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玉《狄仁傑傳》出版

新书速递｜杜文玉：狄仁杰文学形象的流变

杜文玉 商务印书馆学术中心 今天

在中国古代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中，涌现了无数杰出的历史人物，但是至今仍为人们所传颂，成为小说、戏曲、影视作品描写的热门对象，并为世界各国人民所喜爱的传奇人物，则非狄仁杰莫属。早在狄仁杰逝世不久的唐代，以其为描写对象的传奇小说就已经出现了，经历宋、元、明、清乃至于今日，历时一千多年，此种盛况即使在世界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关于狄仁杰的历史形象，早已有定论，其不愧是一位忠君爱国，公正执法，关心民间疾苦的杰出的政治家，与历代文学作品中的狄仁杰形象差别很大，而且不同时期狄仁杰的文学形象也不相同，其间的变化情况如何？这是需要认真总结的，以反映狄仁杰文学形象的流变情况。

▲ 狄仁杰

在唐代的传奇小说中，狄仁杰的文学形象是多面的，他既是一位爱民如子、赈济灾荒，减免赋税，发展生产，深受百姓爱戴的清官，又是一位不畏鬼神、勇于移风易俗的斗士。所以唐人在创作此类传奇作品时，往往把狄仁杰作为主人公，以至于一些被他焚毁祠庙的邪神恶鬼欲加以伤害，由于上天的护佑而无法得逞。可见在广大人民的心目中邪恶是无法战胜正义的，这当然只是一种善良的愿望。为了颂扬狄仁杰，爱屋及乌，甚至连狄仁杰的后裔也都成为唐代传奇描写的正面对象。

▲ 《梁公九谏》

在宋代的话本小说，比如《梁公九谏》中，狄仁杰的形象反而单一化了，即被塑造成为一位一心忠于大唐的忠臣形象，唐传奇中那种丰富多彩的狄仁杰形象不见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固然与这一话本小说的主题密切相关，同时也是宋代政治与思想观念发生变化的结果。众所周知，宋代的民族矛盾比较激化，始终处于激烈的战争状态，如宋初对契丹，中期对西夏，后期及南宋对金国，南宋晚期对蒙古，外来的威胁始终都严重影响着两宋时期的社会安全。因此宋代统治者大力倡导忠君爱国。加之宋代儒学尤其经学家强调“义理”之说，把学术研究与社会实践结合起来，重视维系社会秩序的伦理纲常，对于朝廷大臣来说，就是要忠于君主，维护正统。而狄仁杰匡复大唐的行为，正好符合宋代统治阶级的政治需要，具有强烈的榜样作用，因此《梁公九谏》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的，其迎合了统治阶级的这种政治需要。

元代有关狄仁杰的作品杂剧《风雪狄仁杰》已亡佚了，因此其文学形象就无从谈起了，只能就明代戏曲作品《狄梁公返周望云忠孝记》以及一些小说中的狄仁杰形象，谈谈其形象的变化情况。总的来看，明人作品中的狄仁杰形象是以孝子与忠臣而交替出现的，其中忠的方面强调得更多一些，这与明代理学盛行是密切相关的。

▲ 《狄梁公返周望云忠孝记》

《狄梁公返周望云忠孝记》就表现了这种倾向，同时又从“仁”与“义”两个方面把狄仁杰加以塑造，使其形象更加丰满，道德更加高尚，几乎无懈可击。在明代的小说中，狄仁杰除了继续保持戏曲作品中的上述形象外，其又被塑造成一位风度翩翩、才能出众的人物，其中《浓情快史》一书写了狄仁杰断案的故事，从而开了清代公案小说以狄仁杰为主人公的先河，当然这只是狄仁杰日后神探形象的一个雏形。

清代是狄仁杰文学形象最为丰富多彩的一个时期，为了更好地塑造狄仁杰，作者们沿袭了明代戏曲《忠孝记》的说法，在多部小说中都说他考中了进士科的状元，而置狄仁杰本来为明经科及第于不顾。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多侧面地对狄仁杰进行了描写，反而淡化了狄仁杰劝谏武则天立庐陵王为太子，返周为唐之事，集中笔墨把其塑造成饱学多才之士，深谋远虑、公正无私的清官，善破疑案的神探形象，从而使狄仁杰的形象更加饱满。其中最主要的变化就是使狄仁杰成为公案小说的主角，为后世之人将其塑造成名扬世界的神探奠定了基础。清代小说的不足之处就在于，把狄仁杰反对立武氏子弟为太子，与武氏私党作斗争，视为反对女性执政，反对武则天私生活的混乱，这应该说是一种倒退。

▲ 高罗佩著《狄公案》

对狄仁杰文学形象塑造得最成功的当属荷兰学者高罗佩，他一扫中国古代清官如包公、海瑞等正襟危坐、不食人间烟火的刻板形象，塑造了一位鲜活、生动、亲切、公正的狄仁杰形象，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一是爱民如子，平等待人，秉公办事，替民作主的形象，使狄仁杰的形象愈发远离封建政治家，而更接近于平民侦探。二是嫉恶如仇，敢担责任，对恶势力永不妥协。三是宽厚仁和，对家人关怀备至，对下属平等宽容，一改以往清官高高在上的古板形象。四是冷静睿智，体察民情，对上待下，游刃有余。五是办案注重证据，循循善诱，不轻率动刑。六是身具文武全才，能维护公理，具有浓厚的人情味。总之，在高罗佩笔下，狄仁杰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欢，幽默开朗，智慧机敏，清廉刚正，富有人情味，从而塑造了一个崭新的神探狄仁杰形象，这一艺术形象集古今中外神探形象于一身却又丝毫不见人工雕饰的痕迹。正因为如此，遂大大增强了其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趣味性，使狄仁杰成为中外读者所熟知的传奇人物。

近年来有关狄仁杰的电影、电视剧层出不穷，故事情节更加曲折，场面或富丽堂皇，或惊险刺激，高科技手段的使用，使作品可观性大大增加了。然而遗憾的是，对狄仁杰性格的刻画和形象的塑造，并没有推陈出新，使狄仁杰睿智有余，而幽默不足，人情味更是缺少，因此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本文摘自《狄仁杰传》第十六章】

《狄仁杰传》

杜文玉 著

商务印书馆2019年6月出版

内容简介：

唐代政治家狄仁杰一直得到后世的推崇，并在当下被赋予了很多传奇色彩。无论在国内热播影视剧中，还是在海外汉学家流传甚广的作品中，狄仁杰大都是以神探面目出现的。那么，真实的狄仁杰究竟是什么样的？作为一部严格依据史实写成的关于狄仁杰的研究性传记，本书将带你认识一个历史上真实的狄仁杰。

作者简介：

杜文玉，1951年生。现任中国唐史学会会长，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主要从事隋唐五代史的研究与教学，兼及宋史、历史地理学、丝路研究等。已出版学术专著17部、编著20余部，主编学术集刊《唐史论丛》(CSSCl)，发表学术论文200多篇。主持过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重大研究项目、陕西省社科基金项目等多项，多次获得过省部级优秀社会科学成果奖。

目录

第一章 家世与童年

第二章 初涉宦海

第三章 历官各地

第四章 巡抚江南

第五章 汝南风波

第六章 酷吏诬陷

第七章 改朝换代之际

第八章 安抚河朔

第九章 同僚之间

第十章 辅弼女皇

第十一章 诙谐与忠直

第十二章 桃李天下

第十三章 迎归庐陵

第十四章 匡复唐室

第十五章 狄氏世系

第十六章 狄仁杰文学形象研究

附录

      《狄梁公传》的作者与史料价值

       狄氏家族碑志资料

       狄仁杰诗文作品

       狄仁杰大事系年

参考文献

后记

商务印书馆学术中心下设哲社、文史、政法和经管四个编辑室及威科项目组，主要承担文史哲及社会科学领域学术著作的编辑出版工作。出版物包括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中华当代学术辑要》、“大师文集”等为代表的多种学术译介和学术原创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