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后悔，那些年让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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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天月

朋友有个四岁的儿子，在北京一家知名的连锁幼儿园上学。最近聊起天，她很感慨的说，自从去年上幼儿园以来，孩子的进步巨大，一年下来，认识了几百个字，会背弟子规，会说不少英语单词和短句，会数到几百……

当然，这不光是幼儿园的功劳，孩子的父母和奶奶在家也对功课抓得很紧，双管齐下，才取得了今天的成果。

我女儿刚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朋友的儿子还未出生。她那时就未雨绸缪地关注各种有关幼儿园的信息。我送女儿去的幼儿园，和我们的“放养”态度，曾不止一次地遭到朋友的批判。我们各持己见，谁也没能说服谁。

所以这次，话题又落在这上面，朋友意味深长地说，如今这个年代，孩子耽误不起啊。

比起她家的小神童，我女儿确实就是个“被耽误”的典型：上幼儿园的那几年，没学过识字，没学过英语，每天去了幼儿园就一个字，玩。直到幼儿园毕业的时候，还基本上是个小文盲。

但是说真的，直到今天，我也不后悔，那些年让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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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里的一些特殊情况，女儿两岁八个月大我们就送她去上幼儿园了。对于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我只希望她在幼儿园有健康的饮食，老师能和善相待，就可以了。

我家附近的幼儿园有十多家，看起来选择很多，但找了一圈下来，我没找到一家合心意的。

2011年，华德福教育在北京还并不为很多人所知。我们小区一位热心邻居搞了个华德福教育读书会，我去过几次，对华德福教育了解了那么一点，也是一知半解。邻居建议我去一家华德福幼儿园看看。看过之后，我就决定把女儿送到那儿去。

那是一个家庭式幼儿园，园长是一位热衷华德福教育的妈妈，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接受更理想的教育，创办了那家幼儿园。

第一天放学回家，我问女儿喜不喜欢上幼儿园，她说不喜欢。我问她原因，她说，幼儿园太吵了，她害怕。她还太小，怎么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早上送她去幼儿园，我和园长（她也是老师）讲了女儿回家后说的话，园长一下子就明白了。

教室里有好几个给孩子玩的木头架子，有的孩子取放架子的时候，架子磕在地上会发出啪的响声。当天下午去接女儿的时候我就看到，所有木架子的四个角，都用布条包上了。

园长的妈妈负责操持小朋友的伙食，孩子们也都跟着园长的女儿叫她“姥姥”。姥姥总会变着花样地给孩子们做各种好吃的。

女儿在那儿上了两三个月后，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跟姥姥聊天才知道了一件事。孩子们都很喜欢吃姥姥做的一样下午点心，糖三角，只有女儿不爱吃。姥姥每次做糖三角的时候，就另外给她做几个小馒头。

幼儿园就像一个温暖的家，女儿很快就喜欢上了那儿。为了不想上学而哭闹的情形，在我家从没发生过。

如果说幼儿园是孩子走出家门，踏入社会的第一站，女儿的这一步跨得格外顺利，每当想起，我都为此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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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岁八个月到六岁八个月，女儿在她的幼儿园上了四年整。在这期间，老师没有刻意教他们识字、英语之类的知识。

他们的幼儿园日常生活，就是听故事，讲绘本，唱歌谣，画画（完全是自由创作），做手工，做点心，帮姥姥做家务，还有各种户外活动。

他们在幼儿园画的每一张画，老师都写上日期和题目，一一收好。

如果接孩子的时候，在院子里没看到她的身影，我会往树上看去。

不管多冷或多热的天，他们的衣服和鞋子上永远沾着泥土，红扑扑的小脸上，一鼻尖儿的汗。

收获的季节，他们会在院子里收白菜和水果。那个时节，饭桌上的白菜，小碗里的山楂冰糖水，都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幼儿园的冬至活动

每年清明、端午、中秋、冬至，还有每个孩子的生日，都是幼儿园最隆重的活动。每张邀请函都是老师手写的，每件生日礼物都是老师一针一线缝制的。

女儿在这个幼儿园里，从最小的妹妹，变成最大的姐姐。

她不再怯生生、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跟你们玩吗？”，而是知道如何巧妙地加入小伙伴们的游戏；

她会给新入园的小男孩喂饭，帮他洗手，在他哭着要妈妈的时候安慰他；

面对陌生人，她不再敏感胆怯，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从容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会编很长的故事，和很荒诞的歌；

她会为了完成一件手工，专心致志地一做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会在雨后把爬到人行道上的蚯蚓捡起来放到路边的草丛里，“因为老师说它们也是个小生命”；

她知道在和小朋友闹了别扭后如何互相原谅，重归于好；

她的身体日渐强壮，从5岁以后没吃过一颗药，更没打过针（除了疫苗）……

我知道很多家长都会认为，这些东西都不太“有用”。将来升学什么的，还不是得看你学习怎么样，有什么加分的特长？在这种“放养”的幼儿园里虚度时光，孩子在起跑线上就早早落在别的孩子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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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在所有的动物里，人类的童年是最漫长的。

很多动物出生几个小时内就可以站立、行走，几个月内就能学会捕食，可以独立生存。相比之下，人在出生后的一年才开始走路和说话，然后呢，连独立吃饭和上厕所都需要经过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学会。

但是究竟为什么，我们会在“学习”这件事上，总认为所有孩子都应该“越早越好”？

2007年，在德国任教的心理学教授Suggate做过一项研究，他的研究论文对于早期阅读教育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儿童在学前班（Kindergarten）学习阅读，会产生长远的益处。事实上，从4年级以后，那些学前班开始学习阅读的孩子与1年级才开始学习阅读的孩子，没有程度上的差别。”

在Suggate教授的研究中，那些分别从5岁和6岁开始学习阅读的孩子，到11岁的时候，阅读水平是不分高低的。而那些过早开始学习阅读的孩子，反而因为将大量时间花在这上面，舍掉了其它更重要的活动的时间。

1960年代，美国学者开展了一项关于幼儿园课程的研究项目。他们从低收入家庭中抽取了68个儿童，将他们随机分配到三个幼儿园班级。其中两个是以游戏和体验为主的班级，一个是学习知识和直接指令为主的班级。

研究组对这些孩子的成长过程一直进行跟踪，直到他们23岁。他们发现，这些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社会行为出现了明显的差异。

在学生时代，后一个班级中有47%的孩子出现社交困难，需要专门的辅导。而在前两个班级中，这个比例是6%。

到23岁的时候，后一个班级中因犯重罪被捕的比率是34%，前两个班级的这一比例是9%。

类似的研究还有不少。德国在1970年代也做过类似的研究，研究对比了50个采取两种不同教育方式（游戏为主和学习为主）的学前班，发现到4年级的时候，玩耍为主的学前班学生在17项指标上都优于后者，包括阅读、数学以及情感和社交适应能力。此后，德国的学前班全面转向游戏为主的教育方式。

在世界公认的教育之国芬兰，所有的孩子都是7岁入学开始正式学习。在这之前，孩子们在幼儿园里没有任何学习任务，只有玩耍。

澳洲的情况是，虽然多数孩子5岁就开始上学前班，但是1年级以前，也没有文化课学习的要求。

人生道路那么长，学习这事儿，真的需要那么只争朝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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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女儿的幼儿园里曾经来过一个男孩。他的爷爷奶奶都是退休的中学教师，从他很小开始，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在家教他学习英语和算术。

刚来到幼儿园的头一个星期，他爸爸每天在幼儿园里陪他。一星期过后，他开始独立上幼儿园了。

然而他完全不能适应新的生活。他的脑子每时每刻都聚焦在一件事上，就是等待家人来接他。无论老师和小朋友用什么事来吸引他，他都没法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去。

每天画画的时间，他一提笔就只会往纸上写数字。

当一个孩子的智性被过度开发的时候，Ta童真的一面被“挤走”，也就早早告别了童年。

也许上面那个例子是个比较极端的个例。但现实是，在学业的挤压下，有很多孩子的童年从上幼儿园起，就被赶走，被剥夺了。

我固执地认为，对于一个幼年的孩子来说，对真实世界和真实生活的印象、感觉和体验，比书本里的知识更重要。

在珍贵的童年时光里，他们应当更多地看，去听，去触摸，去发现，去做梦，去感受那些鲜活的事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缓缓的时光流逝和四季变换。

孩子是这个世界的陌生人，他们应当先爱上这个世界，才能积蓄起踏上漫漫征途的力量和信念。

他们在童年感受到和体会到的东西，应该是比a o e 1 2 3更坚实和丰富的东西，是一种向生命深处延伸的根，去支撑和滋养未来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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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晨，在上学路上，女儿说，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问，什么好消息？

她说，我现在学校有越来越多不会说中文的好朋友了，我差不多可以听懂他们说的话，虽然我还不会说太多。

我想想，好像还真是，最近我去接送她，我们穿过校园时，总有些只讲英语的孩子跟她打招呼。

我没发现女儿有什么学习语言的特别天赋。其实是她和老师同学的积极交往，让她多了很多与人交流的机会。算来她才上了四个多月的学，比起刚来时她的英语水平，现在能有这样的进步，我很欣慰。

幼儿园的那段成长经历，的确没让我们见到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处，但它在后来的岁月中慢慢释放养分的时候，我才更加确信这其中的意义。

当然，她也没忘了幼儿园的老师和小伙伴。

姥姥蒸的糖三角（后来她也爱吃糖三角了），鸡汤面，姥爷生起火堆熬的石头汤，院子里的海棠树，教室里的四季桌，她睡过的小床，轮胎做的秋千，小朋友讲过的笑话……

已经离开幼儿园一年多了，她还常常跟我“回放”那些美好的幼儿园生活，念叨说回国一定要到幼儿园去看看。

她的幼儿园离我家有15公里，四年里，每天接送的路途奔波，居然也坚持过来了。现在想来，她能有一个足够好的童年，一切都是值得的。

幼儿园毕业典礼

写下这些的时候，心里又回响着那个夏日我们参加她的幼儿园毕业典礼，一起唱的那首歌——

愿你烦恼渐少，愿祝福更多，

愿快乐和幸福常伴你左右；

愿走到哪里，都有好运跟随，

祝福像满地三叶草把你包围；

祝你一路顺风，未来充满阳光，

朋友永在身旁，无论你在何方。

我和女儿，一直都还记得这首歌怎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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