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
梅维恒（Victor H.Mair）、郝也麟(Erling Hoh)合著的《茶的真实历史》一书里写：茶代表着战胜怯弱的能量之源。
杨绍淮著《川藏茶马古道》里写：“在绵绵数千里的川藏茶马古道上，尤数雅安至康定这一段路上茶叶的运输最为艰辛，运茶背夫最为苍凉。雅安至康定的茶叶运输主要靠人力背运。运茶背夫称茶背子。茶背子的所有运输工具就是一副背夹子，一张背垫子，一根木拐子和一个瘦条圈成的汗刮子。”
对于茶马古道，我们往往想到的是云南的风和日丽，马铃摇晃，日子悠长，从未想过，有一条没有马的茶马古道——
而是背夫沉重的脚印。
是的，对于“川藏茶马古道”这道艰辛之路，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的记忆点。我们记忆中的错位，来自对“茶马古道”的固有情感：茶，马，古道——其实“茶马古道”作为一个有着特定含义的历史概念，它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具体说来，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条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滇藏道起自云南西部洱海一带产茶区，经丽江、中甸（今天的香格里拉县）、德钦、芒康、察雅至昌都，再由昌都通往卫藏地区。川藏道则以今四川雅安一带产茶区为起点，首先进入康定，自康定起，川藏道又分成南、北两条支线：北线是从康定向北，经道孚、炉霍、甘孜、德格、江达、抵达昌都（即今川藏公路的北线），再由昌都通往卫藏地区；南线则是从康定向南，经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贡至昌都（即今川藏公路的南线），再由昌都通向卫藏地区。除以上主干线外，茶马古道还包括了若干支线，如由雅安通向松潘乃至连通甘南的支线；由川藏道北部支线经原邓柯县（今四川德格县境）通向青海玉树、西宁乃至旁通洮州（临潭）的支线；由昌都向北经类乌齐、丁青通往藏北地区的支线，等等。历史上的茶马古道并不只一条，而是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它是以川藏道、滇藏道与青藏道（甘青道）三条大道为主线，辅以众多的支线、附线构成的道路系统。
近日，一部四川制造的原创民族舞剧《茶马古道》的悄然开票，着实引人入胜。数款原创演出海报设计，也以全新的视觉冲击刷爆了“文艺朋友圈”：这是一条没有“马”的茶马古道，这是由男人、女人和孩子赤脚走出来的艰辛茶道。在舞剧总导演、总编导马东风看来，川藏茶马古道属于文明古道的中线，海拔落差极大，在这条线路中，无人区的占比极大。雅安到康定这一段是全靠人力运茶，“既是天堂之路也是死亡之路”。“我们的舞剧主要展现背夫在路上登天般的艰辛，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折射出背夫、（四川人）乐观、豁达、坚毅的精神。”
如何以新传播视觉让人一眼就对这部舞剧留下印象并产生观看欲望？
民族舞剧《茶马古道》海报设计师、呈凡舍艺术设计工作室设计总监程楠在接受艺术野疯狂专访时间提到，“印象里“茶马古道”是以茶换马的类似丝绸之路的贸易之路，我本人还挺喜欢喝茶的，所以对游牧民族‘没有菜，以茶代’知道一些。做海报之前要确认川藏线茶马古道的路线和历史背景，查阅相关图文资料，比如英国人Ernest Henry Wilson这位探险家、植物学家、园艺学家，他在1899年至1918年间涉足到远东地区，收集种子标本，他在1908年拍摄的背夫照片，现存哈佛大学图书馆，还有些数据得到记录。”
2003年《中国日报》对背夫的采访引人思索，“茶叶从天全县一路用人力搬运到康定，在狭窄的山路上，每路运输距离180公里（112英里），大部分是在严寒危险的高海拔地区。据李说，一个身体健壮的搬运工将携带10至12包茶叶，每包茶叶的重量在6至9公斤之间。除此之外，还得在途中加上7至8公斤粮食作为食物，以及五六双自制草鞋在途中换洗。”由于川茶外运与云南的方式有一定差异，海报设计在画面上主要表达在崎岖山路艰险环境下背夫艰行的背影。在色彩上也选取了鸟瞰川境的玄色和九寨沟水色蓝，强调地域的视觉印象。
程楠说，对于民族舞剧《茶马古道》海报的设计，该剧描述的是为自由和保卫家国那段特殊时期，“我的设计主要着力于剧中两兄弟的‘背夫之路’。从他们接受任务到责任感的显露，从爱情到生命，认识和成长等等意象作为他们形象的缩影。在海报设计中，我主要为突出兄弟间的这种‘相逢不相知’的情景以及茶马古道行路难的道路延伸感。另一个版本就是兄弟俩同爱一人的戏剧化冲突，让女主角梅朵连接起了兄弟俩的情感线。”
和原创舞剧创作中的“多纠结少平顺”一样，一张演出海报设计的过程同样并不平坦：“故事的时间概念有点纠结，泥石流发生后十年，遭到空袭，查资料，时间应该是1939年至1943年的连续空袭，这段历史在剧中并没有深入展现，但这个时间节点却是民族抗战最艰苦之时，这个时期的国人付出的和遭受的是不可想象的灾难。进一步讲，对保卫家国、对自由所燃起的顽强及非凡勇气让我感动、崇敬。不过该时间线不是故事的主线，所以在海报里就隐去了。故事里通过运输物资的情节便真实地反应了这种情怀，也是给观者更好的再现。”
海报传达的是信息，商业海报所表达的信息是产品，而舞剧本身传达的是一种艺术，舞剧集合了舞蹈、音乐和美术，是个综合型的艺术形式。程楠坦言，对于《茶马古道》这样的民族原创舞剧来说，“在海报上要体现这种舞蹈的空间感，是其他行业海报上的不同形式。戏剧海报要表达出故事的印象，就需要更多的能传达出情绪的设计，这种情绪的释放也是舞剧想要呈现给观众的感受。”
我们实在不忍舍弃每一版海报的设计，于是都放出来，大家各自投票选择自己的喜欢的作品。
把“川藏茶马古道”搬上舞台，是总编导马东风五六年前就抱持的愿望。作为著名国家一级编导，她经常到四川藏区采风，对茶马古道有相当了解。四川藏区之美也让她备受感动。“我生在四川长在四川，把这台舞剧做出来是我自觉的必要。”
做舞剧，首先就是要让故事打动人。在多次采风过程中，“我跟老背夫有过多次交流。他们的故事，先要感动我自己，才能谈得上去感动观众。我之所以选择‘背夫’作为主题展现，是因为川藏茶马古道的具体情况，几乎没有马匹运输，同时选择马匹在舞台上呈现，很困难，难以体现那种精神大美。舞剧选择了背夫来表现舞蹈是很合适的。”
- 《茶马古道》主创采风花絮 -
在马东风看来，川藏茶马古道具有一种极端之美，感天动地之气：崎岖的古道，沧桑的茶路，千年的跨度——原创舞剧的“原创”二字，既是动力，也是压力，这比改编困难许多，为此他多次去雅安、泸定、康定，去博物馆跟专家交流，去和健在的老背夫和老背夫后人及锅庄后人深聊……她用脚步到达每一个创作的灵感源点，尽力将最珍贵、最艰深的故事，通过一种舞蹈的讲述，表达一种牵挂已久的困惑：如何表达这群极端情况下求生的人，如何表达他们征服自然征服自我的精神？每一个舞段，每幕场景，每位人物的创作，都异常艰辛。“我们要在舞剧中表达四川背夫的特点，一定要区别于其他舞剧。艺术没有第一，只有唯一。我们要把四川特色和民族风情讲得更好，既有悲欢离合，又有喜怒哀乐。四川人既能吃苦，又有豁达。舞蹈里既有悲壮，也有‘洗脚舞’一般的灵动桥段。还有对藏民喝茶、捡拾牛粪等生活场景的表达。——悲怆与幽默交织，天与地交织，情感与共鸣交织。”
正因为此，民族舞剧《茶马古道》的视频设计袁朝伟提到，前期采风时，他在跟马东风总导演沟通中得到了很多创意点，也了解了这台舞剧大致的剧情脉络。“我营造的剧目投影就是要把那个大时代背景下的四川人（或者说普通人）在这条古道上生活的不易、但又充满乐观、积极、豁达及苦中作乐的人生态度衬托出来，这也是茶马古道的精神所在。投影的意象一定是需要把那艰苦的环境和不同地域的特征构建出来的，再结合具体剧情，我又加载了不同情绪的天气、色彩、空间架构及特效等。”
创作最困难是因为全部原创，故事架构、舞蹈创编都既要合乎其合理性和历史性，又要引人入胜。“我们的舞剧是不能说话的，全靠肢体语言表达，这是舞剧之最难处。从文学脚本到排练场再到剧场合成、最后成型，很可能与最初的想法完全不同，面目全非之下，如何找回原初气韵和力度，这是舞剧创作的关键。许多零碎的素材原件，都要捡起来，拼接，筛选，要通过高级的方式要让观众领略到，要理解，不然无法达到台上台下的连接、传递与契合。”
在撰写这篇访谈的时候，我偶然查到一张图片，那是一张雅安茶山云雾缭绕的美图，还有一张1887年法国探险家路易·德拉波特笔下的运茶马帮，我不由得想起马东风应该是趁着众多个有雾的清晨，走进老背夫后代的屋内，与他们攀谈，交流，然后被那一段段血泪交织的传奇所感染；她的创作自此延展，迎着崎岖山路，以吹叶和长命锁这两样物件构成意欲表达一对兄弟情义的象征，这既是主要的情感线索，也是整场舞剧情感的爆发点。
红绸带是背夫背负物资进出藏区的见证。手中紧握的“打杵棍”就像拐棍，是背夫们的第二生命。遥远山路，艰难行走，打杵棍如同第三条腿，青山无影，生死不离。这台舞剧浓郁透出的川藏风，描写出普通老百姓的悲欢离合，最容易感动观众，一进剧场，大家定会有切身体会。
编一个漂亮的舞蹈是很容易的。但要感动人，就如同茶马古道的行路难。“舞剧是舞蹈的最高境界。舞剧是要讲故事，要让人感动。‘好看’是第二位的，第一位应该是感动。”马东风透露本来剧中有段火辣辣的舞蹈叫“抢水舞”，很好看，但最后被她删除，“因为它跟整台剧联系不大，还有段舞蹈来自‘转山’，就是我们说的‘圈圈舞’，同样因为和舞剧主题的关联问题被忍痛删除。”当然，民族舞剧《茶马古道》里有的是好看的舞段，比如“熬茶”，生活中来去，茶汤里沉浮，创作灵感取自旧时去看康定寺庙的规模有多大，就看它熬茶的锅有多大。马东风一听觉得很有意思便采纳了，舞蹈编创得极有韵味。还有很可能会再次成为网络爆款的“洗脚舞”，幽默中见真谛，那是背夫生活的另类呈现。
如今，当我们品川茗尝藏茶之际，是否还会想起，那些舞蹈里跳跃的茶香，与一个个背夫的生命形态连在一起，与躲在后面的大山连在一起，与千里之隔又分毫不差的圣域连在一起，与那些艰辛苦难、烽火单纯的岁月连在一起，这可能才是真正的茶之路吧。
【剧目简介】
三十年代的川藏茶马古道上，艰难行走的背夫队伍遭遇了突发泥石流，寡妇杨阿妈不幸遇难，留下一对年幼的儿子。哥哥茶生被康定藏族锅庄主次仁收养，和妹妹格桑梅朵一起生活在锅庄内；弟弟山生跟随背夫回到故乡学习炒制茶叶的手艺。十年后，抗日战争到了关键时刻，一场场敌军的轰炸不断袭来，为了运送抗战物资，山生代替受伤的掌拐踏上古道，在锅庄内与格桑梅朵相识、相恋，兄弟二人也在背夫精神的浸润里，在家国情仇的激荡中不断成长和蜕变，用生命守护了古道的历史更迭，书写了一段慷慨激昂的动人故事。民族舞剧《茶马古道》
演出时间：2020年1月10—11日19:30
演出时长：100分钟
演出票价：80元、280元、380元、480元、580元、680元
购票链接：http://tb.cn.hn/xvA
购票热线：028-65016792
演出地点：四川大剧院
演出单位：四川省歌舞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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