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20年，他画出绘画版舞蹈《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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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相术盛行的年代，身为“新潮艺术家”的法国印象派画家德加当然是这种新技术的粉丝。1870年，他用一件《剧院乐队》的奇怪作品，开创了属于他的辉煌时代。画中的乐队成员个个表情生动，似能听到他们演奏的曲目，但画面上分别是“画一半切一半”，后来才发现，这不是构图出了错，而是故意模仿了照片效果。而且，这也是德加在作品中出现芭蕾舞女。

- 德加《剧院乐队》 -

如果说德加一生2000多幅作品中有一半是用油彩描绘的舞蹈女郎。那在六十年以后的中国，一位名叫叶浅予的帅气画家将用一辈子的时间，开始描绘舞台上一见钟情的那个她和令人目眩神迷的舞台靓影。

叶浅予用速写和水墨，描绘了自己那时的夫人、“Dancing Queen”戴爱莲。他也成为后来人们口中的“舞蹈速写之王”和“水墨舞蹈画之王”。

-《青铜的辉光之天鹅》130x11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青铜的辉光之飞天》130X150cm 布面油画 2014年 -

又是一个六十年过去。舞蹈绘画对中国画家的吸引从未停歇。1994年，年轻的谢常勇从川美油画系毕业后才一年，那个深秋的下午，他用一支牛皮信封装着三盒磁带，为一位叫做静寒的跳古典舞的女生做生日礼物。一盒德沃夏克，一盒大提琴演奏的曲目，另外一盒再也想不起名字。他还是羞怯，那种忐忑几乎能跑到洋槐背后那个谨慎的男人心里去了，还借着清冷深秋夹上些稻香的微风。

- 《青铜的辉光之忆》130x6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青铜的辉光之朱鹮》150X80cm 布面油画 2016年 -

- 《青铜的辉光之飞》130x11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多年以后，谢常勇说那三盒磁带真是爱情与创作的福音，开启那舞姿的音韵，打动静寒的同时也为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创作带来柔色。德沃夏克其实是被大多数人误读的一位音乐家。他那四首独树一帜的交响诗《水妖》、《正午的女巫》、《金纺车》、《野鸽》来自他童年缺失的民间传说、故事的游吟，那些奇幻瑰丽的音响色彩和扣人心弦的交响叙事不单给静寒带来了想象刺激和听觉喜悦，更在多年中一直影响谢常勇舞蹈系列作品的创作。可以说如果听不到这四首“交响童话”，对谢常勇那些青铜味、雕塑感十足的舞蹈姿态，就无法完整理解。

静寒是他的初恋，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三年后，他为她创作的第一件舞蹈题材作品“韵”热气腾腾地出炉。

- 《韵》150x130cm 布面油画 1997年 -

这舞蹈之画好似“空中语”，爱恋对象穿越时空，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穿梭又交汇。他提到和静寒的交谊、相知、相恋，几乎都因舞而融会、升温，他钻研舞蹈的轻盈生动，创作上的融合交接，静寒也给了他热烈的回应，那种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创作，成为他后来创作最宝贵的气质。——谢常勇没有想到，这舞蹈系列成为他被大家熟知的艺术的源头，静寒也几乎成为了他所有舞蹈作品的灵感源泉。静寒山东艺术学院毕业，专攻中国舞，1996年她跳了那支著名的舞蹈《牧羊女》，专题创作的原创音乐，彝族风味的舞蹈编排，翩然又深厚的土地风物，给了谢常勇很大震撼，他拍了众多照片，想留下她最精彩最丰盈的一刻。

- 静寒 《牧羊女》舞蹈定妆照 谢常勇 摄 -

是时候通过舞画来记录了。时间甩头不回，舞蹈就是如此——好似歌声停了，那显然是一种身体上的故障，并非曲的终止。舞之美，短之瞬，这种瞬时艺术让人伤感，谢常勇时常为无法保留她的美而感到焦虑，对流光捕捉的意气用事显然无济于事。他只有用那支画笔，颜料从未干过，他依然靠着洋槐，用耳与心极力搜索百花窗幕内漏出的那种继歌声以后而起的窸窣。

“生活的点滴，总会给我一些启发，生活在什么环境、空间，作品里就会流露出什么样的感受。”

- 草图 -

他那些舞蹈画作里的角色开始模糊。除却来自西方的芭蕾舞动作，他开始密集转向中国古典舞的研究。他的创作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阅读汉赋、画像石、壁画等文艺作品，从汉代极端精美并且可以说空前绝后的各种工艺品中得来灵感，包括漆器、铜镜、织锦等，它们的造型、纹样、技巧和意境上，都无与伦比。他经常去博物馆向那些流逝的时光致敬。弯弓射鸟的画像砖、长袖善舞的陶俑、说书的人、刺秦王的图景、车马战斗的情节、卜千秋墓壁画中人神动物的行进行列……这里统统没有细节，没有修饰，没有个性表达，也没有主观抒情，相反，突出的是高度夸张的形体姿态，是手舞足蹈的大动作，是异常单纯简洁的整体形象。飞扬流动中的古物，其精神意象的提炼极大丰富了谢常勇的创作思维，他的半写实风格舞蹈油画创作吸收了这些具有运动感、力量感的内容，变得“轻盈”又“厚重”，他用所谓的速度感和青铜的意象来表达肢体的岁月包浆、舞蹈精神的不朽洪荒。

轻灵舞美的肢体可锈，而内里的舞蹈青春不朽。

- 《舞蹈系列11》120x9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 《舞蹈系列12》120x9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这些舞蹈曾被外界解读为一种伤害感的情节。在他看来，斑驳锈迹是青春芳华留下的痕脉，是流血是热烈是激动是奔放是面容姣好是秀色纤纤，而那些停滞在某一处的姿态，则成为舞之魂的沉思：正因为靠行动、动作、情节而不是靠细微的精神面容、声音笑貌来表现对世界和生命价值的征服，于是那些不勾勒面部的特写，缺乏也不需要任何细部的忠实描绘，便构成了纪念碑式的“古拙”外貌。

- 《舞蹈系列13》120x9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 《舞蹈系列14》120x9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 《舞蹈系列15》120x9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作品“忆江南”是2002年静寒去北京舞蹈学院进修时，谢常勇探班后的创作。当时在北舞眼见她和队友表演的“踏歌”、“雨巷”两支古典舞，感慨良多。静寒也建议谢常勇可以考虑为此创作一幅作品。

-《青铜的辉光之忆江南》150x200cm 布面油画 2015年 -

“忆江南”，江南之忆，三人舞集，画面背后一些简略的江南水乡剪影，成为那段青春回忆的小结。静寒跟谢常勇讲专业编舞的内容，从声韵、服装到手势，对他的创作深有启发。光线的变化，使这些青铜舞蹈更像是一个生命体，有呼吸，有表情，有情感。光影也成为一种造型。通过影子的变化表达她们对阳光的渴求，也展现了建筑、人、舞蹈之间的呼应关系。那些肢体上的斑驳的纹路，看上去更像是老电影画面上交织错落的划痕。

作品“踏歌”是两人产生争论的作品。在手势和脚姿造型的处理上， 谢常勇从绘画角度把握动态美感，但静寒意思更明确，要足够尊重舞蹈的客观手势和脚步造型，不能按某种想象来延伸。

-《踏歌》-130x110cm 布面油画 2014 -

但舞蹈本身与舞蹈之绘画，终归要由想象来延伸的。这次罗兰艺术推出的谢常勇舞蹈系列作品，会让人联想起苏州园林、江南庭院、川西坝子。两年前，我曾写过一则文章，描述谢常勇早年的风景作品，“作品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也没有宣扬什么当代的道德和观察，只是一点点地透出它的行文，流利而苍郁，不明说，多做暗示，可这个暗示又透着故意的浅白：这棵树，静静在那里装成了一个看客。”

从风景中来，又回到风景里去。可以想见，谢常勇求变意味浓厚的作品“风景中的舞者之湖畔”之类，显然是有思考性的。波德莱尔的诗《沉醉》里这样写：你醒来，醉意减消，去问询微风波涛、星辰禽鸟，那一切逃遁的、呻吟的、流转的、歌唱的、交谈的——现在是什么时刻。它们会说，沉醉的时刻，快去沉醉于诗，沉醉于美，沉醉于酒。

- 《风景中的舞者之湖畔》60x80cm 布面油画 2018年 -

风景里的水，岸上的舞蹈，芭蕾或古典舞的姿态……河里的水正是对生命神秘性的生动隐喻，那些纷纷的情欲，随着水变成动态的想象。那不仅仅是对空间的想象，也是对时间的想象，舞蹈，幽雅、隐喻内心活动，纷纷无形的烦忧与脆弱，都与水形成某种呼应。我曾不止一次地打量过那些河水与园林，起初，它们的纹路（回廊）是单调的，只有几种基本的形态，无论河水如何流动（曲折），它的变化是重复的，时间一久会发现那变化是无穷的，像一个古老的谜题，一层层的推演。我没有发现水纹的细微变化，是因为我从未认真打量过河流，观者望着画里的河流出神，它的变化和内心幽静令人沉迷。

- 《留园秋色》布面油画 90×60cm -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一个绘画版舞蹈《芳华》的故事：芬芳易逝，理想芳华，舞姿之绝色终将随着短促的青春而怅惘，谢常勇用这份独特的创作，放慢了流逝感，并极力用另一种厚重的方式，向青春之舞魂致敬——这也是策展人罗文涛为此次展览确定“非常知舞”的原因。

以非常态、非常规的方式和意象解读这青春之舞、易逝之韶华，成为这场展览的心水。“知”，除识别与区别（“孪子之相似者，唯其母能知之”——《淮南子》）显示其原创性与独特性之外，更有赏识之意，（“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卢仝《有所思》）。阮籍有“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惜逝忽若浮”的喟叹，深藏的却是对那流逝华美的留恋。

我们很清楚，当舞蹈如流水一般从眼前一一漂过，河已不是从前的河，是我们亲手把时间变慢，可惜我们没有等我们。

非常知舞——谢常勇作品展

策展人:罗文涛

展览时间：11.25—12.12     

展览地点：UFUN悠方购物中心2楼271号M5俱乐部会员接待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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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礼恒   美编：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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