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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怜取眼前人,刀石碰撞的情感——田磊:篆刻温柔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19-04-14

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文字的疏离感制造寂寞之心。书写则带着纸与笔墨之温柔面庞。

而篆刻呢?坚硬是一种更为寂寞的本色,它从力透纸本开始,销金蚀石,用刻刀作枪、作烟火、作杠杆,抵达一种沉默的消解,达成对生活、对命途的剥夺与回馈。

在虹口江南忆庄园的茶室当湖山房,田磊坐到透明玻璃窗前,显得有些疲倦。江南忆的“当湖山房”,有含义,当湖又名柘湖,浙江平湖别称,风光秀丽,景色怡人。古代文人雅士最讲究意境,故有登高必赋,对酒当歌之说。而当湖波光粼粼,远离尘嚣,自是博弈绝世高手对弈的最佳场所。

按我国明清习惯,高手相约,一般以十局棋争胜,而清围棋高手范西屏、施襄夏两人的一番巅峰对决却进行了十三局。当年西屏三十一岁,襄夏三十岁,正是精力弥满,所向无敌之际。两人的当湖对垒,是对两人棋力的一次最权威的检验。(当湖十局,是传统的座子局,以攻杀为主,双方在对弈中呕心沥血,棋局上异彩纷呈,景象万千,将中国围棋的传统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当湖十局”不仅充分展现了范、施的高超棋艺,也达到了古代对子局的最高峰。)

田磊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文词浅白,情感也真,难得。书法、拍卖、篆刻,他经历简约,但想必也有急如赤子的个性,在学术上寂寞一人的时候,他痛苦也挣扎。但幸好,扭脱内心束缚之时,走姿潇洒也孤单。古今中外,像他这类年纪轻轻之辈,有这份绵厚心得,不多。以人生旅程的流转,寄望一个新局面之打开:田磊的篆刻温柔。

暮鼓淡淡,山里雾气多少带着几分矜持:面前的田磊好似走出了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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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拍摄、后期制作:无际视频。拍摄场地提供:四川浙商美术馆/江南忆庄园酒店。

本期内容将收录谢礼恒《何不怜取眼前人》一书(四川人民出版社、四川浙商美术馆),明春即将推出。

田磊从小喜欢写字,一直不间断,春节抄春联,送友伴手,父亲也很鼓励。“书写”,在田磊的生活里占据了多年主线,没有老师教,最早是父亲带他去新华书店买字帖,说你自己喜欢谁就写谁,他一下看上欧体,“是偶然也是必然,我的性格不张扬,平和,选的字帖也中规中矩。”

这字写到2010年,越写越苦恼。欧体有型,但也非常严格,“把自己捆绑了,内心很挣扎,感觉出不来自己的艺术风格。后来2011年认识刘新德老师,请教他,跟他学。他建议我把欧体放一放,入门好入,出风格难。我那时期开始学篆刻,学王福庵,篆书也写,后来写王羲之《圣教序》,行书也练一练,老是写楷书,容易写得呆板,写行书,活泼一些,对相对工稳之风有促进。其他时间写写小楷。”

- -  田磊

田磊的家在山东农村,少时便以自己作品参加一些小展。没有印章,自己又想刻,走到山东泰安的古玩市场,“那时对审美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想刻方章,刻完之后用到自己的作品上比较完整,常常去请教一些老师前辈。正好有个老师教我,后来慢慢走上篆刻这条路。”启蒙老师走工稳路子,田磊性格平和,喜欢的也多是传统、规矩风格。

大学毕业后,田磊做了其他工作,零零星星也刻了一些印,真正对印章兴趣提升是到成都做书画拍卖后。几年时间,到处拍卖行去看,前辈篆刻的原章原石,一下子醍醐灌顶,从喜欢到深入研究。每逢有印章上拍,都要调出来看,一方一方追慕学习,从印面到刀法到边款处理,细读。之前看印屏,平面化,不见刀法刀力,读原章之后才开悟,原来刀法是如此使用!做拍卖时间紧张,白天上班,晚上治印,“内心挣扎也痛苦,回来就辞职了。”

2011年田磊走上职业治印之路,一晃6年。



田磊大学学园林。园林如建筑艺术中的营造艺术,中国传统园林在国际上有很大影响力。当年董桥在《读园林》一文中说,“园林多么繁华都靠不住,用画用诗用文写出来的纸上园林反而耐看耐读。”

他学园林专业,对其传统文人的文化滋养颇深,滋养越深,他就越迷“图画”,绘画、书法、玩木赏石,这中外园林艺术讲究的也是营造“天然图画”。田磊学赏到的审美、情趣、格调,到苏州园林走了多次,深悟中国传统园林不可有法无式,要巧妙追摹一泉一径一花一树之原有神态规律,求得“虽人作,宛如天开”的高妙境界。

既是这七字,也道出园林艺术之艰深。田磊没有营过一天园林,平时作业很少,考试也能通过,但内心里追慕多过喜爱。毕竟难,让人有距离感。业余时间他干脆躲在办公室里写字刻印,送给老师同学,偶然大家见了,惊为润品。

到了四川,田磊从一家本土知名拍卖公司开始走上艺术道路。那时作为一门营生,正好公司缺负责书法、篆刻领域的员工,把他招了。田磊迷浙派八大家,奚冈、丁敬、黄易、蒋仁、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自己也追这一路。大师王福庵以切刀为主,工稳为主,影响了很多徒子徒孙。在四川,田磊个人感觉没有形成太鲜明的艺术风格,而且当下各地派艺术风格也不强烈,交流活泛,互师互学氛围很浓,四川一些著名篆刻家,刻得活泼,有质感。印章构成布局、线条,干润路子各有趋向。

一开始田磊循着性情,篆刻偏于工稳,经过几年摸索,慢慢想融入一点情绪化的东西,通过刀和石的碰撞,追求洒脱。他比较偏向“不是很放,见刀见底”的风情,看他的作品,有一些似有苦味,这似乎来自于那之前书法历练中的收获,文字苦味自有最逼真的一刻。他早时作品,比较拘谨,这算优点也算缺点,“放不开,可一味放开也不好,我希望在工稳里展示我的个性。”温润细腻掺加一点豪放,让徘徊在苦酒糟粕岁月里的人,找到都市荒原里长出来的风信子。

许是篆刻自带文化老根,许是田磊个人性情使然,这么一个人,好似从不骂人,毫无旧名士或新艺人的迂腐或傲慢,不狂妄,不阿世。他从事的篆刻,也从最开始的实用性慢慢转为后来在文人笔下的印记,再后来在篆刻家把玩下,多少有了文化和趣味在其中,“情怀融入到里面,它凸显的文化性就更宽泛了。”


你有没有和石头的缘分?问得有些唐突。田磊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名字里就有三块石,质地均匀,磊落,稳固,旁又有田,田是土地和水,人的出生入死,终归还是土地。他说记不清哪一年西泠印社拍卖,一方白色的将军洞芙蓉石,让他留念至今。(将军洞芙蓉石出产于将军洞,后者为芙蓉石的主要产洞,又名“天峰洞”,清乾隆时,因矿权被一位将军所占有,故名“将军洞”。此洞所出石,质纯,柔洁通灵,为芙蓉石中上品。后洞塌,将军洞芙蓉石遂绝产。)

他自然是想要,毕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这石头现在见过的人都不过,何况这种妙品。他托人帮着打听将军洞的石头,这种石头不超过3公分,长度不超过5公分,这些年一直在找,很难碰得到。“现在也是无迹可寻,据说价格已经高得离谱,过过手过过眼就很不错了。”

田磊玩过不少石头,刻了多方印章。历着生活的浮躁,治印之人总想着在喧嚣中觅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沉静,哪有治印之人不喜石之静穆的啊。只想舒缓压力之余,有一份并不刻意的回馈——与石之缘,是田磊难得的迷醉心欢。

寿山,青田,昌化,巴林,通过几许年的篆刻,田磊个人倾向于青田石,超级迷,行刀爽脆,呈现的线条质感又很挺拔。毕竟现在新开采的寿山石有一定粘性,昌化也是,“刻这种风格呈现出来的线条质感没有青田石质挺”,青田石在篆刻时,其清脆声响,如怦然心动之恋情,其他的石头也刻,只是刻得少,远远没了生动之气。“青田这种石头不用怎么保养,四川气候温润,在北方,冬天天气干燥,像寿山昌化巴林,你不保养就干了,颜色很难看,容易皲裂,青田石则不用保养。”说到石头的保养,要根据石材的化学成分决定,要么用婴儿BB油,用保鲜膜裹护,避免水分丧失,如果经常把玩,也可以不用保养,包浆自有沉穆的滋养。


前些日子田磊治印一方,“江湖夜雨十年灯”,那晚他看书翻到这句子,动人得很。当时天有小雨,突然来了灵感,夜里十一二点,找到稿子,磨了一下,以粗砂纸磨出下雨的基底,马上又刻了一方写意印章,那是他第一方写意之印,边想边刻,夜雨潇潇不驻。前后费工半个小时,有感而发,“将感受融入印章里,这方作品算是一个奇特的转变之作,虽不算大治,却给了我内心很强烈的震颤。”淡墨似水,写意如梦,毫无俗虑,这是一方救心的印。

对于治印之人来说,篆刻之路无疑是一次困苦的艺术流放,对于刀下之作品,他们无法回避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涯过客,治印之人与印本身,相互接纳,彼此成全,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能想象,之前那个提着丰盈生命与博大历史传统相遇的田磊,多么迷茫,而终于在那个静谧雨夜,他找到浅吟低唱的自己,涌动又澄碧。

田磊少时调皮,但喜欢动手,家里的玩具、家具都要拿来画一画,刻一刻。父母性顺,对他教育影响很大,邻里关系也很好,家人就鼓励他去玩,只要不太出格,一切都由他去。“自己的东西自己动手做,很有主见,中学、大学,所有都是我自己决定,现在的动手能力都来源于那个时候的敢想敢做,而且做的过程趋向于完美。”田磊的动手,导致了添欢凑趣的自我玩乐实验,更使他有难以替代的满足。

从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到春节为乡亲写春联得到交口称赞,亲戚不断递来红纸,写个三四天,北方天冷,冻得手生疮,但大家说小孩字写得好,田磊高兴,田磊父亲也高兴——浅浅的鼓励是一种长久的催动,而家庭的和睦给了田磊更大的安慰。“从记事起家人就没吵过架,我舅舅的孩子在我家待了十五六年,父亲没有一句怨言。”

虽然没吃过大苦,但乡间生活终归不算富裕。田磊那时很节俭,初中一般都不回家吃饭,母亲给三块钱,说中午你在学校里吃饭,那天赶上下雨,他就没吃,买了一件小雨衣,冒着雨冲回家送给妈,妈高兴,感动,全家人都哭,“那一天母亲下的面很香。”


山东人到四川,生活很简单,除了见朋友,田磊很少应酬。实际上他对生活要求也不多,衣食不究,白芷秋兰。但在有关文人之物、事、情上,他的花费多得多。

有一年回山东,在山东文物总店,他发现一方巴掌大的清代老砚,那个时候买得很便宜,几百块钱,有些残缺,文气十足。回到四川后,田磊就刻了两个砚名上去,有一句话是“妙质不为平世得,高怀犹有故人知”,内心尚古之人,对这类老物件没有抵抗力,田磊时常观抚这方老砚,体会当年人的思感,从里面顿挫出来的书意,构成年月的文笔,他如今把它放在案头,写写小字的时候用。清风明月,仍可追。

刻刀,田磊买的成品,通过身边朋友,根据自己的要求去做,这样的刻刀他有一二十把。有时候买的稍长稍短,他还要自己改造,之前他喜用“大刀”,从一公分降到现在的三毫米,印章对线条坡度要求高,田磊刻刀的开锋不是很钝,偏锋利,可以达到15到25度的开角,“这是我最习惯的,现在都是三毫米为主刃宽,长度一般15公分,太长了有后座力,刀的重量应该抵在虎口,发力时才比较舒服。”田磊讲起篆刻的具体技法,不如那天的夜雨一般感性。

有情感,有文化,有审美的篆刻,是一种难得的态度,要求很高。而在传统治刻的精神里有一些游戏的笔墨,才更贴近人的生命欲求。面对石头,如果缺了文化修养和书意滋养,刀再锋利,怕也难领会这般篆刻温柔。

作为职业艺人,田磊说叫“以刻印为生”,生活简淡,喜欢下午和晚上创作,凌晨两三点,安静,思路开阔,心跳平静,作品气息也很静。早上十点田磊会把家里收拾干净,泡杯茶……夫人默默照顾他,“你的刻刀里一定掺杂了很多家庭的情感。”他认同这句话。

握刀15年,成家以后田磊在篆刻上花的心思显然更多,“我对篆刻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深深的爱上它了,把篆刻当成了想象中的知己。我原来刻过一方章,叫‘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加了许多话,每次的风格设计样式都有变化,我为什么喜欢这些内容?卿就是我喜欢的篆刻艺术,不能辜负它,始终如一。是一生,篆刻既是我的经济来源,也反过来滋养了我的生活品位,通过家庭的反馈,对篆刻有了更温柔的理解。”


(庄园美术馆)


这是理想中的城、会馆、居所、休养之地,藏在山里。

500多件藏品,8000平米,含多重文化与养生功能。

汇聚刘朴、叶瑞琨、吴绪经等当代一线艺术家和青年有潜力艺术家的作品。

地址:四川省都江堰市虹口白八路庙坝

邮编:611830   电话:028—61928999


人在名利中行走

心在江南忆听雨

(江南忆庄园)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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