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鼠尾草|抱歉，你很好，只是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墨西哥鼠尾草
Salvia leucantha
唇形科鼠尾草属
多年生草本
几年前的七月，葡萄成熟的季节，朋友相约去重庆郊区的农家摘葡萄。途经一片田地，种满了一种草，半人高，感觉叶子绿得有点特别，绿中带着灰色。我凑近看了看，发现细长的叶子表面有很深的纹理，很像仿皮革；摸了一下，手感颇粗糙。
这就是墨西哥鼠尾草了。它确实够独特——即使不在花季，仅看叶子，也足以将它辨识出来。
叶子独特，具有很高的辨识度
之后，花友们陆续分享过很多次他们拍到的墨西哥鼠尾草，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我因而得知，这是近年来观光农业的新宠，也是花境绿化的网红。
咫尺摄于贵州龙里，2018年8月中旬
咫尺摄于四川郫县妈妈农庄，2012年国庆
今年九月初，我开始定期造访“我的坛城”，小区对面的一个小山坡。第一周去的时候，山顶的小体育公园栽培的几片墨西哥鼠尾草还是一片苍绿，隔了一周再去时，发现它们冒出了紫色的花穗。
离我家很近，因而很方便多次探访；数量够多，可保证观察到稳定的性状；即将开花，足以仔细地欣赏从现蕾到凋谢的全过程——这三个因素加在一起，让墨西哥鼠尾草成为了理想的辨识对象。
上周，我特别为它们去了两次山顶。
头一次去时，走到一半就下起了雨，因此，只摘了两枝标本就打道回家了。我察觉出了自己的异样。通常，去摘植物标本时我都兴奋得跟打鸡血似的，但这一回却感觉像相亲，兴趣并不是很大；只不过到了花期，不宜错过罢了。
是的，对这只鼠尾草，从遇见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是特别有感觉。
墨西哥鼠尾草具有典型的唇形科植物特征：茎四棱，叶对生，有芳香气味，但不算浓烈。把叶片揉碎了闻，我感觉像清淡版的薄荷。多个轮伞花序，组成顶生的穗状花序。
轮伞花序组成顶生的穗状花序
它的花，也不像常见的鼠尾草那样，有着清晰的二唇形花型。即使在盛开的状态下，仍然不够眉目分明。花萼与花冠都是紫红色的，仅有轻微的色差；花萼裂片与花冠裂片都很浅。最突出的特征，是花与萼表面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绒毛。
似开还似未开
对了，要说墨西哥鼠尾草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这层紫色的绒了。我摸了一下它的小花以及花蕾，确实，很温暖的感觉，手感就像丝绒，难怪它的英文名字之一就叫 velvet sage（丝绒鼠尾草） 呢。在这乍寒还暖的秋天里，这种感觉正是我们心理上很需要的。
苞片、花蕾、花萼与花冠全都毛绒绒的
解剖完标本后，开始查资料。结果颇让我意外：因为它太受欢迎了。墨西哥鼠尾草，是“使用得最多的观赏鼠尾草之一”。要知道，鼠尾草可是个超过千种的大家族。
顺手摘录两份分享：
“这个鼠尾草最著名的特征是由白花冠和漏斗形的紫色花萼组成的靓丽双色花，花可从夏末一直开到霜冻季，非常吸引人。小花密集，很吸引蝴蝶和蜂鸟、蜜蜂。叶灰绿色，有着天鹅绒一样的纹理。”——美国密苏里植物园
“墨西哥鼠尾草花期9月上中旬至霜降（10月下旬），花形、花色可供观赏，其香味具有镇静安神的功效。它抗旱、耐冻、耐践踏，栽培容易，繁殖简单，是十分优秀的秋季观花植物。其花朵富含蜜腺，可作为蜜源植物，还可制作成干花和切花。”——《中国花卉报》
中外都是一片好评。我想起家有大花园的朋友曾说，遗憾的是秋天花园里没什么花，看来墨西哥鼠尾草的花期正好填补了这个空档；开花时间长，又皮实好养，实用的优点众多，大概是它脱颖而出的主要原因吧。
白花冠的墨西哥鼠尾草，大概是原生的品种，因为它的种加词leucantha意思就是“白花的”。
2016年11月中旬，摄于西班牙科尔多瓦
戒贤摄于南澳州，2017年4月中旬
上个周末多云，不冷不热。我决定再去找找感觉。可是，对着它们专注地拍了大半个小时，我仍然无感。我还特别留意了一下能否遇到蜜蜂，结果，一只传粉昆虫都没遇到。
所以，我确认了自己的感觉：你真的很好，但我就是不来电，抱歉了。
我想，这种体验挺普遍的吧。英国作家德波顿的话就很得我心：“我们会因为一个人给面包抹黄油的方式而喜欢上他，也可能因为他对鞋子的品位而憎恶他。如果我们因注重这些细节的东西而自责，我们必将忽视生活中的细节本身所具有的丰富含义。”
下山的时候，我在苗圃里邂逅了几株野生的柳叶牛膝（点击可查阅：《牛膝｜“啥时喜欢我的？”“一见钟情。”》，如遇故人般亲切而喜悦。牛膝的小花毫不起眼，但去年初遇时，我却曾被其迷得神魂颠倒，跟眼前的墨西哥鼠尾草正是鲜明的对比。
柳叶牛膝
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墨西哥鼠尾草的美，就是没能打动我呢？
美到底是什么呢？朱光潜先生在《谈美》一书里说，“美不完全是外物，也不完全在人心，它是心物婚媾后所产生的婴儿。”“美之中要有人情也要有物理，二者缺一都不能见出美。”
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何好看的花千千万，我们却独独偏爱某几种。
关于我们为什么会被某些特定的对象打动，英国艺术家约翰罗斯金的阐述更浅显直白：“许多场景因为美丽而打动我们，但这并不是建立在美学标准基础之上——因为色彩搭配协调或事物之间呈现的比例和对称，而是建立在心理学标准的基础之上，因为它们体现了一种对于我们而言十分重要的价值和心境。”
它打动你了吗？
我回想了一下，为何对牛膝一见钟情？因为它的花质地与颜色都很少见，分别是干膜质与淡绿色。花心的结构十分精巧而复杂，耐得起反复的玩赏，不会令我感觉乏味。它的美不是一览无遗式的直白呈现的，而是得略花费一番心力才能欣赏到，这又带来了接受挑战后的成就感。
这些，本就是我一向的审美观，换言之，牛膝，刚好处处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用朱光潜先生的话来说就是，“情趣本来是物我交感共鸣的结果”；“物的形相是人的情趣的返照”。
哈斯凯尔教授在《看不见的森林》最后写道，“我们每个人的体内都驻扎着一座层层叠叠的坛城，其复杂性与深度，毫不逊色于一片过熟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通过观察森林，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对我来说，墨西哥鼠尾草的独特价值，也正在于此：以花为镜，明心见性。
小游戏：
墨西哥鼠尾草花拥有非常复杂的内部结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猜猜看，这是哪个部位？
植物上瘾者微信号：plantfiend发现每种植物的独特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