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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下一套“龙觿计”秘而不宣三年:鲜活祥瑞的名马不是传说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19-04-14

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作者丨谢礼恒

作品丨魏葵

访谈整理丨张涵

设计丨西子


如火般的风马,

诵着解脱的莲花。

2015年魏葵无意中读到一则文章,为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教授衣若芬所撰《画杀满川花 画马异事的神秘与超越》(“杀”,一说“煞”),随后以此为灵感创作了一套一直秘而不宣的作品,后来命名为“龙觿计”

- 龙觿 -

生僻的“觿”,大有来头。觿,古代解结的锥子,周人十分讲究礼节,穿衣系带时,为了防止衣带散开致使衣裤脱落走光失礼,往往会将衣带打成死结,所以就会随身佩戴解结工具——觿。觿既有用骨头做成的,比如象骨,也有用玉石制成的。因为古人崇尚玉,所以玉觿是觿中最常见、最贵重的一种。最开始,觿就是解绳结的工具,后来慢慢发展成具有象征意义的装饰品。在汉代,人们佩觿代表自己是能够解决问题、善于解决问题的君子这一寓意,后来成为象征聪慧能干的装饰品。

衣若芬所撰文,是说张僧繇“画龙点睛”的故事,极言其画技高妙、宛若有神。李公麟细心观察而潜心描绘贡马“满川花”,却将其“画死”。这一中国艺术史上空前绝后的奇闻亦真亦幻,在后世流传广播,是誉者之溢美渲染,还是为超自然的力量所驱遣?

- 衣若芬“画杀满川花” -

细说,“满川花”是北宋川宗元三年(1088年)于阗进贡的花马,画家李公麟曾经描绘西域贡马,作水墨白描画《五马图》,“满川花”即为其中一匹。包括“满川花”、“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和“照夜白”五匹骏马的《五马图》,分为五个段落,各画圉人牵马。南宋周密《云烟过眼录》著录此图,当时藏于王子庆家,曾为南宋高宗旧藏。历元明至清乾隆年间入宫,有乾隆御题。此图清亡之后被溥杰带去日本,由末延家收藏,二次大战后下落不明,有一说法是今有珂罗版图像存世,存于故宫博物院。

这故事有些神秘。“画杀满川花”事,见于《五马图》曾纡(字公卷,号空青老人)跋文,据《云烟过眼录》(蒋氏密韵楼景宋刊本),曾纡题曰:

元祐庚午年(1090年),以方开科,应诏来京师,见鲁直九丈于酺池寺。鲁直时为张仲谟笺题李伯时画《天马图》,鲁直谓余曰:“异哉!伯时貌天厩满川花,放笔而马殂矣。盖神骏精魄皆为伯时笔端取之而去,实古今异事,当作数语记之。”

魏葵今年专门去东京国立博物馆拜谒《五马图》真迹,他再度想起自己三年前就已创作好的部分“龙觿计”系列作品,分没骨、工笔两部分,这套作品一直秘而不宣,只有圈内两三位收藏家见过,以至后来入职北京画院担任专职画家的三年,魏葵都没有对圈内提及。

如今一朝“面圣”,再度唤醒这组寄托他不少精魂的力作:

这个系列的起始源自这一人一马背后的神异故事。我喜欢马,在人类几千年不绝与自然和同类的抗争求生中,马一直在场。

古云:马如龙。龙在《易经》中应乾卦,马也同样应卦。“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马之祥瑞,自古不逊于龙。

神异之龙无人得见,鲜活祥瑞的名马则不是传说。

凡属生命,皆为流转,即有生灭、荣枯、盛衰;仿似公麟神笔下的骏马“满川花”,于千载纸素间墨痕迷离。

佛家讲一切有为法的生灭,都是假生假灭。生灭二字,即是无常,此生彼生,此灭彼灭,万物不停运转变化,每一刻的变化,造成和上一刻的不同。

公麟与韩画马的神异传说,无非后刻已生,前刻当灭,是为生灭。魏葵

- 魏葵作品《走马观花图》 79 x 35cm 2015 -

桃花走马破尘烟,一舞翎刀如飞雁。

看转身翻腰,引满座倾倒,生死皆妖娆。

魏葵在这三年为了这个系列时刻都没有停止过思考,抓住任何机会都在为补充这个系列准备素材和元素。按照他的说法,目前准备的此系列素材再画五年都够用。

按照传统收藏的理解,他“龙觽计”作品工笔的部分,燃情、富丽,像是《楚辞》的宋玉华美,画面全篇是一种心情的起伏,充满辞藻,却总在起伏流动,一种类似飞翔的阅读感受。用的手法,其实是精微的安静的,极端唯美主义。而在水墨没骨部分,则以“风”的姿态,充满音乐性的笔触,其实是古典意识流,完成画面新古的时空交错。

- 魏葵作品《五马图1号》 39 x 296cm 2016 -

坦率地说,这让我想起做音乐记者那些年听到的瓦格纳、勃拉姆斯,我印象极深的是,在与魏葵访谈的多次,几番稿件成稿后,他与我都会商量配合阅读的音乐选择,时常他都中意古典乐。

他的初衷是让这些看似不和谐的传统元素融合。“我是让新的视觉绘画元素融入传统绘画,并重新组合‘传统’秩序,观者则会相应产生一种对新视觉元素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会重新让大家审视对传统审美的认知和视觉秩序里的状态。”

用新视觉元素打破传统视觉秩序,让将来的受众重新认知“传统”。魏葵在“龙觽计”中所有的技术表现都是“传统”的。他没有逾越它——用传统材料和手法、手感产生的与“传统”发生冲突的画面效果——以此打破传统审美秩序。

他几个尺寸阔壮的手卷,比起之前那些古意高士、天高云淡的优雅作品,明显更加冲动,他没有掩饰那明朗的阳刚的英雄气概,有点《山海经》神话人物的丰沛。

- 魏葵作品《青龙偃月》 69 x 39cm 2015 -

- 魏葵作品《胡人牧马图》 35 x 58cm 2015 -

- 魏葵作品《饲马图》 26 x 39cm 2015 -

在他之前,没有哪个画家用没骨技法画那么大的人物场景,表现出来的效果却是高度原创的。自由因为如风一般的无形,才得以与生命融为一体。我时常在想,魏葵那时经常画到清晨,从工作室巨大的窗口望出去,路穿过清晨河边的薄雾走了,心里那些石兽站在夜晚过去的桥头沉默,清风是空的,树叶是崭新的,举目之处有千般美妙,是的,这是荣华的自然世界,也是枯败另一种存在方式。

- 魏葵作品《五马图2号》 32 x 249cm 2016 -

他的性格不是那种很明亮的,但他笔下这套工笔,像唐三彩上的釉,他的没骨,对仗工整,感觉不出用力,而且无懈可击。我开始重新去理解他的创作,如果说他之前那些系列作品中浓淡相宜的抒情性给人以极深印象,而三年前这套深邃的当代作品,则以精致的贵族气和带着巨大势能的想象力成为冲破时间的新欢:新的视觉冲击必然带来新的观念,所以他才能在“传统”和“当代”两边游走。“直造古人不到处”,再看他为了完善“龙觽计”这组“新作”而创作的数件小尺幅作品,虚化了人脸的刀马,纯金绘上,那些抽离了血肉的马匹,变成纸上的金刚,穿越无数次想象里的夜,成为奔跑的浪漫诗歌。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1》 25 x 15cm 2019 -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2》 21 x 24cm 2019 -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3》 27 x 21cm 2019 -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4》 30 x 24.5cm 2019 -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5》 20.5 x 24cm 2019 -

天马行空,缘起播洒的风马,

把绘事的魂,散落天涯。

“满川花”的精神魂魄与其说是被李公麟的画笔夺走,不如说是舒城(李公麟出身舒城大族,世家世儒,尽管22岁就中了进士,但是官却不大,终身从八品)借用这笔下“满川花”写尽枯荣生灭的轮转。值得特别注意的是,上海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及历史系特聘资深教授葛兆光先生在他的文章中将《五马图》与李公麟另一幅画《万国职贡图》一起分析,这幅画中大部分来朝贡的官员多有疑问,和《五马图》上的几匹名马来源并不清晰一样,对异国有些十分古怪甚至根本是谎言的认知,葛兆光说宋代由于周边强敌环伺,形成了彼此制衡的国际秩序,因此宋不再能像汉唐一样,作为天下帝国俯瞰四邻,画面上更多的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夸张。

尘世中,留几人阅晚照。

早岁那知世事艰,铁马秋风大散关。

多年前我没来得及问魏葵为何曾离开尘事缛节去山中孤寺待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以为那是“散步散远了”的意思。他后来怎么回答的我倒忘了,只觉得他当时肯定有“隔着烟火看烟火”的味道,后来画出来的画,看起来又像是“绘画不明飞行物”,可他的人其实是“绘画鲁滨逊”。圈内画家朋友都说他产量惊人,我知道背后更难得的是原创的艰辛,与自己策马较劲的痴缠。他在画马的骨架和肉身的时候一定在想,这是一种分解和再生的过程,也是毁灭与重生的过程。

- 魏葵作品《秀骨金相墨稿6》 20.5 x 42cm 2019 -

布朗宁有一部《花衣吹笛人》儿童短诗集我小时候就反复读过,取自民间传说,是为一个名叫威利的孩子生病时消遣而写,主题是“言而有信”,“诺言的消亡与新许诺的兑现”。我想,魏葵作为绘事的“马语者”,能读懂这其中语言转化的秘语想必就是这曲笛声。他在画面组合里把雕塑语言转换成了传统媒介表现,用工笔、水墨没骨的方式来表现它的造型符号。他的手法跟雕塑的差异在于文化性不同,他是将它跟中国绘画产生了嫁接。“龙觿计”的审美性都是最中国,最传统式的,但它其中体现的当代意识和现代感却从未在传统秩序出现。

有时,需要直白的时候,不必云遮雾障。魏葵的聪明非凡,灵气逼人,有时是直追心里那个高刻的量度。外人看不到他与自己作战的极限,他明白。我曾见他给我看过一个小册页,画的是一套《聊斋志异》,不算新作,画面上氤氲的气氛不是对所谓“鬼魅”、“异灵”的注释,而是一种对生命淬火得刚强得正路得安然的细微表达。魏葵至少从那套册页上表达出的心境和领悟力,是勇气和某种笃定的智慧的结合。是思辨解读之新法,全无刻意拼接的嫌意。

写到这里,我想起木心曾说过读到弘一法师抄写《金刚经》墨迹之后的心得:

我实在佩服他自至始至终的一笔不苟,不扬不萎,墨色也不饱不渴。……内心安谧的程度,真是超凡入圣。这种纯粹的境界,我是望而生畏的。俯首端详这部手抄的经典,说不出的欢喜赞叹,看得不敢再看了。

“看得不敢再看了”,是的。“龙觿计”作品中颇有“看得不敢再看了”的文化“冷风景”的意味。想法的碎片化反而构成了它的特立独行。魏葵希望自己这样的碎片化想法不断引导他发散去走,一旦将其归纳、整合了,最初的感觉仿佛也就没有了。

在他看来,这套作品更多是表象之下的东西。他最早画的马不带肉身,到2016年中期,他忽然发觉保留马的一部分肉身,其神秘主义的境象,“杀伤力极强的炽热与淡漠”,足以与自己的初衷遥遥相望。

或许,这才是魏葵表露心迹的“龙觿计”。

- 魏葵作品《文姫归汉图》 21 x 300cm 2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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