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古城壁画 |两千年后 揭秘岁月中深埋的“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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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开始对“庞贝”二字有印象，是因为木心的诗：庞贝城钥匙交给他，庞贝已是废墟。木心1994年的英国行之后，直到2006年木心归国，两位与他最近的友人，章学林、黄秋虹，数次安排他去法国西班牙奥地利俄罗斯走走，他也弄得像是真的，连连说起诸国的人物与掌故，眉飞色舞，可是临到几乎订票之际，“弗去了！”像是生谁的气。 

- -  庞贝 意大利 1871 年 罗伯特·邓肯森

- -  庞贝城

木心暮年的黯然，与“庞贝”这座古城和所代言的气质，恐怕暗合：早岁的渴念已褪色，年华、机会，俱皆失尽，远游欧洲之于木心，隆重而神圣，犹如声誉，迟迟到来，滋味已变。未受科学之光临幸的年代，只凭埋于地下的旧物重新拼凑属于当下的芳华轶事。庆幸，历史前进，人类进步，追溯过往的同时，不再一味寻根问祖，而是更加懂得生命、艺术均为世间最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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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难得去看古代遗迹的，2016年去了土耳其的以弗所，之前2012年还去过秘鲁马丘比丘，往往古代遗迹让人心累，不是累在废墟，也不是累在死亡。之前特地腾了一个下午看庞贝古城的“末日纪录片”，称不上心血来潮，只因庞贝这座“永生古城”与两千年之后的成都正在进行一场感慨的交换。

- -  那不勒斯维苏威地区 意大利 1828 年

- -  那不勒斯湾 1782 年 艺术家：托马斯·琼斯

透过屏幕，仿佛身临其境。伴随一声巨响，维苏威火山终于喷发，红色岩浆从火山口喷射，飞溅至四周。巨大的威力使火山灰冲至万米高空，将天空遮蔽，黑暗笼罩庞贝，这座城市的历史永远定格在了公元79年8月24日。现实生活随着火山石的覆盖逐渐崩塌，庞贝惊恐、哀嚎，顷刻间末日降临。

余秋雨曾写道：“日常生活中的单个死亡、渐次毁灭各有具体原因，而庞贝则干净利落地洗掉了一切具体原因。”能想象吗？在了解全部之后，竟还能带着一丝庆幸去看待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从某种意义上讲，毁灭何尝不是一种特殊创造。深埋在地下的庞贝城至此千年，躲避了战争浩劫，外来文化侵扰，人为或自然的破坏，静静地在泥土中等待重生之日。也因如此，厚厚的火山灰封存了恢弘的城市和鲜活的生命，使得庞贝保留了许多古罗马没能保留下来的遗存，成为研究古罗马时期社会生活的重要文化遗产。

- -  皮蒙泰观维苏威火山

- -  庞贝城的最后一天

歌德1787年3月21日到达庞贝城，他在当天的笔记里写：庞贝又小又窄，出乎参观者的意料之外。街道虽然很直，边上也有人行道，不过都很狭窄。房屋矮小而且没有窗户，房间仅靠开向庭院或室外走廊的门采光。一些公共建筑、城门口的长凳、神庙，以及附近的一座别墅，小得根本不像是建筑物，反而像是模型或娃娃屋。但这些房间、通道和走廊，全都装饰着图画，望之赏心悦目。墙上都是壁画，画得很细腻，可惜多已损毁。

- -  庞贝平面图

- -  庞贝模型：鸟瞰大小剧院

可以想见的是，歌德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里面包含着某种错觉。我们平时去看正在建筑中的楼房地基，也会惊讶每个房间为什么如此之小，其实这是因为室内空间尚未形成和装饰，一个个房间只以有限的地基面积对比在无垠的天地之间，只能显得狭窄。而因为有个壁画，这就变了，歌德看了里面有完整器物和壁画装饰的房间后，说“庞贝的屋子和房间看似狭窄，却仿佛又很宽广。”

- -  在庞贝古城出土的铜器和陶器灯具，发表于《环游世界》，巴黎，1864

- -  卡泰纳奇创作，历史插图中的青铜炊具和陶器可以在庞贝古城找到，发表于《环游世界》，巴黎，1864

- -  庞贝古城出土的珠宝首饰及化妆盒，发表于《环游世界》，巴黎，1864年

是壁画让庞贝变成废墟中的宽广之迹。这些壁画样式独到且颇具装饰意味，有着四种不同风格：

第一风格即镶嵌风格。在墙上用灰泥塑好建筑细部，做出凹槽，对墙面进行分割然后上色，使得墙面上的绘画如同彩色石板镶嵌上去一般；

第二风格即建筑风格。在墙面用色彩画出建筑细部，用透视法造成室内空间实际上要宽敞得多，并且在墙面中央安排场面较大的情节性绘画；

第三风格即埃及风格，这种风格强调画面的平面感，极为精致的描绘，使得典雅的装饰感满溢；

- -  在黑色背景上跳舞的侍女，西塞罗的房子中第三风格的壁画片段

- -  花园湿壁画，第三风格的湿壁画 高133cm 长85cm

第四风格为庞贝的巴洛克风格，是的，这一风格与17世纪欧洲流行的巴洛克风格很相似，墙上所绘之物真实、繁琐而又富丽，强烈的空间感和动感，使人身临其境。与雕塑艺术相比，绘画艺术由其不便于保持的特性而显得迷雾重重，而庞贝壁画的发现却让古典绘画真实可感地走进我们的视野之中。

- -  在市场货摊上卖面包，茱莉亚菲利克斯家里的第四种风格的墙绘片段

- -  剧院，房屋正门处第四绘画风格的镶板，大力神之家，高198cm 长132cm

温克尔曼在《论古代艺术》中这样形容在赫库兰尼姆古城出土的一幅壁画：“它表现出的优美，正如亚里士多德所理解的那个样子，青春的温柔光彩和自豪、敏感结合在一起。”这座赫库兰尼姆古城，正是与庞贝同时埋葬于火山石之下的古罗马城市，与庞贝同样“幸运”，城市的先进繁荣带来艺术之花的竞相绽放。

希腊人注重理想色彩，在艺术创作中喜欢运用抽象、概括的理念；而罗马人却更为现实，讲究实际，绘画也倾向于对比强烈的明暗色调与色彩描绘。在庞贝，壁画多被用来装饰建筑物、商铺、浴场和富豪们的宅邸。绘画大多出现与墙壁上，室内抑或是室外，和建筑物密不可分。这也是它们被称作是“壁画”的缘故。而神话故事与英雄人物成了壁画里的常客，偶尔也有迷人的建筑物和花园来客串，也有淡化了具体意义的装饰性图案，更有独具城市风味的社会风情画。以往总感叹庞贝的精绝美艳，原因竟在这里。繁荣的现实生活绝不能满足我们对于艺术文明的渴望，而庞贝人在墙上绘出的另一神奇世界似乎成了一份独一无二的馈赠。

- -  竞技场打斗，柱廊厅的墙绘；高170cm 长185cm

- -  海洋生物，法翁之家的马赛克地板

为何庞贝壁画这样繁荣？意大利南部，临海而建，又位于维苏威火山南坡，土壤肥沃，气候宜人，加上盛产葡萄酒，这座小城逐渐聚集了两万左右的居民，其中不乏地中海周边国家与城邦的富豪贵族，在此建造庄园，也不乏大量的手工艺人与画师来此谋生。

与中国传统绘画不同，绘画不以纸为媒介，或是说当时根本还没有这种机遇，纸张未发明出来。当灼热的岩浆与火山灰完全覆盖庞贝城之际，庞贝壁画却以完整鲜艳、真实的姿态保存下来，这是灾难中的奇迹。早期的庞贝壁画带有一些对希腊绘画的模仿色彩，但包容开放的风气却使这座城市不断更新它独有的艺术创作，壁画描绘了庞贝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仿佛意味着劫难之后的重生，另一种生命的延续。创作这些壁画的艺术家们对光影、空间感和线条都有较好把握，色彩鲜明且描绘深入，栩栩如生，如同铺开一张那个时代的画卷。

- -  萨福，壁画，庞贝，高37cm  长38cm

- -  西风神泽菲罗斯和花神克洛里斯壁画 石膏 198×258cm  重300千克

- -  宴会场景壁画 石膏 61×50cm

在庞贝和意大利南部的其他城市，贵族习惯大规模使用红色来装饰府邸的壁画，红色因此成为那个时代罗马建筑的象征。红色自古任性，可属怨毒色系，也属神秘色系。“庞贝红”就是庞贝壁画的特色之一，经历了岁月与苦难的磨砺，这些红色依旧闪烁着令人感动的光泽。绛红色的壁画或是湿壁画给整个庞贝古城奠定下了绛红色的基调。

在庞贝的一幅壁画上曾刻有一句铭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或许“庞贝红”达到了永恒。

- -  手执长矛的战士壁画 石膏 64×48cm

铸就永恒的过程难以想象。由于壁画的绘制是在墙壁上，作画之前反复刷涂灰泥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一些富人宅邸的墙上甚至多达十几层。为了增加光泽度，灰泥中还会掺入碾成粉末状的大理石、砖末与雪花石膏。极其用心的画家将各种原料准备齐全，力求打造出细腻的传神之作。可惜！庞贝出土的壁画中，有些刚打磨出轮廓，还未来得及上色便已难逃那场自然劫难。壁画用色极为纯净、明亮。只因壁画所用颜料大多采用矿物质、植物和动物原料，甚至有机物，例如蛋黄、蛋白、乳浆……永恒的“庞贝红”便是红色颜料内加入了特殊大小的晶体，从而使墙上的红色更为稳重，十分接近绛红色。不仅如此，庞贝壁画颜料的媒介物是石灰，在绘制完成之后壁画还会经历一场抛光打磨，才使得如此精心制作的工艺作品更为持久、完美地保存下来。可见，壁画制作技术之高超。

- -  音乐家丘比特壁画 石膏 156.5×148.5cm

此次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在2018年太阳节期间特别举行《庞贝：瞬间与永恒——庞贝出土文物特展》，成都人可是真实触摸到神秘的“庞贝红”。酒神巴克斯、女祭司迈纳德……他们作为庞贝的灵魂使者，正在诉说庞贝。壁画《飞舞的女祭司》，黑色背景下呈现女祭司迈纳德的形象，希腊神话中酒神的侍女。神话里，她们往往被描绘成经常处于酒醉和疯狂舞蹈状态的人，又称“迈纳德的狂女”，头戴常青藤编的、象征酒神的花环，身披兽衣，手持节杖，在清脆的长笛声和低沉的羯鼓声中，尽情的欢饮。壁画中的她朝着右上方跃然而出，左手执酒神杖，垂下的右手拿一只小鼓，似乎正在飞往千年之前的“酒色之都”--庞贝。同样，这件著名的湿壁画作品成为了本次展览的宣传海报，名副其实的美。

- -  酒神巴克斯壁画

- -  巴克斯与女祭司壁画

- -  飞舞的女祭司壁画

以“庞贝红”为背景的壁画确实扯人眼球，但展览中同为第三风格的另外两幅湿壁画--《花园壁画》却不走寻常路。以小清新的蓝紫色为基调，象征着大自然的农牧之神弗恩萨提尔和花神宁芙的雕像伫立在栅栏前，他们仿佛随风摆动。可以猜到，在罗马时代的庞贝，只有在最奢华的宅邸里才有花园，而这类花园壁画中体现的“空气透视法”向来被认为在达·芬奇的圣母岩画中表现地最为出色。宅邸四壁绘上了繁茂的花园景致。为了表现静物的纵深感，艺术家运用了空气透视法，即越远的物体，外形就越模糊。前景处的栏杆、树木和飞鸟都描绘得十分细致而具体，背景中植物则交代得很模糊。如同现代照相机，焦点在眼前景物，自然更为清晰明白，而远方，就淡化在了无尽的留白里。

- -  花园壁画，黄金手镯宅邸

要说印象最深，还是那幅充满情色味道的《酒神女祭司与牧神》，看着不免心潮起伏。在庞贝，男女交欢的场面几乎都是通过壁画的形式直白呈现，例如小酒馆、码头公共浴室里，以及私人宅邸，开放的两性文化在千年之前的庞贝早已不是奇闻。而且，房主与家中的女奴可以发生关系，这一点，我早已在庞贝末日纪录片中得到启示，洗衣房的老板史蒂芬莱斯当着妻子的面将家中女奴带进了小旅馆，却不幸遇上终结生命的灾难，而他的妻子富缇娜塔在最后一刻也将深情一吻给了角斗士英雄。

- -  酒神女祭司和牧神，塞西府邸壁画

除开神话人物、风景实物，庞贝壁画中还常常出现对个体的关注。在大量的庞贝壁画中频繁出现静物画。水果、树枝、叶子以及玻璃瓶被放在架子上，艺术家希望制造出一种错觉--在不经意的一瞥间，让人误以为这是食橱中随意摆放的几件物品。直到17、18世纪荷兰的静物画出现之前，艺术史家还没有发现有谁像古罗马人一样对食物和其他静物有如此大的兴趣。

- -  面包和无花果静物画 石膏 30×30cm

- -  鱼和贝类静物画 石膏 53×49cm

- -  鸟与葡萄静物画 石膏 30×28.5cm

一切都太过完美，像是维苏威火山蓄意已久的一场阴谋，执意要将它的周围变成一座壁画宝库，长留人间。不单是壁画艺术，它也完整地记录了古代世界室内装潢风尚的发展变化。对于那个时代，我们知之甚少。沉睡在千年之前的庞贝人，也许还在等待着重生，等待着回归，可再一晃眼，已是千年之后。我印象深刻的是展览设计师盖特·荻格苏所说：笼罩于庞贝之上的深沉悲剧感，与出土文物带来的美与生活乐趣并行不悖。生命戛然而止，日常生活的各个细节依然完好保存于壁画的光泽与色彩之中。

- -  庞贝巴西利卡大议事堂的今日，图片

- -  庞贝古城市政广场的今日景象，图片

- -  古罗马供水系统，图片

- -  四边柱廊剧院，图片

《庞贝：瞬间与永恒--庞贝出土文物特展》正在金沙遗址博物馆热展。特展用世界一流的展陈和精美的文物，诉说着保存在时间胶囊里的奢华城市。此特展的一大亮点是融入3D建模，以全新的视角带领观众穿越时空，回到公元79年庞贝古城火山喷发的前夜，感受庞贝居民的日常生活，通过场景复原为我们打造出一座亦真亦幻的庞贝古城。

- -  展览现场

墙上的残缺壁画、中庭背后的花园、庭中蓄水池和天井的光线，均采用了多媒体和投影技术进行渲染和重现。当柔和的光影从天庭倾泻而下，池塘间水波流荡，游客仿佛穿越时空置身于某个罗马贵族的家中，与其一起回顾当时宅中惬意的生活、经历火山喷发的瞬间。展厅内陈列着充满浪漫自由气息的人体雕塑、洁白的大理石盥洗池、精美的壁画和各类做工精细的器物。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投影屏向我们展示了庞贝的城市地图、街景风貌、特色建筑和住宅装饰，这些影像与展厅内的雕塑、壁画和器物融为一体，生动还原了这座两千年前的古城。这是金沙遗址博物馆有史以来最大程度将多维影音技术融入展陈，给出我们最强烈的知识与感官体验：生命力仿佛超越了悲剧，在事物中重新升腾，在想象中重建。

2月13日-3月4日，金沙遗址博物馆举行2018成都金沙太阳节，购买40元的半价门票入园，赏庞贝文物大展，十万盆鲜花搭建的庞贝花园、演出美食灯会一应俱全…… 3月7日起，金沙遗址博物馆门票将恢复原价80元。

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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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民出版社与四川浙商美术馆联合推出的《何不怜取眼前人》，2018年4月即将推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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