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龙山石窟佛首一起登上春晚的传世孤本《五牛图》,它的故事又有多传奇?
《五牛图》登上2021年春晚舞台
北京故宫藏的这件最“牛”绘画《五牛图》,它的身上存在以往不为人知的,有关唐代绘画的新内容
昨夜,2021年农历新春之际,北京故宫藏唐代韩滉《五牛图》和天龙山石窟第8窟北壁主尊佛首,在001号讲解员张国立的引领下登上辛丑年春晚的舞台。
流失海外近1个世纪,天龙山石窟第8窟北壁主尊佛首终于“回家”了,佛首回归祖国的经历让国人动容,而曾被八国联军劫掠出国的《五牛图》,也曾发生过数度“牛”转乾坤的故事。
提起唐代韩滉的这件《五牛图》,可谓首屈一指的大牛作! 它位列“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国宝级纸本画,被认为是韩滉的传世孤本,也是寥若晨星的几件唐代纸绢绘画真迹之一。更是属于“永存吾土,不可外展”——禁止出国展出的国家一级文物。
在一千多年的流传过程中,《五牛图》曾经进入宫廷,也曾流落民间;被推上神坛,也有过被质疑是元代以后粗笔摹本的经历。画家韩滉的生活也并非一帆风水,经常有人在皇帝面前告他恶状。无论是这件大名作,还是画家韩滉,身上均发生过跌宕起伏的故事。但危难之时,都有人伸出援手,帮TA的命运“牛”转乾坤。
牛年大年初一,我们画里看“牛”,来聊聊《五牛图》的身世,它留下的鉴定难题,以及拥有倔强牛脾气的韩滉。
《五牛图》卷(局部)
流传经历
南宋“睿思东阁”、“绍兴”二印,及其在《五牛图》上的位置
赵孟頫、项元汴、金农 跋
到了乾隆二十一年,乾隆皇帝将《五牛图》和蒋溥先后进献的蒋廷锡摹《项元汴临韩滉五牛图》、项元汴《临韩滉五牛图》,共同藏在位于瀛台丰泽园(此地有稻田数亩,小屋数间,为清代皇帝劝课农桑之所)的一处斋室内,并命名此处为“春耦斋”,寓意天子与天下百姓同耕。
“春耦斋”印,引首为乾隆御书”兴托春犁“
此后一百多年间,画卷均安放此地,直到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京城,《五牛图》被劫掠,从此开始长达半个世纪在外漂泊的旅程。
八国联军合影
流浪的日子不好过,落到有眼不识泰山的人手中,《五牛图》并没有被好好珍藏。几经辗转,此卷被香港企业家吴蘅孙买下,但此时的全卷已满是脏污和洞蚀。20世纪50年代初,吴氏企业濒临破产,吴家便决定忍痛出售《五牛图》。
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中央政府得知古画下落后,周恩来总理下达指示,组织专家赴港鉴定,确认《五牛图》为真迹后,在当时以重金6万港币将此卷买下,并派人安全护送回京,完成我国文物回流史上精彩的一笔。
《五牛图》的真假之辨
待名画重回故宫,文物修复和裱画专家孙承枝,在淋洗脏污,补全画心破洞和补全颜色等繁复工序后,最后以宣和式撞边装裱成卷。我们现在看到的《五牛图》即是经孙师傅之手,修复过的样子。
孙乘枝修复古画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在我国历来被视为韩滉真迹,被赵孟頫评价为“神气磊落、希世名笔的大名作,故宫藏《五牛图》从1970年代开始却不断受到日本学者的质疑,被认为是元代以后用粗大笔法绘制的摹本。
在他们看来,日本京都大原美术馆藏绢本《五牛图》(以下简称“大原本”)上有“韩滉画”落款,又使用宋代风格的没骨笔法绘制,而且画在比纸出现更早的绢上,总之抛出很多所谓的理由,得出大原本比故宫本更接近韩滉画《五牛图》原貌的推论。
右:大原本《五牛图》 日本京都大原美术馆藏
相对日本学界搞出的,故宫本和大原本两卷《五牛图》比较研究的热闹情况,我国学界则冷淡应对,除1991年薛永年在《晋唐宋元卷轴画史》中简略反驳“以为绢本早于纸本的看法缺乏说服力”外,为故宫《五牛图》做和辩白的系统研究并不多。
对此情况,《宋画全集》欧美卷副主编刘九洲认为:
“两件画,北京故宫卷一定为真。看大原本牛的造型,我认为应该不会是年份老的仿品。
故宫藏《五牛图》是件‘真东西’,因为它所保存的绘画信息,会扩充我们对现有唐代绘画史的认知,也就是说它身上存在以往不为人知的新内容。在鉴定它为唐代真迹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它和别的唐代作品相似,恰恰因为它不相似,它补充了新内容,才证明它是真的。
相比之下,日本大原本《五牛图》反而有些相似。但事实上,它只是在重复宋画的内容和故宫本《五牛图》的内容,画面中并不存在什么新信息,所以我们认为不对,至少我认为它不对。
《五牛图》细节对比
上:故宫本;下:大原本
另外,对于故宫《五牛图》的鉴定,它其实是两步走的过程。因为画上有“睿思东阁”和“绍兴”两印,帮我们先把此图的下限划到南宋。
在此基础上,再把此图试着和其它宋画比较,但它明显放不到宋画的体系中间。也就是说,它不是宋画的范式,而是更早的唐画。
再例如,右起第一牛身后的小草,在唐代墓葬壁画里也有类似细节出现,我们发现《五牛图》和现在新发现的唐代绘画信息,都是吻合的。
在书画鉴定方面,《五牛图》确实给我们留了个大难题。对这幅图,不仅徐邦达、谢稚柳,这一辈古书画鉴定组的老先生都认为是真迹,但却都没写过专门文章来论证。论证的难点就在于它是时代很早的大名作,材料、信息不够,没法论证,也不好论证它就韩滉本人的真迹。但它作为唐代绘画杰作的结论,是不容质疑的。
不仅是鉴定《五牛图》这样的唐代大名作,在鉴定宋元绘画的过程中,同样面临材料不足,和信息不确定的情况。所以,如果稍有疏忽,选择了错误的逻辑来论证,就会导致宋元绘画出现错误鉴定结论的情况。”
唐代牛人韩滉
日本方面,这么大张旗鼓的想要让两本《五牛图》分出高下,并力争大原本是更接近韩滉原作风貌的宋代摹本,猜想背后原因有可能是他们崇拜唐物和唐文化的心理在作祟。即使得不到唐代原迹,能挣个宋代摹本也是好到。
回到这幅名作的创作者身上,韩滉(723—787)就是创造唐代璀璨文化的重要参与者之一,身上也有股子特立独行的牛脾气。
《五牛图》局部
他生于开元十一年的长安,虽贵为宰相韩休之子,自己也曾凭本事在德宗朝历任宰相、浙东西两道节度使等职,去世前不久还被封晋国公。但身居高位的他却生性朴素,不附权贵。《新唐书·韩滉传》说他:“虽宰相子,性节俭,衣裘茵袵,十年一易。甚暑不执扇。居处陋薄,取庇风雨……居重位,清洁疾恶,不为家人资产。自始仕至将相,乘五马,无不终枥下。”
可见,韩滉对衣服和房子都不讲究,做官几十年,骑过五匹马,也全都是用到“报废”。生活上相当节俭的他,可以说把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但是由于为官过于严苛,韩滉也曾遭受不少非议。
然而韩先生的实力和功绩毕竟摆在那,他既能在财政上制定收支法则,充实仓库积蓄;有兵变发生时,亦能平叛并稳定因战乱而上涨的物价;还能唯才是用,可谓治世之能臣。
以李泌为原型的影视剧人物李必
《长安十二时辰》剧照
与韩滉同朝为官,官至德宗朝宰相的李泌(722—789),就曾评价他:“滉性刚严,不附权贵,故多谤毁,愿陛下察之,臣敢保其无它”。(《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三十一·唐纪四十七》 )
看来即便满腹经纶、政绩斐然,但牛脾气般的倔强性格,也让韩滉成了招黑体质,若无位高权重的好友帮衬,很难说他会在晋国公位上得善终,并得谥号“忠肃”。
《五牛图》局部
相对于为官经历和政绩,我们今天能记住韩滉,更多是因为流传了一千多年的画作《五牛图》。
历史功过众说纷纭,孰是孰非亦难评价,若真如画史记载的那样,韩滉的牛画“落笔绝人”,并尤好为田家风俗和农事场面作画,那猜想画家其人大概也会像《五牛图》里的牛一样,性情虽倔强,但心底仍保有一份柔软和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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