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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无此声 | 刘洵这篇文,我看哭了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22-12-25


作者丨刘洵

原文丨《故园》(谨以此文献给艺术野疯狂的2019)

作品丨刘洵

设计丨西子


我魂萦梦绕的甘孜文化馆小院子随着时代的发展,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在旧友的陪同下,我被告知已经站在文化馆的院门前面,基本的地形地貌让我相信的确是从前的街道。

-《云关冬雪》96x146cm 2001年 -

20世纪80年代的高原小城,穿城而过的三条主要道路随地形蜿蜒起伏,道路两旁是低矮的土墙,土墙的上方偶尔出现民居、办公用的青灰瓦顶下木结构的平房。街道两旁间或出现的院门是对这些单一线条恰到好处的点缀。

门无一例外都是那种用几根圆形生铁棒焊接而成再涂上浅色油漆的铁门,即便是在大门紧锁的日子里,铁门内的一切景至都一览无余。

-《冬季杨树》80x65cm 1996年 -
-《罗柯玛的回忆》72x100cm 1995年 -
-《云层下的土墙》72x100cm 1995年 -

时至今日,我还可以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步行在这条街上,已经走过与我命中有缘的院门。只是在经过她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掠过铁门内灰色的白杨树,我又梦游般的折回来,满院子的白杨树枝织满浅灰色的天空;明亮的地面上除了冬日的落叶几乎是一尘不染;用木板钉制的临街二层楼房,上楼的扶梯就那么简单的暴露在建筑的外面,木板表面的蓝色油漆已经变成浅浅的紫灰色……

时至今日啊,甚至就连那些铁钉钉头的锈迹浸润出的融融暖意也好像就在眼前;暖灰色调的土墙还不足一人高,象征性地将满院子静穆的白杨树包围起来,当然,也包括院子里面那一溜二层楼的老式木结构房屋,墙体用暗红色的矿物颜料涂抹成与寺庙大殿红墙相类似的效果,透过亮灰色的白杨树树干,房屋的幽暗沉着实实在在地对我散发出迷醉的诱惑,以至于呆立在那里的我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一刻对我今生的重要。

-《旷地》120x96cm 布面油画 2012年 -

-《充古秋景》120x96cm 布面油画 2015年 -

“你们这儿需要画画的吗?”

我向院子里碰到的第一个人询问,这位老兄看上去纯粹朴有余,不像是和文化扯得上关系的样子。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才知道,陈邦文老师是这一地区有名的民间舞蹈家。

在院子最里面那溜老式木结构房屋前的三合泥空地上,我向文化馆馆长提出了我的求职申请。

“我们这儿已经有画画的了”

馆长的语气倒是很随和,不过这回答毕竟让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因为当我步入这安静的园中,就好像受到命运之神的牵引,好像是来到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归宿。时至今日,我还能够清晰地去感受当时绝望的心情,当时亮晃晃三合泥地面无比残酷的令我苍白的面孔无处遮掩。

-《高地冢》130x88cm 布面油画 2013年 -

-《牧女组画》65x81cm 布面油画 2014年 -
-《恒》100x125cm 布面油画 2010年 -

大概馆长对我的印象是不错的,抑或是我的失望引起了他的同情,也可能是一个从小在内地长大的、在成都有一份安定工作的大学生,天远地远的主动来联系工作的事情实属罕见?

“你……还会做其它什么吗?”

“我还会弹吉它;会摄影……”,我努力搜寻自己可能有的能力,并且还希望杜撰点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馆长黑里透红的面部肌肉似乎活跃起来,根本不再听我独自唠唠叨叨,他用藏话与周围的人激烈的谈论……电吉它、音箱也就像变魔术似的在明亮的三合泥地面上铺张开来。

对我,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严重时刻,我似乎是在对梦寐以求的金银财宝回答问题,说对了前途一片光明,说错一个字死无葬身之地。馆长铜铃般的眼睛向外凸出,死死地盯住我的双手,加深了我紧张的心情。

回头是不可能的了,我居然能够表面上装作十分轻松地把电吉它的弦调准已经算得上超常发挥。

对古典吉它的练习我是付出了极大热情和努力的,我知道在80年代的雪域高原,人们把吉它更多视为一种打击乐器,我那两手算得上神技了。

-《灵山》尺寸109x109cm 1999年 -
-《千年雪域》114x146cm 布面油画 2013年 -
-《过往》85x107cm 布面油画 2010年 -

熟悉的唏嘘之声很快出现在我的周围,我也习惯性地松弛下来。我被要求同手风琴合奏,并且希望用不同的调性伴奏同一首曲目,所幸凭已经掌握的乐理知识,对这些节奏明快、调性单一的歌曲基本上是可以对付的,尤其是当我仅仅使用大小调主属和弦、下属和弦、来伴奏一些我并未听到过的、但在当地耳熟能详的歌曲的时候,气氛达到空前热烈!

……

“正好还空一套房子,你看一看吧”

我惧怕此刻发表的任何言论会让这起死回生的局面化为泡影,希望延续刚才和谐的气氛……

没过几天,我正式成为了这幽静小院的居民。

-《院子》160x130cm 布面油画 2010年 -

难以置信的穿越满是白杨树的小院,带暗红色墙面的青灰瓦顶下木结构的平房,水井、石砌的花台、草坪……走进分配给我的房间,关上门,里屋有盘旋的木梯可以上二楼,楼上也是内外两室。红灰色的地板和楼梯扶手被幽暗的光线笼罩着。我觉得这住房似乎与我前世有缘,每个角落都有提供冥想的细节,心又会到童年。

我终于可以像游魂似的在古老僻静的小巷或孔萨土司的官寨遗址晃悠。要么连续两个月从天亮到天黑呆立于窗前,引起乡亲们极大的恐慌和议论,事实上我是在对着远处有墓碑的山梁写生。

-《旷野》100x125cm 2010年 -

-《丘缘尼姑寺·一》77x90cm 布面油画 2010年 -

-《丘缘寺·牧》150x110cm 布面油画 2013年 -

我特别喜欢观看甘孜阴天的云层,清晰而安静,万古如斯。远山近树,在高原阴天柔和而明亮的光照下,万物内在的秩序是再明显不过了,这秩序使人类文化的河流得以延续。我深信许多永恒的艺术形式是直接受到这种秩序的启发而产生的……

甘孜冬天的早上,细如丝网的杨树梢被寒冷凝固在清冽的天空,是最容易怀念和被怀念牵挂的时候。 

我推开窗户看见远处的冻土、圆形的树冠和大尾巴狗就好似回到北方老家,回到童年,每天晚上父亲会在我床边虚构有趣的、充满怀乡情绪的故事。

-《冬日杨树林》140x194cm 2012年 -

-《冬牧》80x100cm 布面油画 2012年 -

文化馆的舞厅是全县唯一的娱乐场所,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晚上在那里弹奏电吉它。腰佩长刀、宽袍大袖的舞者常常在台下发生流血冲突,音乐不会间断,我们只需留心那些飞舞的空酒瓶就是了。

-《楼角小花》65.2x44.7cm 1990.7 -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慢慢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事实上“人”这种脆弱的动物并不适合长期生活在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里,证据就是皮肤严重损坏、白内障的高发、眼球向外凸出……从内地刚来的人会遇到令人忍俊不禁的情况:一双死死盯住你的眼球似乎是在表示忿怒,而此刻这双眼球的主人内心可能正懒洋洋地享受着暖和的日光。

天性幽默和对音乐、舞蹈自然地热爱是这里的居民重要的性格特征,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着一代又一代默默无闻的音乐、舞蹈大师,他们独有的艺术天赋是离不开这片坚硬的土地的,是上天专为舒缓严寒与孤独而赐予这里的居民,他们中的佼佼者一旦离开故土,涉足明星的行列,艺术生命往往就此打住。

……

-《岗》93x130cm 2003年 -

-《高原风景》-

-《黄河》89x130cm 2000年 -

-《春》65x81cm 1992年 -

我若有所失的站在文化馆的园门前,以农机修理、汽车修理为主的铺面鳞次栉比,昔日清静的街道已无处寻觅。

可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文化馆的院门改为用白铁皮密封的厚重铁门,迈进铁门发现满园子的白杨树已所剩无几。临街的青灰色木板二层楼房、自来水管周围整洁的围栏、石头砌成的花台都不知去向。

可能是因为牵绳晾晒衣物的需要,白杨树还剩下三棵,在嘈杂的环境里,杨树依然美丽洁净,树木周围地面上少许没有被垃圾覆盖的落叶似乎还传递着从前的气息。

-《干花》116x81cm 2001年 -
-《植物》114x89cm 2002年 -
-《麦穗II》130x80cm 2003年 -

最最奇妙的是我从前的住处:土红色墙面的二层楼房,已经被拆除了三分之一的部分,但我的“故居”竟依然完好,因为县文化旅游的原因,一些能歌善舞的本地人被组织起来。据说“我的”房间现在的主人是一位跳舞的女子……愿望是还想进去看一看,大门紧锁,主人不在家。

我绕到院墙外面,从这里通过两棵残存的白杨树看见昔日我住所的房顶、再亲切不过的窗户,房顶的上方是远处有坟墓的山梁。天色已晚,身后一颗圆形的树冠上聚集了许多小鸟。

2007年12月1日于红光镇

-《黑菊》70x60cm 1999年 -

-《黑花V》73x116cm 2003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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