”表示基于正义公理的态度审视美方的生化武器说辞。占比最高的是“联合国宪章”,这是中方价值判断的主要依据,在此基础上,构建了ODC消极价值观,“侵略”与“假象”。中方价值策略使用十分充分,高于美叙两方。中方并没有渲染“反恐”这一主题,不欲图通过增强语言煽动性来激化矛盾和敌对心理,而希望从大局出发,尊重联合国宪章精神和国家法规,保持冷静和克制,为叙利亚危机局势降温。

语料的可视化比较分析

通过文本分析,我们以Chilton(2004:144)的空间图示为启发,进一步改造创新,以话语空间三维图的形式呈现指称中心、话语实体的定位及象对关系,通过可视化的方法展现三方话语趋近策略:

图1中,t轴表示时间轴,s轴表示空间轴,a轴为价值轴。原点o为空间、时间、价值三轴的交点,表示“美国”、“此时”、“禁用化学武器法律价值观”。以o为中心的球表示以美国为核心的IDC阵营,其中s1表示被美方拉入IDC阵营的叙利亚人民。以o1、o2为中心的两个球体为ODC阵营,o1为恐怖组织,o2为叙利亚及其盟军俄罗斯、伊朗,在话语中,由于美方更突出对叙方的敌视,因此o2的空间、价值坐标距原点更远,a1为o2的价值坐标,远离原点,表示“令人鄙视的化武袭击”。在表示时间的t轴上,t1表示历史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战,其使用化学武器的危害产生的历史教训延续到现在,用l1表示。此外,其余以l为标记的箭头表示实体间的行为动作,如:l2表示叙利亚及其盟国对恐怖组织施以援助的行为,l3表示叙利亚使用化学武器威胁人民利益的行为,l4表示恐怖组织侵犯IDC利益的行为,l5、l6表示美国对叙利亚、恐怖组织的打击的正义行为。

图2中,t轴表示时间轴,s轴表示空间轴,a轴为价值轴。原点o为空间、时间、价值三轴的交点,表示“叙利亚政府和人民”、“此时”、“坚持事实证据的积极价值观”,以o为中心的球表示IDC阵营,以叙利亚政府和人民为核心成员并将s1表示的盟国俄罗斯、伊朗纳入此阵营。以o1、o2为中心的球表示ODC阵营,分别代表恐怖组织、美国及其盟军。在话语中,叙方更突出对美国及其盟军的仇视,因此o2的空间、价值坐标距离原点更远。a1为美国的价值坐标,远离原点,表示“谎言”,含有消极价值判断意味。以l为标记的箭头表示实体间的行为动作,如:l1表示美国及其盟军对恐怖组织的暗中训练和援助,l3表示美国及其盟军对IDC的入侵行为。l2表示恐怖组织对IDC的侵犯行为,l4表示IDC打击恐怖势力的正义行为。

图3中,t轴表示时间轴,s轴表示空间轴,a轴为价值轴。原点o为空间、时间、价值三轴的交点,表示“中国”、“此时”、“联合国宪章精神价值观”,以o为中心的球表示以中国为核心的IDC阵营,此阵营中包括s1所表示的中国同情与尊重的叙利亚政府和人民。以o1、o2为中心的球表示ODC阵营,分别表示激进者、美国,中国在话语中更突出对后者的谴责,因此其空间、价值坐标距原点更远。a1为美国的价值坐标,表示具有侵略性质的战争这一消极价值观。以l为标记的箭头表示实体间的行为动作,如:l1表示美国对激进者的援助,l2表示激进者对叙利亚的侵犯,l3表示美国对叙利亚的侵犯。此外,对比图1、图2,此图中箭头并未加粗,这是为体现中方的描述语言冷静理性,不激化矛盾,不加大渲染,区别于图1,图2以加粗箭头表示双方在话语空间中构建的激烈冲突。

6.结论

通过定性定量分析的铺垫,结合图表,对三方话语趋近策略予以比较研究,我们发现:

(1)美叙两方都使用大量的空间趋近策略辅之以较为充分的价值趋近策略,以自我和人民为IDC,以对方和恐怖组织为ODC,构建ODC向IDC趋近,产生威胁的话语空间,体现了双方为寻求最佳话语效果所做出的努力,形成激烈与互攻的态势。

(2)美叙中三方在时间趋近策略中都主要采用过去到现在的概念转移,突出战争产生影响的历史性、紧迫性、急速性。

(3)随着指称中心的转换,IDC与ODC阵营的分布及相互关系发生颠覆性变化。美方凸显叙方使用化学武器的行为,建立叙利亚政府与恐怖组织的联系,突出其对人民利益的损害,以加强自身军事行动的合法性;叙方凸显美方军事侵略行动,建立美国与恐怖组织的联系,突出其对人民利益的威胁,以取缔美方军事行动的合法性。

(4)中方表示对叙利亚的同情,对美国的谴责,在三维坐标中拉近叙利亚与原点坐标距离。中国不欲激化事态,在价值观上表示对联合国宪章精神的维护,希望以和平理性手段积极解决问题。

编者按

参考文献略，欢迎查阅《外语与外语教学》2019年第4期纸质原文。

本文编辑：上海理工大学孙雨

本文审核：吉林大学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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