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海拜师程派传人李文敏 快雪时晴闲画戏：话说你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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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文人前辈董桥曾说，“我不懂京戏，却爱听，觉得戏词都是上佳的文字。四大名旦的老师王瑶卿对这四位学生的艺术特征有所概括，说梅兰芳的‘样儿’，程砚秋的‘唱儿’，尚小云的‘棒儿’，还有荀慧生的‘浪’，确也大有意思。”这其中，样儿、唱儿、浪儿都好理解，‘棒儿’有些深意。

我迷的是，老一辈京剧名家并非只会唱戏，文采照样厉害。董桥说：“江南名武生盖叫天识字不多，下得台言语举止皆无俗气；四大名旦梅程荀尚文化修养都高，梅、尚、程、荀更是能书善画。程砚秋对罗瘦公是终身师事，等于梅兰芳之于齐如山。周信芳藏书甚富，喜读书，也是艺林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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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脱开身，钻进画家刘成海的新工作室，他11月18日办了件人生大事：在成都设下拜师宴，恭请程派名家、已79岁高龄的李文敏先生坐上师椅。后来才打听到，他这顿叩首饭整整攒了5年！我向刘成海要来当天的照片，好一派大气象，画界朋友，票友高参一应俱全，成都本地好久没有这般艺林幸会了！

- -  拜师现场

刘成海这些年画艺渐精，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唱戏好听却好多人没有福份面临，上周六在大慈寺藏经楼，刘成海与绣兰道合作，在庙堂唱了几段，惊艳，也文气。想起上次在他老工作室，拍他画戏妆，做扮相的视频，眼见一袭男儿身变成青衣，忽然想起元代曲家贯酸斋（即贯云石，1286-1324）所著《清江引》（惜别）一曲：

若还与他相见时，

道个真传示：

不是不修书，

不是无才思，

绕清江，

买不得，天样纸。

这支曲我喜欢了好久，一想真是巧，刘成海就住在成都清江路边！“如果我再和他见面，一定要告诉他：不是我不愿给他写信，也不是我没才情写信，而是因为，我找遍了整个清江（以造纸著称的地方），却怎么也买不到像天一样大的纸来写信给你！”

这般青衣，万般柔情。

- -  刘成海和李文敏

李文敏先生是程派大家赵荣琛先生的高徒，刘成海端出一本好书给我欣赏：《怀琛辑影》。一翻开就合不拢了，封面几个字是欧阳中石先生题的。里面还有他题的诗：文光翰采入乐中，自得秋霜变羽功；戏理人情原对应，因缘世态本相通；词融教化调音律，曲尽薰陶费苦衷；行至谦谦君子节，氍毹落落大家风。

中石先生的字好，“氍毹”，毛织的地毯，旧时演戏多用来铺在地上或台上，因此常用“氍毹”或“红氍毹”代称舞台。这都是学养，是沉淀。

- -  赵荣琛与挚友欧阳中石合影

- -  欧阳中石为赵荣琛赴美讲学题字，以表庆贺

赵荣琛先生书赠已故香港《大成》主编沈苇窗先生的字也好，“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内容也好。沈苇窗先生是真正的文人，曲艺修养深，他编的《大成》杂志每期都有谈戏曲的文章。他还为安徽名门之后张允和女士题字，再度翻看1941年张大千赠给赵荣琛的画，想起那些多情的戏妆岁月。一张照片，我久久注视，好像裁切下来装在镜框里天天看：赵荣琛与契友曾世骏、夏梦在香港聚会。夏梦，哎呀，一想起她就哀婉，去年10月30日才过世，享年83岁，她是金庸金大侠的梦中情人。凤飞飞有首歌《落花情》：流水载走了我的情，流云带走了我的意，逝去的岁月啊，未曾留下痕迹。寒风起，落花飘零，无边相思何处寄；问流水问那流云，何时能解落花情。——那张夏梦，已散烟雨中。“飞扬颇恨人情薄，寥落终怜吾道孤。”说得凄迷。

- -  赵荣琛书赠已故香港《大成》主编沈苇窗先生

- -  赵荣琛为哈佛大学教授——安徽名门之后张允和女士题字

- -  1941年张大千赠画赵荣琛

- -  赵荣琛与契友曾世骏、夏梦在香港聚会

- -  年轻时的夏梦

1959年一张李文敏与老师赵荣琛的合影真是好看，绝顶的好看。李文敏，卓有成就的京剧程派教育家，1938年出生，今年是响当当79岁高龄，门庭显赫的京剧世家之女，我读程疯子的专文介绍，李先生父亲为梨园赫赫有名的李春林，长期为梅兰芳大管事，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因父亲结交广泛，她也在梨园圈内小有名气，从小就随父来往于各大戏园，得到四大名旦、四大须生以及各流派名家的戏耳韵目染，尤其受梅派艺术熏陶更多。她于1952年考入艺培戏校(北京戏曲学校前身)攻青衣，向赵绮霞学习了《小上坟》、《打灶王》等花旦戏，向李金鸿先生学习了《思凡》、《金山寺》，向唐芝芳老师学习了《汾河湾》、《金水桥》、《探窑》、《彩楼配》，并得到了王少楼、孙甫亭、孙毓玺、侯喜瑞、苏连汉、王福山等老师的教诲。

- -  1948年 赵荣琛与师尊程砚秋在青龙桥

- -  赵荣琛与弟子李文敏合影（1959年）

- -  赵荣琛与与梅兰芳先生合影

她在课外随熊承旭研习程派学习《贺后骂殿》、《三击掌》等，1957年偶然机会，在大众剧场观看赵荣琛先生率领大风社演出的《牧羊山》，一下子就打开了她艺术的闸门，经过熊承旭和闵兆华爱人引见，从此开始了与赵先生的交往。后来赵荣琛先生到北京戏校上课，她则捷足先登，领悟极快。赵先生首开山门，她就程门立雪，于1957年在19岁时，同年由熊承旭牵线搭桥，李文敏正式拜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赵荣琛为师，成为他第一个正式拜师弟子，在北京便宜坊行了大礼。而《牧羊山》也是向先生学的第一出戏，1959年夏，李文敏毕业，因程派剧团已经不存在，她随即在1959年进入梅兰芳剧团，学梅机会更多，而在剧团她还与梅葆钥合演过《贺后骂殿》，和王世续先生合演过《三击掌》。

程砚秋先生病故后，周总理要求赵先生和王吟秋先生组织程派剧团，李文敏也榜上有名。1960年春进入北京青年京剧团，在建团演出中主演了《六月雪探监》一折，1960年3月9日参加了在北京人民剧场举行的纪念程大师两周年演出。她是赵荣琛的弟子又是同事。随师学艺，不离左右，耳濡目染，如鱼得水。在向赵荣琛学戏中，李文敏深得程派之奥妙，赵荣琛教了她《大登殿》、《三击掌》、《锁麟囊》、《四郎探母》、《荒山泪》、《汾河湾》、《荒山泪》、《红鬃烈马》等等一大批程派和传统剧目，为日后传教做剧目储备。在剧团期间，还同王志廉、黄世镶等青年老生等演出《贺后骂殿》、《汾河湾》、《武家坡》、《大登殿》等对戏以及《朱痕记》、《六月雪》等戏。1960年代初赵荣琛开始受业，各国各地一批程派演员拜其门下，因演出和事务繁忙，有时实在无暇顾及，就让李文敏代为教授部分剧目。

- -  1956年演出《荒山泪》（饰 张慧珠）

- -  1984年在纽约演出《碧玉簪》（饰 张玉贞）

1960年代初赵先生新戏《火焰驹》上演，李文敏没有机会，只能在一旁认真观摩，但没演出几场，赵先生突发急病，恰王吟秋先生又外出，便大胆要求替老师救场，之后去了病房向老师请教后粉墨登场，几场下来反映不错，从此剧团领导和同行从也不敢小看这位大小姐。1963年，剧团遣散，26岁刚露头角的李文敏也被迫离开舞台，调回北京戏曲学校。文革中，他们师生都被发配到京郊五七文艺干部学校劳动改造。李文敏照顾老师生活，跟随赵老师40年，情谊深重，同时深得程派艺术之真髓。

文革后1978年北京戏校恢复招生，李文敏先后任教于北京戏曲学校、中国戏曲学院，2000年9月起在上海戏剧学院戏曲舞蹈分院等担任戏曲教学，教授程派戏。李文敏在教学中，注重发挥程派艺术在表演上讲究方法、注重规范的优势，将之与基础教学相结合，总结了一套成熟的点石成金的经验，因而成为全国知名的程派教师。她桃李满天下。

……

刘成海结缘李文敏有意思得很。2012年，刘成海在微博上读到著名京剧鼓师王硕分析程派艺术很到位，便与他联系上了。他当初并不知晓王先生即是李文敏之子，当时刘成海正被名角张火丁的一次演出而迷倒，对程派京剧心驰神往，王硕喜好字画，交道一接上后，很是投缘，一来二往，遂成莫逆之交。由于在北京有公务，刘成海每年去北京都去家里拜访，喜出望外，鼓师原来是大家李文敏的公子，王先生的爷爷更是著名的京剧净角名家王泉奎！

- -  刘成海 一池杨柳花 25x59cm，2016年

- - 洛神女 25x59cm，2016年

- - 婴戏图 55x68cm，2017年

- -  老莲笔意 70x35cm，2015年

- - 丹果双禽图 88x46cm，2017年

- - 早春图 100x54cm，2017年

几年时间，刘成海逐渐与李先生交情笃深，每次去都诚心请教戏文、唱腔等，感佩李先生艺术精深，艺德高尚。通过王硕先生，刘成海终于一偿所愿，近耄耋之年的李先生答应收他为徒，并在去年携全家首次入川访游，刘成海自当行徒儿之礼，全程陪伴。后来也就有了上月18日的成都拜师大宴。

刘成海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爱上京剧，大力习练的这几年，自己的绘艺有了更多精气神上的提炼，来自戏曲的清雅，戏词的清丽美感，但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文化浸润。擅长人物画的他，受了舞台影响，常常在绘画过程中情不自禁有了戏剧化的情绪播映，月明云淡，香袅帘卷。

曲人鸿爪，大概就是如此。

- - 寿司巡游图 100x45cm，2016年

- - 唐后行从图 136x60cm，2017年

- - 千秋舞马图 136x64cm，2017年

- - 杨柳观音 100x50cm，2017年

- - 四面观音 136x66cm，2017年

刘成海拜师李文敏，他的老师范扬先生、郭汝愚先生等都赞同，还送上祝福。刘成海承接续接大千先生艺脉，没想到如今入了梨园，拜师李文敏先生，也承接赵荣琛先生之艺脉，赵先生与大千先生又是挚友……这冥冥中又是注定。

刘成海翻出几件老画片，1955年北京印的，成色也好，上面是徐燕孙作的《岳飞图》，漂亮工整极了，墙上那把老月琴，包浆盈盈，像是诉说一段情深老事，我迷刘成海挂在墙上那件仿陈老莲人物作品：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这画，真好似一柄当代琴人。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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