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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天女散诗达达屋 ── 保罗·​艾吕雅

渡十娘all 渡十娘 2021-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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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绿骑士
编辑|渡十娘 


1952年11月18日
68年前的今天
保罗艾吕雅去世
他的墓碑上刻着自己的诗:
我出生是为了认识你
替你命名“自由”


作者简介:绿骑士,原名陈重馨。广东省台山人,香港出生,毕业于香港大学。后赴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及于罗浮学院修读美术史。1977年起居于法国。曾于欧亚美加举行个展或群展。著有散文、小说集:《绿骑士之歌》、《棉衣》、《壶底咖啡店》、《深山薄雪草》、《石梦》、《哑筝之醒》,《花都调色板》、《神秘旅程》。诗画集:《悠扬四季》。儿童故事三本。法文诗画集五册。近年致力于诗与画的配合创作。




保罗·艾吕雅(Paul  Éluard,1895年12月14日—1952年11月18日),法国诗人,超现实主义运动发起人之一。1911年开始写诗,1920年与布勒东、阿拉贡等参加达达主义团体,1924年参与发起超现实主义运动,1952年因心绞痛去世。《法国当代诗人》一书曾这样评价艾吕雅:“在所有超现实主义诗人中,保罗·艾吕雅无疑是成就最高的作家之一”,“他精通如何把‘荒谬事物的不断同化’有机地融人他对自由无比的渴望中去。”



天女散诗达达屋──保罗·艾吕雅

「法国书香游」系列之四

作者:绿骑士

 

「在我的小学作业簿上/我的小书桌上,树木上,/沙上,雪上/我写下你的名字……」孩子们都朗朗上口,更会告诉你:「老师说:大战的时候,飞机把这首诗从空中撒落到地上……」仿佛见到天女散诗,空中飘满半透明的诗瓣。

 

实情是,一九四二年,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在法国沦陷区游击队基地投掷载着武器的包裹,照理都是些实际的用品,竟然夹了些诗进去,就是觉得诗也是武器。其中有超现实健将艾吕雅二十一节的〈自由〉,最为人乐道。两年后,著名音乐家普凌格(Francis Poulenc)为之配上音乐。此诗深入民间。


整洁小镇上的破屋

我们来到巴黎西北十多公里的「树林下的圣碧斯」(Saint-Brice-sous-Forêt ),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康镇。树荫绿影,一遍闲适。在镇边很容易便找到Rue Chaussée 3b废置已久的简陋平房,枯藤爬在残烂的墙壁上,窗子被剥落的窗板封闭,前面杂草丛生,在全镇整洁有序的房屋间无疑很突兀。而这竟然是一个重要的文化印记地:「达达的摇篮」。


艾吕雅的父亲早年买下了这间其貌不扬的三室小屋。一九二○年时,艾吕雅与妻子和女儿在此居住,只是短短三年,却成为了文化史上一块里程碑,因为是达达与超现实运动的重要基地之一。是各积极分子如博同(Breton)、艾纳斯(Ernst)、邓鲁(Denos)、克费 (Crevel) 等等的聚会中心。风起云涌,发起了席卷欧洲的新艺术意识,对后世影响至为深远。连屋子也有它的命运。


小镇上分成两派,实际派要把这碍眼的废物夷平,改为对民生有用的停车场,若要纪念,大不了命名为「艾吕雅停车场」。理想派力争,终于险胜,保留此项历史见证,更希望改为文化中心。但不够资金,现仍在努力筹募修建经费。


「达达屋」就这样僵立在优美的中产屋宇间,像个蓬垢头面的流浪汉若无其事地插在衣履整齐的人群里,也好些年了,成了个颇为超现实的景像。


我们在破屋四周拍照,过路的市民都漠不为奇,相信不是罕见。这与他们的生活明显毫无关系。不过我相信,文化这度隐形的长河,就算肉眼看不到,也会不经不觉地渗进人的生活。况且,艾吕雅虽是超现实诗人,他的作品并不奇异古怪,而是亲切近人,很前卫却十分受传统评论推崇。


残破的屋子,墙上爬着枯藤、前面杂草丛生


然后我们来到不远的佳水镇(Eaubonne)Rue Hennocque 4号。艾氏夫妇从圣碧斯迁至这儿一间花园房子。奥纳斯(Max Ernst)曾在屋上画满超现实壁画,名噪一时。不过一九六八年时被铲掉。现在是私人住宅,不接受参观。只可从大铁栅间窥到园中大树半掩的一间平平无奇的两层中产阶级房子,毫不超现实,更别说达达了。屋子回归「正常」,不知它舒了一口气、或是婉惜那些天马行空的不羁岁月?不过反正也不容它选择,像生命中许多事。


捧着头颅走路的圣人

跟着来到艾吕雅的出生地,巴黎北面近郊圣丹尼市(Saint-Denis )的 rue Jules Guesde 46 号。他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一间平凡的小屋长大。


这是个古城,传说在三世纪中叶,巴黎第一任大主教圣丹尼受到皇帝迫害。他手捧着被砍掉的头颅,一直往北步行到此,被葬在这儿,后来信众在坟上建了教堂。所以一般的圣丹尼像都捧着头颅,很骇人也很容易认出来。


这不但是全法国第一所哥德式大教堂,更是历代王陵所在地。气派宏伟,是全世界最大的王室墓穴集中地,葬了四十二个王帝、三十二个王后,六十三个王子公主,十个重要侍者,很多墓上都有他们或坐或卧的雕像,共七十座之多。像是他们都不息心地在冥冥中聚会。走在其中,便上了一课法国历史。


这个王室象征的重地在大革命时当然成为攻击焦点,群众把铸像的铜、银等金属都溶掉制作「爱国子弹」,其他破坏更是多不胜数。到了一八一七短暂的王室复兴期间,路易十八才把历代祖坟重修。


此城与法国历史渊源深厚,又是诗人出生地,设有艾吕雅中学,但走在街头,很难与王室或诗联想在一起。这城住了很多外国移民,普遍是劳苦大众、更是社会矛盾死结的黑色地帯。犯罪率高,许多父母都为保护子女对付毒贩而疲于奔命。


天主教日渐式微,当地最热闹的是那三间清真寺、三间犹太庙,九间差不多全是黑人信众的基督教堂。走在市集上,不知是去了阿拉伯或是去了非洲,很富异乡情调。


以开放和平民化为主旨的第八大学迁到这儿,而最吸引人的建筑无疑是一九九五年为世界杯足球而建的、全法最大的球场。除了重要赛事,亦是很多大型表演节目的场地。曾在这儿观赏到张艺谋导演的歌剧《杜兰朵》呢。而每年春天的郁金香节也替毫不出色的市容添了色彩。


黑夜永不会完全淹没一切

艾吕雅在此住到十三岁时迁住巴黎。因体弱多病,十六岁便停止学业,而毕生都投身最前卫的活动,以诗作武器,追寻和平与爱。


他十九岁时上前缐任军队护士,战争的残酷深烙在他心中,一九一八年便发表了〈和平诗〉。但是脆弱的和平只维持了短短的二十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转眼重来。沦陷的巴黎不再是文化基地,抗战诗人纷纷以笔为枪。有写在狱中、在集中营里……竟成为一段法国诗坛重要时刻。


战后他成为达达运动先锋。Dada的意思是疯狂,广东话「发神经」更加传神。对一切既成价值提出质疑,渐发展为超现实主义。


他在一九二七年成为共产党员。发表了两册最重要诗作《痛苦之都》和《诗之爱》。后被开除党籍,但仍继续为各种追寻正义的活动努力。


Max Ernst名画,「在达达屋聚会的艺术家群」,现藏德国哥隆艺术馆。


他一生两段爱情都十分辉丽,但都伤痛而终。


他十六、七岁时在在疗养院遇到性格强烈冲动的俄国少女伽娜(Gala),一起沈醉在诗的国度中,迸发出他创作情诗的火花,影响一生。两人共渡了风釆灿烂的十一年。可是,伽娜竟弃他投进画家达利(Dalí) 的怀抱。幸好他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农舒(Nusch)。两人同心投身维护正义的运动,过了最快乐的岁月。但一九四六年,妻子遽然去世,晴天霹雳,他陷进痛苦的深渊。在朋友歇力的支持下才终于抬头,继续斗争,为和平而奔走。



与第一任俄裔妻子Gala



与第二任妻子Nusch


再回说艾吕雅那首名诗,开章是从孩子的角度说话,与结尾前两段那句「在死亡的阶梯上,我写下你的名字」遥相呼应,暗喻从自幼直到生命终结都贯彻着对自由的追寻。


艾吕雅在一九五二年去世,葬了在巴黎西郊沙朗同桥市(Charenton-le-Pont)。墓碑上写着他那首天女散诗的最后一句:「我出生是为了认识你,替你命名『自由』」。


而我很爱他的另一首诗:


黑夜永不会完全淹没一切

总会有一颗寛宏的心

一只伸出来的手,张开的手,

关怀的眼睛

一个生命

互相分享的生命


本文由作者绿骑士授权“渡十娘”推送,部分图画由作者提供,并首发于《香港作家》网络版2020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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