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李翔宁：中国需要一个自己的建筑奖

从建筑评论的角度促进中国当代建筑文化的讨论；

以展览的方式引领建筑思潮的发生；

用出版物向世界发出中国建筑的最强音；

——集青年教授、建筑学者、建筑评论家和策展人等多种角色于一身的李翔宁在做的事，让我们感受到学者的社会责任心，他们正努力培育的中国建筑生态的良性土壤，让人们看到当代中国本土建筑文化对话世界的信心。

李翔宁

建筑评论家、策展人、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院长

《Architecture China》杂志主编

自然建造·Architecture China奖评审委员

2013深港双城双年展文献仓库策展人、学术总监

2013西岸当代艺术与建筑双年展

2015年、2017年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策展人

2018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国国家馆馆策展人

“自然建造”源自2016年王澍担任自然建造·中国建筑传媒奖评委会主席时提出的评奖理念。2019年始，这一评奖理念将在由英文建筑期刊Architecture China主办的自然建造·Architecture China奖中延续。作为其基本价值观，奖项也因此命名。

评审委员会包括：

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王澍、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非常建筑主持建筑师张永和、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名誉院长、总建筑师、中国工程院院士崔愷、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葛明、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院长李翔宁、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王路，

设计与建筑策展人、香港M+博物馆陈伯康（Aric Chen），

台湾建筑评论家、作家、元智大学教授阮庆岳，

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委、EMBT 建筑事务所主持建筑师Benedetta Tagliabue，

荷兰建筑摄影师Iwan Baan，

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学院院长Philip Ursprung。

01. 

关于评奖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 没有报名费，主要面向国际推广，
首个海外举办发布会的中国建筑奖 ”
【青年建筑】：现在各种建筑奖项层出不穷，请问”自然建造奖”在定位上有什么不一样？前一段时间出现了演员江一燕获得美国建筑大师奖的新闻，您如何看待建筑界这种评奖热潮的现象？
 李翔宁：各种奖的存在都有它一定的价值，只是大家的目标不一样。有些奖项是出于商业需求，比如我知道的一个奖，报名费一千欧元，几百人报名，获奖以后要交手续费，最高奖项奖金三千欧元，你可以看出办奖的目的是什么。包括现在有些重要的奖项比如红点奖最近也被诟病为商业利益所侵占。我们作为一个独立机构，没有报名费，也没有商业冠名运作，评委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大家愿意做这个事情只是为了推动中国当代建筑文化的国际传播。
“自然建造奖”以在纽约发行的第一本全英文介绍中国建筑的杂志Architecture China来命名，是希望这个名字能代表中国建筑奖的一个高度。我们的宣传对象不是甲方或者开发商，主要是面向国际推广，作为首个在海外举办发布会的中国建筑奖项，2020年我们会在西班牙巴塞罗那馆举行全球发布会。并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设计市场，而是让中国现在这些不被国外业界所了解的优秀建筑作品能够在一个国际的学术平台上被讨论。 刚刚获得新一届普利茨克奖的日本建筑师矶崎新，对日本当代建筑的推动非常大。当年很多新生代的建筑师比如安藤忠雄、板茂甚至库哈斯都曾受过他的提携得到在世界舞台宣传演讲的机会，这对年轻建筑师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你可以看到为什么近些年日本建筑师频繁获得普利茨克奖，离不开一个优秀的师徒传承环境。中国的设计行业是大院文化，师徒传承关系薄弱，我们希望通过组委会在国际上的力量，可以推动更多的中国青年建筑师获得站上世界舞台的机会。

“ 关注持续贡献，一个更聚焦于纯粹建筑文化的奖项 ”
【青年建筑】：从2008年第一届中国建筑传媒奖开始，到2016年第四届，最高奖项的设置从“最佳建筑奖”变成了“实践成就大奖”，“居住建筑特别奖”变成 “社区贡献奖”，并增加了“技术探索奖”，这些改变是否反应了近十年中当代建筑价值观的某种转变？
 李翔宁：建筑设计不可避免是一项社会活动，也会被赋予很多的社会意义，做为一个建筑专业的奖，更希望从人文价值的角度，聚焦于纯粹的建筑文化进行探讨。我们的最高奖从颁给单个建筑到颁给个人，和奖项设立的目标有关，有点像普利茨克奖或者阿尔托奖，更重视建筑师持续的对建筑文化的贡献，而不只是某一个好作品昙花一现，所以要求是近十年至少有三个或以上高品质作品问世。此外设立了一个“技术探索奖”，这是对当代的新技术变革的一个回应。这个奖不仅仅对建筑师开放，也对结构上有特别创造的结构工程师开放，包括智慧城市、智能制造等这些对建筑未来产业巨大变革影响的技术，我们鼓励跨专业、跨领域的创新探索。同时我们的“评委会特别奖”也兼顾了对体现“自然建造”理念的单个高品质建筑的评奖。和前三届不同的另一点是我们希望维持一个高品质、有学术含量的、纯粹的奖，所以没有向大众开放投票。
2016年 “自然建造” 技术探索奖：轻型建筑系统与可持续建造技术（朱竞翔）

2016年 “自然建造” 社区贡献奖： 大理沙溪复兴工程系列实践（黄印武）

02. 

什么是自然建造

“ 自然和建造并不一定是二元对立关系 ”

【青年建筑】：中国经历过改革开放的高速建设期以来，“自然”和“建造”似乎成为了互相对立的两个词，造的房子越多，对自然的破坏就越大，作为评奖理念，这个组合是否想要向大众传达一种新的自然观或者新的建造观？
 李翔宁：我们的传统文化和自然一直是一个友好的关系，进入现代社会以后，被西方现代性的脚步所引领，钢筋混凝土这种不可降解不可循环使用的材料成为主要建造方式，对自然造成一定的破坏。但放在历史的长河，在一个更大的范围内反观，我们现在的建造，最后也会归于尘土。有一部电影叫《人类消失后的世界 Life After People》，讲述人类消失二三十年以后城市会变成什么样。你会发现自然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城市很快重新被森林所覆盖，又变成了一个原始森林。我们觉得和自然相抵触的一栋栋高楼大厦，在艺术家杨泳梁的眼里，也可以和脚手架吊车一起勾勒中国传统山水画的自然意境。所以对自然的态度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认识，建造和自然并不一定是一个二元对立的关系。城市规划和景观领域很早就对自然有所关照，比如麦克哈格最主要的著作《设计结合自然》，是对景观设计怎么结合自然的一个阐述。我们也看到很多建筑采用非常天然的材料，并且以一种消隐的方式来达到和自然的融合，不管从景观还是从资源上都不对自然造成破坏。

电影《人类消失后的世界 Life After People》

杨泳梁 蜃市山水

除了作为名词的纯粹的“自然”之外，“自然”还包括作为形容词或者副词的涵义，是一种自然而然、顺势而为的方式。这是我们想倡导的一种态度，所以我们做了这样一个评奖。

“ 乡村是一个可以让中国建筑师反思的地方 ”

【青年建筑】：“自然建造”鼓励向乡村学习，王澍老师甚至说中国建筑的未来在乡村，相比上一代建筑师，年轻一代的建筑师有了更多的乡村实践机会，如何看待这些实践？年轻建筑师在这种实践中积累的经验是否能一以贯之的在城市中得以实现？
 李翔宁：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以前我们的学生一毕业就参与几十万平方米的项目设计，这是不太合理的。很多欧洲的建筑师，刚毕业的时候可能就是从设计一个家具开始，从小到大，是一个比较良性的逻辑。中国的城市里做小建筑的机会很少，乡村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环境，规范限制没有城市多，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对年轻建筑师是一种很好的职业训练。王澍说的中国建筑的未来在乡村，并不是说城市会灭绝，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乡村在今天实际上是一个可以让中国建筑师反思的地方，乡村的批判使我们也能思考如何把城市建设的更好，城市和乡村应该是一种更良好的共存关系。当然，只要有机会就会有机会主义的存在，这不可避免会有一定的负面的影响，二者本身就是一种共存的状态。我们希望通过我们的奖项能发现和传播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青年建筑：如果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乡村，是否会忽略掉从量级上以及使用人数上占比更大的城市开发项目？“自然建造”奖如何考虑这种平衡？ 李翔宁：我们对类别没有任何限制，乡村还是城市、大还是小不是甄别的标准。大体量建筑也能做出很好的作品，比如王澍的宁波博物馆、中国美院象山校区等。城市里的ShoppingMall等商业项目，只要设计的足够好，也是没有问题的。

宁波博物馆 · 王澍

中国美院象山校区

03. 

青年建筑师的多元化发展

“ 找到自己的一条路，持续不断的走下去 ”

【青年建筑】：我们注意到“青年探索奖”颁给年龄在45周岁以下的建筑师，在其他行业可能已经不能称为青年了，这个定义对建筑师这个职业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翔宁：建筑师是比较晚成的，需要掌握的东西非常多，而且还需要有实践的积累。造一个房子的时间就需要好几年，有可能在你的探索阶段还没有机会造房子，所以建筑师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沉淀积累的过程。根据联合国最新的定义，六十岁属于中年（笑）。

青年建筑：有一种声音说青年建筑师如果想要成名，就去参加各种评奖，您如何看待建筑师通过评奖实现明星化的现象？
李翔宁：任何事物出现都有他合理的意义，只是一个度的问题。在我们国家设计师的地位长期被低估，建筑师明星化让设计师的工作价值得到关注和认可，这是它带来的积极效益。对于年轻人来说，你需要在各种潮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要走的太过，以评奖作为唯一的工作目的。【青年建筑】：所以您对青年建筑师的发展有什么寄语？李翔宁：首先想好自己需要什么，然后保持持续的热情。寻找到自己独特的个性很重要，像王澍、马岩松是已经找到了个人设计语言的建筑师。设计的思潮很多，大部分中国建筑师我们将其十年二十年的作品放在一起，看不到连续性。个人标签过强固然不好，但首先是要有。这点青年一代做的比我们好，现在有一批纯做理论研究的青年建筑师，也有做建筑画的建筑师，做媒体的建筑师等等，已经找到了多元化的发展路径。如果你持续在一个思考、挑战自己的过程里，这会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但是沉下心来走过这段，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别人没有的一条路。

画建筑画的青年建筑师 · 绘造社

【青年建筑专访】

采访：饭困  那小海

编辑：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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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Alex魏，Archlady，雪亮，饭困，梁仟，l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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