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重光─川渝石窟的保护与传承暨李耘燕美术作品展”9月24日-11月20日即将在佛光山佛陀纪念馆展出。今日正逢佛光山开山星云大师九十一岁华诞,祝福星云大师法体康健,长久住世,弘法度众。
她跑遍全国重要石窟,走过万余公里,只为找到新艺术空间
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2009年(3-12月中央美院-石窟之旅-大足石门山-大足宝顶山)
3月一开学,我继续在中央美院学习,对写意绘画的研究也在这一阶段成熟起来。“禅天系列”是这期间于央美415教室完成的作品。在该系列中,不光笔触,连构图也进行了主观处理。画面背景变得更深邃混沌,更像是身在宇宙,佛像隐隐约约浮现其间。该系列基于小佛湾创作经验,将石窟感觉转化为写意绘画的探索。
- - 禅天局部
2009年7月28,我在中央美院的访学也告一段落,当我坐下来写总结的时候,内心充满惊奇与感谢。惊奇的是我已实质性地以个人方式坚持佛像石刻写生创作数年之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艺术方向。靳之林先生在中央美术学院访问学者工作成绩考核表中写:“她在极端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以大无畏的精神,在大足石刻现场,完成举世无双的创世之作《释迦摩尼涅槃图》、《宇宙佛陀》等多幅油画,是极其令人感动与佩服的。”一路走来,心中满是感激:感谢西南民族大学和大足博物馆的支持,让我解除了绘画之外的诸多后顾之忧;感谢靳之林先生、詹建俊先生的教导,使我的佛像系列绘画有了一个新的开端;更感谢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让后人获得了取之不尽的精神供养!
8月初,我和先生、孩子经历了二十三天、万余公里的行程,跑遍靳之林先生给我开出的全国重要石窟名录。这万余公里的行程,让我深刻体会到川渝石窟在今天呈现出不仅是单纯的视觉形象,而是承载了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实物依据。同时它又融合了儒家文化、道教神仙体系,是中国三教融合历史文化的珍贵遗存。
- - 09年李耘燕和家人在响堂山石窟
9月,我再次回到大足石门山,继续画6号“十圣观音窟”,历时一个多月。期间只有几天晴天,洞窟阴暗,现场写生条件有限。我开始比较主观地画四个观音条屏和西方三圣三条屏,画面一开始是放松雕塑的形体,找温暖的色调和阳光的感觉,然后再到色彩里去画佛像的形态,注意从二维空间中寻求雕塑的体量和空间意识,深挖藏于视觉表象后的精神底蕴,这样比较主观地创作出了我2007年第一次到石门山时洞窟里温暖的感觉,这让我很欣慰。
“西方三圣”是以一种浑然的感性空间来表达意象和情境,对于空间的维度,精确的结构,合适的比例等方面追求不是那么精益求精。石窟中的雕塑造像以线条作为辅助的造型与彩绘相结合的表现方式,成为具有主导性的雕塑语言。
- - 西方三圣 200x73cm(三幅)布面坦培拉 2009
石门山的下午四点钟以后,洞窟里就光线受阻,看不清楚了,我便在窟外创作了一批小画:《千里眼头像》、《顺风耳头像》和《天王头像》。
在现场画画,自然提供的丰富的感觉永远超出你的想象。不同光线,不同时段,不同季节,不断沟通,不断思考,不断感觉,就会带给你不同的理解。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当光线变化时,你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原来是这样饱满,你的画面这样表达才可以。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艺术家有时要抛弃自己的意图和偏见,随时准备接受突如其来且不知来自何方的灵感。这个灵感来自自我,来自书本约定俗成的文字,来自洞窟中不同季节、不同光线刹那间感受到的那部分,来自客观世界中尚未表达出来且尚无合适的词语表达的部分。一个悟性有限的画家,往往以所见、所知为主导或在传统的技法、流派中转来转去跳不出来,优秀的艺术家要让人思考,让你人到很多的可能性。
- - 观音——大足石门山第6号窟 布面坦培拉
10至11月,我回到宝顶山大佛湾继续画卧佛的身体部分。一开始只打算画头部,因为工作现场游客太多,画幅又大,露天画画,光线和色彩的变化特别大。卧佛的头部画作就挂在我的工作室,似乎与之有着与生俱来又相见恨晚的亲近感。每每和释迦牟尼佛的眼睛对视,都有一种力量充盈。
- - 2009年《静·净——释迦牟尼涅槃图》创作阶段
我有一些画外之想,佛像系列作品应该从当下中国以及世界所关心的社会问题出发,把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精神和古代石窟艺术家的视觉经验,连同自己面对古代石窟艺术的内心体验通过绘画的方式传达出来。
大足石刻小佛湾的千佛形象匀称和谐,每个都有自己的坐姿及不同的手印,每个都被无限的光芒所环绕,它们所表达的是佛陀的观念。佛像虽然破碎了,看起来依旧很美,虽笼罩尘土污垢,但潜在之精神反而得以彰显。《无量--千佛系列》,表现这种感觉。我先做肌理,贴金箔,再在上面描绘。《晴暖--千佛系列》先泼撒晕染做背光的红色,再描绘千佛。千佛不追求形体各部位的至善至美,而是注重整情感体验和虚实描绘,让轻灵与诡秘的精神在有限的空间里跳跃不止。
- - 无量系列 41x33cm 布面综合材料
- - 情暖系列 33x41cm 布面坦培拉
2010年(3-5月大足宝顶山大佛湾,7-8月大足佛祖寺,10-11月大足北山)
5月,完成《静·净--释迦牟尼涅槃图》后六个条屏。在大足博物馆黎方银、蒋思维馆长、姜稻谷等领导和博物馆朋友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历时三年终于完成了《静·净--释迦牟尼涅槃图》。这也是我此生完成的第一幅大作品(230x1200cm)。我在创作之初心中只有一个大致方向,随着心灵与丹培拉材料的不断交流对话,缓缓向前探索,愈来愈接近内心深处想要表达的声音——大足释迦牟尼涅槃造像用特别的形式建造了一种独特的精神状态,到今天仍然能直接干预我们的内心世界,这无疑是伟大的艺术。这几年,石窟给了我静思的空间与灵性的领受。可我注意到,来现场的游客却少有人能和老祖宗达到某种“沟通”,思考“生死”这个人类的终极关怀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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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静·净——释迦牟尼涅槃图》布面丹培拉 2008-2010
- - 2010年《静·净——释迦牟尼涅槃图》创作现场
2010年暑假,画大足宝顶山佛祖寺。佛祖寺石刻位于大佛湾西部,现存华严三圣半身造像1龛,保存异常完整。一开始我带着儿子去的现场,孩子九岁,乖乖跟着我画佛像,为我拍工作照,后来在山上跟居士婆婆吃素餐不习惯,上厕所又怕脏,好几天他都不解大便,把我吓得赶紧把他航托送到厦门的四姨家。晚上,我住在大足朋友唐安利丈夫游世春在武装部的宿舍。
- - 带儿子在佛祖寺现场创作
《圆融之境--华严三圣》这组作品的创作过程从画素描开始,一点点地揣摩每处细微的体积,反复画了三遍,画得很完整,然后多次提白染色,素描被色彩覆盖了,尽管有时候覆盖得很厚,但依旧有隐隐的变化。色彩透着素描的灰色变得逐渐沉着。做事做人也是一样,很多事情认真去做,可能不被人看到,结果一定会反应出认真的过程,只要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最后都会给你圆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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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圆融之境——华严三圣 200x480cm 布面坦培拉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挥洒泼彩、画面大关系的绘画实践之后,我又回到从细节感受对象的创作过程。虽然造像表层颜彩几近剥落,暴露出黯淡的白垩石质,但我在绘画时尽量还原造像丰富的色彩。其背景的红色调来源于一天傍晚我开车下山看到的霞光和大地生生不息的情景,那些幻想性的内容,充盈在画面背景中,迷离的气氛好似身处黎明破晓,令人难忘。
我每天开车去画画,有时画到半夜,佛祖寺在半山腰,很僻静,晚上一关灯就伸手不见五指,文馆员李君成善心好,每天无论多晚都送我走夜路到车上再回去睡觉,从无怨言。临走时李师傅还挖了一背竹笋送给我,我坚信这份善缘一定有善报。
我印象很深的是,绘画过程艰难而繁复,眼看还有三天就要返回成都教课了,文殊菩萨画得被动,没有达到预想的更有神气,犹豫之下,打磨掉诸多繁复细节静心重来。我利用丹培拉媒介加矿物质颜料不断泼洒、皴擦、再描绘,最后渐渐找到了所要表达的神韵,深切地体会了死而复生之感。
- - 2010年在佛祖寺现场创作
在石窟现场,2008年画释迦摩尼涅槃图开始,我用丹培拉绘画技法。丹培拉是油画的前身,主要用含有水、油成分的乳液为媒介剂调,根据各种有机和无机颜料、画面底材和你想要的画面效果灵活运用水性、水油不同比例、油性等多种媒介。不同的媒介和技法所呈现出的视觉效果更是千变万化,色层丰富、温润雅致……这一特性为我表现石窟的探索过程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和耐心去面对繁复而漫长的制作过程,乐此不疲,享受其中。
佛祖寺这三张画我主要用鸡蛋黄,还未画完我已用掉两百多个鸡蛋。寺庙的居士杨婆婆跟我开玩笑说,“用这么多鸡蛋坐月子都坐出来了!”我恍然想起常常看见一些灰色身体、挺着白色肚子的老鼠,它们足有三十厘米长,在现场跑来窜去,应该是它们偷走了些鸡蛋,后来听村民说他们家窖的几百斤红薯都被老鼠搬走了!
2010年10月,我在大足北山136窟创作《梵境》系列。136石窟既狭且窄,但却是一个宝窟,极少对公众开放。馆长素来紧张这一瑰宝,更何况还要将巨大的画架、诸多工具搬进小小的石窟,这无疑加剧了本来弥漫石窟的紧张气氛。这种紧张情绪不经意间也渗进了我的神经和血脉,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能碰到佛像。
- - 2010在北山136窟现场创作
时光就在一遍一遍的祈祷声中倒流,眼前笔尖的斑斓色块化成蝴蝶羽翼的灿烂色斑。小时候,酷爱画画的我奔跑在青草地,在花瓣上,在草叶间,捉起一只只在我眼中美得无与伦比的蝴蝶,用竹签戳着将她们的美丽永远定格在画幅之上。但当我直面她们的死亡,心中却充满懊悔与悲伤。我一遍一遍地祷告:我只是为了画画,真心希望宇宙中那股主宰生命和合的强大力量能够宽宥我!多年之后,从佛陀的眼中我看到了圆融万灵的智慧与慈悲,我的心获得了超然物外的解脱与安宁。从蝴蝶到佛陀,冥冥之中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让我开始领悟到宇宙生命。生命轻如烟花而又重如磐石,我只有敬畏生命,感激生命!
- - 执持——玉印观音局部
- - 慧霄——文殊菩萨
- - 心光——日月观音 100cm×100cm 布面坦培拉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问自己:为什么画佛像?这几乎是所有人看到我的画都想提出的问题。想来还是老祖宗留下的石窟太让我迷恋了……这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也许一个人想要表达的精神世界与其一生的际遇都密切相关。这几年我内心宁静,有时间、有条件到石窟现场。石窟绵绵述说着佛教的经典,悠悠提升着心灵的气韵。每次去,我都能很快进入良好的工作状态,而且内心虔诚,充满活力。绘制石窟里的造像,不是在强调自己的艺术手法,而是传达让人安宁、充实又使人坚定、圆满的神秘力量,启示人人本具的灵性。这于我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文:李耘燕 美编:西子
文字整理:曾小 朱墨 林晓华 马路遥 吕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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