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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观点 | 张韧:“大师框架”与理论纷争——读大陆学者对乔姆斯基的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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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框架”与理论纷争——读大陆学者对乔姆斯基的访谈


 


张韧,加拿大约克大学语言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语言与认知研究所所长,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理论语言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战略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天津大学兼职教授。




摘要:

本文讨论司富珍与李福印分别于2008年与2010年和乔姆斯基进行的访谈。文章以李福印的访谈为重点, 分析和评论乔姆斯基如何面对其他理论框架的质疑和挑战。本文指出, 乔姆斯基倾向于以简单漫画式的方式来处理竞争性理论的实质内容, 在没有深度了解这些理论的情况下抹杀不同理论之间的实质性差异, 通过预设生成语法理念的正确性来评论其他理论的地位。本文提出“学术大师框架”这一理想化认知模式, 指出乔氏处理理论挑战的方式与采访者心中的“学术大师框架”具有很大的落差, 而语言学的科学发展需要研究者以理性的态度来抗衡这一理想化认知模式。

关键词:乔姆斯基; 生成语法; 认知语言学; 竞争性理论; 

项目基金: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认知语义学视角下的动词语义表征与动态论元结构研究” (编号:13BYY011) 的阶段性成果; 

文献来源:张韧.“大师框架”与理论纷争——读大陆学者对乔姆斯基的访谈[J].外语研究,2018,35(3):1-5+112.    

 

众所周知, 虽然转换生成语法在国际学术界占据主导地位已经60年, 与之竞争的理论框架从70年代开始就不断涌现, 到21世纪仍然还有多种理论在国际学术界发挥它们的影响, 突出的表现就是认知功能学派与形式学派的理论对立。如何面对这些理论纷争, 似乎是语言学研究生难以回避的问题, 而专业研究者最终也无法完全忽视宏观的理论争议。

2008年和2010年, 大陆学者司富珍和李福印分别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乔姆斯基 (Noam Chomsky) 的办公室采访了这位生成语言学的创始人, 并于此后公开发表了他们的访谈稿 (司富珍2008;Li 2010) 。司、李两位学者科研背景有所不同:前者从事生成句法研究, 后者从事认知语言学研究, 但两人的访谈 (尤其是后者) 都涉及到国际学术界对主流生成语法提出的一些质疑, 尤其是认知语言学与生成语法的对立。李福印的访谈目的很明确, 就是希望乔姆斯基谈谈对认知语言学核心思想的看法。显然, 这两位专业研究者同许多人一样对不同流派之间的纷争也产生了兴趣, 并期待乔姆斯基解决他们的疑惑。本文以李福印的访谈稿为重点, 讨论乔姆斯基如何面对当前的理论纷争。笔者认为, 就理论纷争给普通研究者带来的困惑来说, 乔姆斯基在访谈中并没有提供任何具有启发性的帮助, 这也部分地暴露出他的学术态度, 同时为中国学者如何解决理论纷争提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

在讨论上述访谈内容之前, 一个首要问题是:为什么要采访乔姆斯基?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应该源自二人对乔氏独特学术身份和崇高地位的认知, 也就是慕名而来, 这和几十年来乔氏的无数国际采访者是一致的。在海外学界, 从80年代开始, 生成语法的主导地位给国际汉语语言学带来了深远影响。进入新世纪以来, 生成语法一直在中国的理论语言学界占据主导地位。虽无较为系统的统计, 这一主导地位反映在多个学术指标上, 如重要期刊论文、有影响的学术会议、生成派学者的公开演讲、海外学者大陆兼职等。2010年, 乔姆斯基受邀在北京大学做了公开演讲, 并被授予了荣誉博士学位, 这公开显示了大陆学术界对乔姆斯基学术地位的高度认可。就笔者的观察来看, 乔氏的崇高学术地位也常常明确地反映在部分形式派学者的言行中, 他们往往直接或者间接受过海外主流语言学训练。当然, 其他流派的大陆学者虽然偶尔发出质疑的声音, 通常也认可乔氏的学术地位。

一旦对乔氏的身份与地位产生这样的认知, 便很难避免在大脑中激活中国学术文化中的某种理想化认知模式, 姑且称之为“学术大师框架” (2) 。这一框架除了包含“令人敬仰的崇高地位”和“社会关注度高”这类成分外, 其他元素至少还有: (1) 谦虚的风范; (2) 对相关领域广博而深刻的理解; (3) 客观严谨的分析; (4) 对事实的严格把握。可惜的是, 这些元素在上述两个访谈中, 尤其是李福印的访谈中, 基本上都落空了。以下从三个方面考察和评论乔姆斯基如何面对质疑和挑战。

首先, 乔姆斯基对认知语言学的理解极具漫画式 (caricature) , 暗示认知语言学仅仅讨论隐喻或诗歌的隐喻 (poetic metaphor) , 甚至声称认知语言学以及每一种理论都必须预设生成语法 (Li 2010:6) 。显然, 思维清楚的学者很难发出“认知语言学预设生成语法”这样的言论, 因为这种说法就像一个简单的逻辑错误。那么, 这里所说的“生成语法”会不会另有所指呢?从这一说法的上下文来看, 他这里所说的生成语法很可能指建立无限数量语句的合并程序 (merge) , 并且抛开了生成语法的很多理论前提 (如普遍语法概念、天赋假说、句法的自主性、句子结构的推演机制、句法原则等) 。问题是, 认为其他理论预设生成语法或者合并程序, 却抛开相关的理论前提, 这一说法基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乔氏等人2002年发表在《科学》上的文章提出狭义句法观念仅仅包含合并程序 (Hauser, Chomsky&Fitch2002) , 在与李福印的访谈中他似乎主观地采用这一思想来阐释其他理论。在与司富珍的谈话中, 乔姆斯基重申了同样思想, 认为任何讲得通的理论 (包括认知语言学和Jackendoff与Culicover的更简句法) 都包含某种生成程序, 以产出无数结构 (司富珍2008:162-163) 。那么, 如果把乔氏的用意狭义地理解为认知语言学等其他理论预设合并这样的生成程序, 这一看法肯定还是会让认知语言学界觉得荒唐, 稍微了解不同流派发展的形式派学者可能也会大为错愕。

生成语法的合并程序包含严格的形式限制, 与其他理论的生成机制是在不同的理论框架下定义的, 本质上无法简单地等同起来。20世纪80年代兴起的构式语法和相关的认知语法理论提出的语句结构机制属于所谓统合操作 (unification) (相关讨论参见Jackendoff 1997) , 与最简方案提出的合并程序具有本质的不同。比如, 合并程序要求句子成分两两组合 (binary branching) 构成层级结构 (constituency) , 并且具有句法核心, 这些要求本身已经受到语言事实的挑战 (Everett 2015) , 与认知构式语法的结构机制也无内在的对等关系, 而层级结构在认知语法和依存语法中都不是关键的句法概念。从根本上说, 乔氏的最简方案与认知语言学理论的差别在于是否把传统认知科学的抽象符号操作 (symbol manipulation) 看做是认知现象的基本解释机制 (Lakoff&Johnson1999;Lakoff 2008;张韧2016) 。除了生成机制的不同, 构式理论的存在说明认知语言学并不仅仅是隐喻研究, Lakoff本人也是最早提出认知构式理论的知名学者之一 (Lakoff 1987) 。Lakoff在与笔者的邮件[18]中回应乔氏说, “认知语言学并不预设或者采用生成语法, 它采用的是涉身构式语法 (embodied construction grammar) 和具有神经基础的认知语义学”。还需指出, Lakoff的隐喻研究也非仅仅属于传统的修辞或诗学范畴, 而是他的涉身认知语义学的一个核心部分 (Lakoff&Johnson 1999) 。总之, 乔氏对认知语言学的看法缺乏客观严谨的分析和对事实的严格把握, 这与其一贯的学术风格却相呼应 (见Harris1993;Behme 2014) 。(3) 

第二, 除了简单化处理其他理论的内涵, 乔姆斯基还进一步直截了当地抹去了生成语法与认知语言学等其他理论的根本差异, 从而淡化了一些争议话题。这些话题涉及20世纪60—70年代的生成语义学、“句法自主论”、不同流派的关系等历史和现状方面的事实。有意思的是, 笔者所听到的形式派言论, 不论来自大陆还是海外, 似乎都是认为形式句法与认知功能理论没有矛盾, 应该相安无事。(4) 这一观点的代表人物在海外有Fritz Newmeyer, 而乔氏在采访中也着力强调这点。李福印的采访直接以认知语言学为对立的理论, 而司富珍提到的则是Jackendoff与Culicover对句法中心论 (syntactocentrism) 的批评。乔姆斯基对二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明确指出这些理论与生成语法没有对立的看法, 他也不清楚有什么值得争议的问题 (Li 2010:3, 5;司富珍2008:163) 。乔氏进一步指出, 认知语言学试图制造一场战役, 而这和当年的生成语义学一样, 完全是没有对手的单方面战役 (Li 2010:4, 6) 。此外, 认知功能理论对生成语法的批评涉及的一个核心话题是“句法自主论”, 而乔氏对此的反应是“我从来没有采用这个概念” (司富珍2008:163) 。他认为反对主流生成语法的人创造了这个概念, 而从来没有解释它的含义。他甚至暗示他本人并不认可句法自治, 只是认为语言官能独立于普通智力。相信不少学者对乔姆斯基的这些言论会再次感到震惊。

乔姆斯基对质疑性声音的反应与一些熟知的学术事实明显不符。这些事实首先把人带到了上世纪60年代围绕语法中语义的地位以及深层结构的性质与必要性产生的有名的“语言学论战” (Newmeyer1986;Harris 1993;Huck&Goldsmith 1995;Mc Cawley2009) 。“论战”这一标签来自Postal, 反映了当时纷争的激烈程度, 文献对此也有细致的描写和讨论。Postal和Pullum于1997年曾在Linguist List上列举大量事实说明乔氏就是在反越战的活动期间也花了很大功夫批判生成语义学 (Postal&Pullum 1997) 。针对乔姆斯基关于生成语义学“单方面战役”的说法, 当年的主要当事人之一George Lakoff在与笔者的邮件 (2016, 9) 中做了如下回应:

我在1963年首先提出了生成语义学, 在乔姆斯基的办公室交给他一份 (生成语义学的) 第一篇论文, 并向他介绍了这一理论。他完全不赞同我的想法, 让我去找Tom Bever, 意图劝我放弃。60年代期间, 他不断攻击生成语义学, 却忽视我们不断发现的生成语法的反例。到现在他也没有处理那些反例。总之, 他在撒谎。(5) 

与上述历史相关, “句法自主论”是主流生成语法的一个基本原则, 这一直是主流生成语法区别于其他理论的一个核心假设, 也是一个方法论原则 (Newmeyer 2013) , 在很多句法入门教材中都有表述。虽然Newmeyer (ibid.) 指出这一原则自从80年代以来已经被很多学者弱化了, 但他本人认为这一倾向并不利于对纯粹形式规律的把握。同时, 生成语法始终把语法看做是一套形式规则或者有限的形式操作手段 (如上面提到的合并程序) , 这是与其他功能认知理论的一个基本区别。乔姆斯基说他从来没有采用“句法自主论” (6) , 这也许涉及他对语义的模棱态度 (Jackendoff 2002;Partee 2014) 。一方面, 乔氏的理论的确没有忽视语义。他在50年代的著作中指出完整的语言理论必须包括语义和语言使用, 而在最简方案中语义的地位更加关键, 因为句法系统只包含与音义对应的两个界面层次。因此, 当李福印的访谈提到概念结构在生成语法中的地位时, 乔氏指出生成语法中的一切操作都是为了概念结构 (Li 2010:4) 。另一方面, 正如Harris (1993:49) 指出, 乔氏在方法论上是排斥意义的, 这是对布龙菲尔德 (Bloomfield) 传统的继承。早期的生成语法把句法看做语义分析的一个手段, 但语义并不充当句法的基础 (Partee 2014:3;Huck&Goldsmith 1995:13) 。传统的句法课本常常以乔氏所举合法而无意义的经典句子 (Colorless green ideas sleep furiously) 或者不合法却有意义的句子 (*John his books sold) 为例来支持句法的独立性 (又见Mathieu 2006;Anderson 2011) 。当下的主流生成语法仍然将句法操作放在中心地位, 乔氏本人在访谈中也没有否认句法中心论。尽管自主论有所弱化, 句法操作原则上还是独立于语义的, 有人称之为推导自主论 (derivational autonomy) 。

Jackendoff与Culicover的理论反对句法中心论, 而认知语言学以象征单位 (构式) 取代强式的句法自主论 (Langacker 2005) , 这与历史上的生成语义学强调语义为句法的基础一脉相承。显然, 这些理论与主流生成语法的对立应该是个基本事实。当然, 这种对立还有其他体现。两位采访者都提到Croft&Cruse (2004) 列举的认知语言学三个基本原则: (1) 语言不是一个自主的认知机能; (2) 语法就是概念化; (3) 语言知识从语言使用中浮现。乔姆斯基对这三原则的回应避重就轻, 认为这些原则与生成语法没有矛盾, 而实际上他仅仅强调了在抽象层面它们与生成语法的部分相似之处 (Li 2010:3) , 忽略了这些原则包含的具体思想, 如语言知识的表征及使用与普通知识和认知能力没有本质的不同, 句法与概念结构具有内在的象征联系, 语言知识中规律与个性并存。这些具体思想显然与生成语法的基本理念对立, 这在80年代认知语言学经典文献中已经有了充分论述。其实, 认知语言学与当年生成语义学在一些宏观理念上非常一致, 如强调句子合法性不能脱离语境和语义、句法范畴具有语义基础、句法和语义无清楚界限、强调限制而非推导、语用被纳入语义等 (Mc Cawley2009;Lakoff 1987) 。Croft&Cruse (2004) 在介绍三大原则后也立刻就说明了它们的内涵。可惜采访者在提问时满足于三大原则的抽象表述而没有进一步阐述, 以至乔姆斯基认为它们与生成语法没有冲突, 而采访者也没有进一步追问。这或许是“大师框架”在限制采访行为 (见注释 (2) ) 。

厘清生成语法与其他流派冲突的实质内容后, 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认知语言学并非仅仅是“单方面挑起战役”。乔氏使用的“战役” (battle) 一词印证了Harris对乔氏个性的描写, 即对学术争议采取“我与他们”的“自危” (embattled) 心态 (Harris 1993:78) 。Lakoff在与笔者邮件中指出:“乔姆斯基把一切看做是战役。我们不这样看。我们在搞科学。几十年来, 科学研究都与乔氏的观点对立。(我们) 不要战争。只是科学。”依据Harris (ibid.) 提供的事实, 这种自危心态很可能反映了当时激烈的学术氛围, 也有可能折射出某种非学术的心态。

第三, 从两个访谈内容来看, 造成简单化处理与抹去理论对立的原因还有一个方面, 就是乔姆斯基的确没有花功夫去深度理解其他理论, 这也与上面提到的唯我独尊的心态吻合 (见注释 (3) ) 。比如, 在提到Jackendoff更简句法的平行构架时, 乔氏仅仅轻描淡写地承认这是一个可能性, 但又认为没有什么意义 (司富珍2008:163) 。这里乔氏完全忽略了Jackendoff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对语法框架的详细论证。此外, 虽然李福印访谈的主题就是认知语言学, 然而乔氏坦率承认, “我对认知语言学一点不了解, 也不研究它。”“我不理解认知语言学是什么” (Li 2010:2, 6) 。从上面乔氏发表的带有偏见的看法来看, 他说“不了解”恐怕不完全是谦虚之词。Lakoff在写给笔者的邮件中也怀疑乔氏对认知语言学及其神经基础有多少了解。那么, 不了解认知语言学或者其他语言学理论对乔姆斯基来说是否合适?乔氏是否应该了解他所评论的Jackendoff的理论?如果我们停留在神化乔姆斯基的层面 (“大师框架”) , 这当然不是问题 (似乎学术大师可以违反某些学术标准) 。然而, 不懂认知语言学的乔氏却对认知语言学作出了惊人的评论。从常理看, 了解学术现状也是科学研究的前提。Jackendoff (2007) 指出21世纪语言学面临的首要挑战就是关注其他理论框架, 以免因视野局限带来不必要的失误和长期争端, 笔者以为这是当年论战的另一代表人物所表明的理性态度。

概言之, 面对挑战性理论, 乔姆斯基倾向于以简单漫画式的方式来处理这些理论的实质内容, 回避语言学历史和发展现状中的事实, 在没有真正了解这些理论 (如认知语言学、更简句法) 的情况下抹杀不同理论之间的实质性对立, 通过预设生成语法理念的正确性来评论其他理论 (比如认为其他流派应该预设生成程序) 。采访中乔氏有时还表现出无端的自我优越感 (比如, 特别强调2010年在北京举行的生成语法会议GLOW Asia中没有一个人谈到认知语言学 (7) ) 。这种学术风格与前面构拟的“学术大师框架”显然格格不入。因此, 乔氏的回答恐怕无法帮助采访者消除他们的困惑, 也未能提供关于理论语言学和认知科学完整现状以及未来方向的深刻见解 (8) , 至少这是笔者读后的感想。

如果乔氏对理论纷争没能提出可靠的看法, 那么我们该如何面对这些纷争?恰当的态度当然应该是准确全面地把握这些纷争的实质内容, 才能做出最后的评判。过去几十年内, 国外不少学者对生成语法提出了很多方面的批评, 这在21世纪有加剧的趋势。知名形式派句法学家Levine&Postal (2004) 以“腐败的语言学”为题严厉批判了乔氏语言学中的虚伪成分, 后来Postal (2014) 称其为“演戏” (play acting) 。Behme&Evans (2015) 列举了从句法学家、哲学家、发展心理学家、进化论者、计算机科学家到认知语言学家提出的各种质疑。Levinson&Evans (2010) 更是直接呼吁语言学在数据、方法和理论上的彻底转变。当然, 形式派理论家对批评也有所回应, 但这些讨论仍然等待学界得出认可的结论。令人遗憾的是, 这些学术论争基本没有大陆学者或者海外华人学者参与。这篇评论当然无意全面评论或者抹杀乔姆斯基的历史贡献, 作者的目的仅仅是呼吁更多学者理性地审视这些理论纷争, 非理性的“大师框架”并不能帮助我们看清理论纷争的实质, 也不能推进科学发展。


注释


1 似乎有种观点认为不必严格要求访谈内容的严密性, 然而经本人认可而公开发表的访谈就成为了学术文献, 自然应该承担学术责任。从访谈来讨论乔氏的学术态度已有先例 (Behme2014) , 而乔氏本人的书面文字很少正面触及不同流派的纷争, 比如从80年代以后乔姆斯基就很少以书面形式回应生成语言学以外的理论发展。 

2 这里的“框架” (frame) 采用的是认知语言学中的经典概念, 可以用以分析社会和政治领域的认知维度, 参见Lakoff (1987, 2016) 。“大师框架”有时反映在采访人的用词上, 如频繁使用的称谓“乔姆斯基教授”和评论性的话语“您的意见具有权威性” (见Li 2010) , 也反映在行为上, 如采访行为、对“大师”某些个性的容忍、对受访者的回答是否采取进一步跟进提问。其实, 有海外学人也承认在评论乔氏时常常陷入“大师框架”。 

3 按照Harris (1993:78) 的叙述, 虽然乔姆斯基在生活中优雅和气, 但对偏离其理论的语言学家极其不屑, 认为他们在思想、情绪和道德上都未成熟, 这如其他评论者所说确有推崇教皇式权威 (ex cathedra) 的嫌疑。支持Harris刻画的近期事例是乔氏2009年发表在巴西报刊上的访谈中将质疑其理论的Daniel Everett描写为江湖郎中 (charlatan) 。乔氏在评论其他理论时也有类似风格 (Behme 2014) 。 

4 大陆学者一个代表性观点有这样的表述:“不同路子的研究因为其立论基础、理论追求等互不相同, 属于完全不同层面或角度的研究, 彼此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当然无从谈对立, 不同路子也无需相互了解。然而, 这一观点不是建设性的, 也割裂了当代语言学不同流派共同追求的一些基本问题 (比如语言成分的分布规律、习得和加工机制、多样性与统一性等) 。美国的形式派学者Ackerman&Malouf (2016) 的看法与这一观点不同, 他们也指出语言学不同路子共享一些基本问题, 差别在于不同的回答, 因而应该提倡理论语言学对基本假设、方法论以及具体现象的分析展开跨越理论的争议。 

5 Harris (1993:105) 也记录了这一插曲。 

6 这里有必要引用生成语法开创性文献的原话:“I think that we are forced to conclude that grammar is autonomous and independent of meaning.” (Chomsky 1957/2002:17) 乔氏在该页注释中也强调只有句法结构得以独立确立才能研究句法和语义的关系。生成语法这一精神在70年代乔氏著作中多次浮现, 虽然现在有人认为“句法自主”有多种含义。 

7 乔氏的态度恐怕只能从采访稿的措辞读出:“But in the Chines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GLOW Asia) , there wasn’t a word about Cognitive Linguistics.There are plenty of Chinese linguists but also they didn’t do any of this work.” (Li 2010:2) 当然, 这一态度的逻辑很奇特:从生成语法会议的内容来评论认知语言学的地位。 

8 西方以乔姆斯基之名出版了不少访谈集, Behme (2014) 指出近年的访谈集在质量和学术规范上存在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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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参考文献略,欢迎查阅《外语研究》2018年第3期纸质原文。

本文编辑:上海理工大学 孙雨

本文审核:吉林大学  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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