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库里画出的四幅巨作，毕加索的枫丹白露往事

1921年夏天，毕加索携全家来到法国的枫丹白露租下了一栋别墅，并把别墅的车库改成了个人工作室。夏日炎炎的7月到9月，他在闷热狭小的车库里埋头创作出了4幅巨作。这段时期是他从立体主义走向新古典主义的重要节点。

如今，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MoMA) 为纪念毕加索逝世50周年，举办了一场名为“毕加索在枫丹白露”（Picasso in Fontainebleau）的展览。这4幅分别现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费城艺术博物馆、巴黎毕加索国家博物馆的作品在离开车库近百年后，首次齐聚一堂。透过这四幅巨作，观者得以重回枫丹白露车库工作室，探秘毕加索的1921年之夏。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MoMA)  

01#

探秘1921年之夏

枫丹白露，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美的词语，事实也确实如此。Fontainebleau为法语，意为“美丽的泉水”，它是法国南部一个十分优美的城市，这里长有法国最美丽的森林，橡树、枥树、白桦等各种针叶树密密层层，织出大片的绿色。

诗一般的名字，美如画的风景，引得无数艺术家蜂拥至此，这其中就包含著名的现代主义大师——巴勃罗·毕加索。

1921年毕加索已近不惑之年，他刚刚与前芭蕾舞者奥尔加·科赫洛娃结婚，并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保罗。当年夏天，带着不到半岁的儿子，来到法国枫丹白露租下了一栋别墅，历史资料显示，他的房屋租期从7月1日持续到10月1日。

毕加索在枫丹白露租的别墅

毕加索的妻子奥尔加在其车库工作室内

摄于1921年

风景优美的枫丹白露给了毕加索数不清的创作灵感，才华横溢如毕加索从这里疯狂汲取着养分。

城中的枫丹白露宫是当地的艺术殿堂，这里有中世纪的朴实塔楼，有文艺复兴的人文气息，还有繁复轻浮的洛可可风......其中挂着一幅著名的湿壁画——《枫丹白露的宁芙仙女》。画中的女子裸身坐于地上，左手扶着一只水罐，里面流出涓涓细流。

《枫丹白露的宁芙仙女》，枫丹白露勒宫

这种古典美的气质启发了毕加索，成为了这个时期的名作——《喷泉旁的三个女人》（Three Women at the Spring）的灵感源泉，后者也是毕加索新古典时期代表作《海边奔跑的两个女人》的雏形。

毕加索，《海边奔跑的两个女人》，1922年

这个夏天里毕加索并没有一直陪着妻子和孩子，而是几乎整天呆在别墅的车库里夜以继日地创作。在枫丹白露的这段时光成为了他从立体主义时期进入新古典时期的重要节点。

此次“毕加索在枫丹白露”展览的核心是四幅杰作：《三个音乐家》的两个版本和《喷泉旁的三个女人》的两个版本，这也是这四幅作品自离开毕加索的车库工作室后首次重聚一堂。

展览还展出了毕加索在枫丹白露短暂停留期间创作的其他油画、小型预备画、线描、蚀刻画和粉彩画，包括与他的纪念性作品密切相关的五幅大型柔和头像新古典主义艺术品。

此外还有前所未见的照片和档案文件首次展出，这些难得一见的工作室和毕加索家庭的照片进一步为观众重现了毕加索在车库的生活经历。

展览现场重塑了车库工作室的西墙和北墙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2023年

一直以来，对毕加索作品的争议不断。毕加索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他是前卫还是学院派？是革命派还是保守派？此次展览对枫丹白露车库的作品进行了整理和分类，借用这些作品探讨了毕加索在枫丹白露的创作过程和实验精神的新发现。

02#

风格相同但内容

  迥异的四幅巨制

历史照片显示，在1921年7月至9月之间，毕加索完成了四幅非常大且截然不同的画作。

其中两幅画作并排钉在他在法国枫丹白露的临时车库工作室的西墙上，它们高耸于毕加索的面前，每幅画高度约2米，下边缘仅离地几厘米。

毕加索枫丹白露工作室

摄于1921年  

在左边悬挂的是毕加索的古典主义作品《喷泉旁的三个女人》，现在收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在这幅高约2米的大型绘画中心，似有一小股水流流入陶罐中，三个女人依偎着它坐着。毕加索赋予了每一位女性厚实、圆润的身体和四肢，使她们显得坚实、厚重、不朽，几乎填满了整个画布。

这些女性就像古希腊或罗马的雕像，面部特征也是雕像式的：鼻子挺直，眼睛厚重，嘴巴小巧。她们穿着灰白色、无袖褶皱外衣，长至脚踝。除了她们的灰色礼服外，剩下的画面大多是暖色，皮肤和头发都被涂成棕色。

有趣的是，尽管右下角的这位妇人看似在捧水，袍子像是被水打湿了，脚也似乎泡在水中，但经过现代X光的检测，并没有发现毕加索画水的痕迹。“这使得这件作品蒙上了一层神秘感”，策展人安妮说，“他并不是在表现水，而是通过操纵颜料的方式创作出了流水的效果。”

毕加索，《喷泉旁的三个女人》，1921年

现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而在这幅具象绘画《喷泉旁的三个女人》右边悬挂的是毕加索的抽象拼贴立体主义画作《三位音乐家》，现在被收藏在费城艺术博物馆。这幅画描绘了三位色彩斑斓、身着戏服的面具表演者。

毕加索，《三位音乐家》，1921年

现藏于费城艺术博物馆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作品他不仅创作了一幅，而是两幅。《喷泉旁的三个女人》和《三位音乐家》都有同样大的姐妹作品，分别被收藏在巴黎毕加索国家博物馆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中。

毕加索，《三位音乐家》，1921年

现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在枫丹白露的工作室里，费城的《三位音乐家》正对面是纽约的版本；而巴黎的《喷泉旁的三个女人》的位置则没有记录下来。

但巴黎的这幅《喷泉旁的三个女人》是一件草稿样式的作品，我们能看到毕加索在创作上的其他思考。

在这幅草稿中，毕加索使用棕色颜料描绘了三个巨大的、雕塑般的、穿着长袍的女性，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双耳瓶，位于一个浅浅的、不确定的、类似洞穴的空间中的神秘水源前，这些人物及其背景让人想起希腊罗马古代。

毕加索，《喷泉旁的三个女人》，1921年

现藏于巴黎国家毕加索博物馆

此次，这四幅作品在百年后于终于再次相聚，尽管这四幅画在大小、壁画式效果以及三重构图等方面有相似之处，但组合间的风格差异仍然具有震撼力，它们引得观众不自觉地仔细观察和比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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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立体主义新

  古典主义的开始

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安妮·乌姆兰认为，1921年毕加索似乎打算通过他的艺术和他对绘画传统的理念来展示古典主义、立体派、学院派和前卫派，以及历史和现当代之间的辩证关系和不可分割的联系。

巴黎国立毕加索博物馆前馆长安妮·巴尔达萨里表示，枫丹白露的作品应当被视为毕加索对视觉修辞运用的延续。

数年来，立体主义作品《三位音乐家》和古典主义作品《喷泉旁的三个女人》积累了多面的、矛盾的解释，涵盖了从古希腊雕像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废墟景观，从特定的传记事件到流行娱乐的场景的各种解释。

如今，这四幅宏伟的作品在离开车库工作室后，首次重聚在“毕加索在枫丹白露”展览的核心，也向观众重现了那个矛盾且炎热的夏天——毕加索在构思和创作这四幅风格迥异、主题各异、规模宏大的作品时，在想些什么？

为了探究毕加索当时的想法，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通过关系性的方式对毕加索在枫丹白露的作品集进行了梳理。策展团队收集了复杂的历史、物质、评论和经济变量，这些变量交织在《喷泉旁的三个女人》和《三位音乐家》等众所周知的作品以及毕加索在枫丹白露租住期间创作的其他80幅作品中。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2023年

就拿《三位音乐家》来说，这幅画看似是三个表演人员，其实是毕加索和他的两个好朋友。左边戴着面具在吹奏单簧管的人是超现实主义文学先驱，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右边手里拿着乐谱的修道士，是充满了正能量的诗人马克思·雅各布。中间正在弹着吉他的丑角就是毕加索本人。他们三个人坐在一个类似箱子的舞台上，虽然身着色彩明亮的戏服，但背后却有着深沉的背景，这其中包含了毕加索对二位好友的深厚的情谊。

毕加索曾说：“绘画不是简单的真实描述，而是通过某一事物或事件的有感而发。”创作《三位音乐家》时，左侧的诗人阿波利奈尔已去世3年，毕加索怀着对他的思念画下了这幅画。

他们二人的友情源于战争带来的痛苦。众所周知，毕加索一生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我们能从他的诸多作品中解读出战争的残酷与他对和平的渴望。这位诗人阿波利奈尔曾经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身负重伤后返回法国，毕加索被他的经历启发，创作出大名鼎鼎的《亚威农少女》，这件作品是毕加索以先锋且刺激的形象反击战争时代的强烈表达，也是毕加索第一件成熟的立体主义作品。

毕加索好友，法国诗人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右侧的诗人雅各布是毕加索在巴黎最早的朋友之一，也是彼此终生的挚友。雅各布的诗句往往大胆打破叙事和语法规范，其在文学上的先锋之力让他和毕加索在灵魂上相互吸引，又彼此影响。毕加索的传记作者约翰·理查森认为这幅画的灵感来自雅各布的一首诗《献给萨尔达娜和特诺拉》， 他在诗中写道，“明天，我将远在他乡。”从这个角度解读，这幅画是毕加索对立体派时代的告别。并且，《喷泉旁的三个女人》也彰显了其在新古典主义上的探索之路。

左：毕加索好友，法国诗人马克思·雅各布

右：巴勃罗·毕加索

但这些都是推测的结果，如今，MoMA再现了枫丹白露车库工作室，展示出了大量照片和档案研究，目的是允许每一位观众尽情想象、猜测和推测毕加索的创作过程，工作习惯，以及他如何产生创作的灵感。特别是在1921年夏天，枫丹白露的车库那个逼仄炎热的空间里，都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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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信息来源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禁二改丨盗用

文字丨李曼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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