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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会犹豫的时代,我为这句话流泪:罗其鑫,你害得我好苦

成都商报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23-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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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罗老家中拜访那天,正好在画意村门口巧遇吴绪经老师,参观完他的工作室,他特意陪我去拜访罗其鑫,约了快两个月,这天下午的访谈做得很愉快。罗老即将在3月31日于四川省诗书画院举办个展(四川中国书画美术馆),这也是罗其鑫继2016年在北京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成功举办“巴山蜀水·罗其鑫山水画展”后的又一次大型个展,展出他近年来精心创作的近百幅作品。描绘的题材主要是艰险蜀道、苍劲古柏及秀丽川江。



- -  罗其鑫

罗其鑫,1943年生,四川成都人。

曾先后担任成都社会大学艺术系主任、教授,成都翰林中国书画艺术学院副院长,并在四川省教育学院、成都市教育学院讲授山水课。

曾任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四川省分会书画专业委员会主任,成都画院特聘创作员、画师。

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山水书画专委会副会长、四川省诗书画院特聘美术师、成都美术家协会顾问。

蒙着薄霜的夜光杯泛起柠檬黄的满月,荡漾的是这一路山水的冷香和罗其鑫笔下故乡的野趣。

之前看戴镇谦、翰坤的文章《苍茫如诗·沧桑入画》中写,罗其鑫在当今人心浮躁、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属于异类。真正的大家却在这象乱如云的时候,隐了!或隐于市,或隐于林。“人们把罗其鑫先生定位为蜀中画坛的一位隐者,是恰当的。在早年成名以后直至今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销声匿迹,不问世事,把自己隐入一种‘无为’的境界中,他认为,所有的艺术都应该是个人的行为,是自己私底的探索和禅悟。”我读罗老的作品不多,拍卖场上也罕见,我常常以为他是不是不在国内生活和创作。后来知晓他1998年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后,过去十多年间,在南洋和美国举办过五次画展。作品流回国内的实在不多。

2016年12月30日,在“巴山蜀水·三峡画派作品展”(福宝美术馆)上的合影,今年是岑学恭先生诞辰一百周年 点击看之前深度报道:攀山乘筏,三峡画派长卷十路,岑后风华,一路山水一路歌

-罗其鑫留影于去年在北京国家画院,看到这张照片,我想起是香港岭南大学荣休教授、著名华文散文名家刘绍铭先生的自选集:烟雨平生》。

98年办展时,徐悲鸿夫人廖静文先生去了,在罗其鑫那件《巫山云》作品面前流连好久,“你把四川的云都带到北京来了。”后来罗其鑫在南洋办展时专程去了槟城看徐悲鸿故居,算是了桩心愿,他那朵云去了南洋,照看了1937年徐先生的多愁和苦涩。我想起我2015年采访廖静文先生时,她的样子。罗其鑫可能想象不到,廖静文先生三十岁就开始守寡,大半辈子都在做“徐悲鸿夫人”,我听她说等她再见到悲鸿要偎在他怀里“哭诉几十年来对他无尽的思念”,人生像梦,新关码头竹布长衫的悲鸿背影像画,我又想起送红豆给徐先生的孙多慈。

- -  罗其鑫《巫山云》97cm×180cm

去年10月,罗其鑫在国家画院举办了迄今最大规模的个展。据说这展览也是开非体制内画家在国家画院举办个展之先河,125件新作盛大亮相,轰动不已。国家画院常务副院长卢禹舜莅临展厅,评他的画“传统功力深厚又不乏新意”,并欣然为其题下“天境幽韵”四个字。国家画院副院长赵卫和艺术交流部主任王辅民也亲临现场,“大家诚恳的交谈使我获益良多受益匪浅”。

-罗其鑫和国家画院的领导嘉宾们交流

央视著名主持人朱军当时从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去北京观展,相聚一堂。“朱军在部队时就是画家,我见到他大量的写生、创作,是一位现实主义画家。到北京后拜范增先生为师,是范先生关门弟子。”朱军和罗老“搦管合作一幅,题为雄视”。接着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高润喜又临国家画院,两人回忆起李可染先生的作品和画论,“融契,相见恨晚,他对我的画很嘉许,也可能是对我这个四川土老头感兴趣的缘故吧……”

- -  罗其鑫和朱军联袂作画


离开北京后一月,我注意到罗老在朋友圈里提到一些心得,“今日友人偕朋友来家,谈及四川山水的特色及蜀道与柏树。本次展览上柏树题材的作品引起了大师们的喜爱,作为四川本土画家能够具有地域特色亦是我的一贯追求。”我细读他10月底贴出来的一张照片:时间过得真快,收拾书房时老妻翻到如意楼主苏国超先生一九九五年发表在成都美术特刊文章,所写的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文章中信息量挺大,提到60年代苏国超等几位有着共同爱好的小青年在苏国超家里搞了一个“如意楼”国画小组,“其鑫是最年长的,且美术学校毕业,是其中唯一的科班生,山水受其师周抡元的影响,画得非常刻苦、认真,他的古文底子好,说话又风趣幽默,常常于不动声色中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生活中又像很多画家一样不拘小节,长胡子、长头发,又是一个纸烟、水烟、叶子烟而面面俱会的‘老烟灰’,记得一日老兄幡然换了新包装,上着毛呢学生服,下着蓝涤卡长裤,卡普隆绿袜,头烫油‘拿波’一条雪白的乔其纱围巾在本年就不长的脖子上,嘴上还叼着一根长长的叶子烟杆,此番打头,惹得我们大笑不止。几天后我才惊喜的发现老兄正在热恋之中(对象就是现在颇受尊重的童姐),经过几番跟踪追击,逼供审问,他不得不向大家坦白交待:指腹为婚,包办!包办!本来就是没有长醒的娃娃,没想到一年多以后竟要当父亲了,预产期将临那几天,其鑫经不起大家的怂恿,参加了去狮子山写生的行列,一画就是一天,末了还和谭天仁在沙河边上比赛了两盘长拳,正赛得起劲他猛然想到了将要分娩的童姐,大叫一声驱车赶回,只见大门紧锁,门上贴有一字条:‘罗其鑫,你害得我好苦!’此时包家巷产院里,鸣儿已经出世了。”

- -  苏国超先生一九九五年发表在成都美术特刊文章

“罗其鑫,你害得我好苦。”这句话,在那个不会犹豫的时代,如同躺在阳光下的海,一经翻动就勾人泪下。74岁的罗其鑫,经由这20多年前的文字,突然找回那段“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韶华。它们毕竟藏在50多年前的时光里呢。

- -  罗其鑫早年的家庭照片

- -  罗其鑫和夫人

采访前做了不少功课,一些圈内资深人士也给我提起过罗老。他作品中那股近现代国画大家的遗墨味十足。“我的画就是我的话”,罗其鑫在这则令人印象深刻的文字里提到他的经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读于成都美术学校,周抡园先生教授山水,第一节课就提出“中国山水画为什么不叫中国的风景画,这是我们画山水的人一辈子都要思考并解决的问题。”几十年来,这也是罗其鑫的“画结”与艺术取向。他说自己幸运,山水课有周抡园、赵蕴玉、罗新之三位老师,赵蕴玉辅讲宋明山水,罗新之辅讲元代山水。后来调到成都市工艺美术研究所工作20多年,“记得当年随罗新之老师三峡写生,当时他已七十来岁了,病倒在巫山的一个小旅馆里,我照顾他时,请教这次的写生收益,他只是反复强调‘气象大’这三个字,这句话给我振动很大,当时写生我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山势山形结构特征上,只是在画所见、所知而已。没有用心去感受所画对象的精神状态,没有去思考我要画什么和他要求我画什么,可说是物我两忘,我现在画山水的体会是物我两忘不如物我相融为好。岑学恭老师由重庆迁来成都,开创‘三峡画派’。其作品气象之沉雄,笔墨之精到,山石云水刻画之精美令人惊叹,遂又拜其为师。他画的三峡堪称巴蜀画坛的一绝。我去了三峡若干次,自以为对三峡很了解,但觉得总画不好。后随岑老赴三峡写生,就此事请教于他,他私下风趣地告诉我,我画三峡并不是三峡具体的什么景,是在‘造谣’。我的感悟‘造谣’就是不为物象所惑而得其‘意’。得了意,就自由了。”

- -  和学生们在一起

- -  罗其鑫的椅子

来看看罗老最新的作品。它们显示一种独特观察后的某种别致效果。画中人物的形态是微弱的,但生命力嵌在那山石奔流之间,那股英气让人为之感动,但同时不可忽视那山水之中透出难以捉摸的柔情--我们似乎都还没有真正了解中国毛笔的充分潜力,毛笔可能是人类所发明的最具变化,最富感性的描绘工具,罗其鑫那些忽粗忽细的线条不但使画面看来生动,而且也勾勒出一派大山大水的动势,威严、挺拔而充满生命激情。读到细节的同道,能感觉到其中有山水交响的协奏与轻音,那些高不可攀的峡谷与水道,如同不尽涌动的史诗群雄,恰好是史诗,才不忽略任何关键的节奏和细节,他轻快在画面的某处点上一个船工或者挑夫,前者是猛水的驯服者、驾驭者,而后者则是雄山的皈依者与栖居者。这人与山水的亲密关系,被罗其鑫以一种描绘四时山色的心理活动方式体现出来,这是凝视后的一种立体乡愁与深度情结。

 -  罗其鑫《休称蜀道难 错莫剑门路》82cm x 180cm 2016年


-罗其鑫 《马铃声声》 69cm x 138cm 2010年 


-罗其鑫 《漠漠迷秦塞秋声带雨来》 50cm x 54cm 2008年


- -  罗其鑫本次的个展作品,我刻意隐去了作品名,真是动人

“我是一个四川土人,所描绘的题材主要是我所熟悉的蜀道、古柏和川江景色。我写蜀道,是写蜀道难行。蜀道是物象,难是感觉,行才是我真正表达的本意。画古柏,不是写其千奇百怪的形状和苍劲感觉,是在于表现生命与自然的抗争精神和对行人的呵护爱心。”罗其鑫说这山水、山水画是创作者和观者共同创造的,“我爱我的山,我爱我的水”,这话从“爱”中生发,又落实在“爱”里,所谓“家国山河”,这是有道理的。他说水墨之“墨”,当然也算是矿物原料,中国人能把矿物质画得那么透明、那么水淋淋,是一伟大发明。

罗其鑫被说成是画界之“南人北画”,他用墨、胭脂和赭石进行调和,创造出某种奇妙的色泽,他认作为“檀色”,这真乃少见,绘以北派山水线条感十足、皴法新颖独到的效果,曾有人评他学过傅抱石,一手“抱石皴”颇有看点,但他当时还没看过傅抱石这样画过,只见过傅先生的速写,“倒是用‘乱柴皴’作比还比较妥帖。”

 -  罗其鑫《扁舟日落驻平沙》70cm x 138cm 2016年

六朝画家宗炳(375-443)在一篇深奥的短文《画山水序》中说,当他年迈足衰而无法再攀山越岳时,他就把记忆中的景致画在壁上,凝视之中,旧日游踪似乎又历历出现在眼前。他的山水论肯定:如果图画在观者心中能够引起当地面对实景时同样的情绪,图画就有取代实景的力量。宗炳认为自然的形式不但包含了外在世界的实质,也包含了“趣灵”。使仁、智、贤者感动的,正是后面这种品质,而非其外在形象。但艺术家感动得想把他的感觉转形成绘画时--如果以宗炳所说的“旨微于言象之外者,可心取于书策之内”为指导原则,那么众眼就能和他共赏,众心就能和他共鸣。宋代作者赞美山水能够使人感到“身如其境”,就是这个观念在后世的回响。我有了这种感受之后,突然很想去看看罗老的毛笔:“画三峡已30多年了,当年写生,驳船统舱,舟小滩急,看孤帆远去,听纤夫争鸣,望怒涛裂岸,读江上竹枝。面对现在豪华游轮如织,舟行如履平地。往事,也只是珍贵的回忆。”

 -  罗其鑫《江山胜迹数东南 吴越归来恋楚山》70cm x 138cm 2016年


 -  罗其鑫《相如曾醉地 莫滞少年游》 45cm x 68cm 2016年


- -  罗其鑫《独上崎岖岭,苍苍暝色迷》70cm x 138cm 2016年

罗老不善言辞,但这则《三峡写生》的短文写得颇有明清小品的风骨:明年(2003年),三峡大坝将开始蓄水,水位将上涨170多米,涪陵至三斗坪将成为三峡库区。巴峡千峰走怒涛的景象将不复存在。“滩声破胆落奔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绝唱,也只能是人们对曾经与过去的缅怀。三峡的过去是美的,现在是美的,将来也一定是美的。山川巨变,沧海桑田,自然之事,忽金戈铁马,忽玉笙短笛,亦自然而然之事,自应以平常心待之,而处于巨大变革之时的历史见证人,做真实的记录,则更是自然之事,自应之理。

- -  罗其鑫本次的个展作品,我刻意隐去了作品名。

当今四川画坛,像罗老这般经受大师亲传手授的先生少之又少了,大家黄纯尧在为罗其鑫写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文章里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这话真诚,听着却酸楚。采访结束我给他拍照,他笑得温暖,回头一望满是三月春光,面前养的石缸鱼游得欢实。

文:谢礼恒   美编:小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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