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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澜:野马与清风

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 2022-12-26


丨漆澜 梁山山路 布面丙烯 100x80cm 2016-2019


     “德拉克洛瓦讲过一句话:‘绘画是最不饶舌的艺术’。如果把自己推到不想饶舌、不能饶舌,且没理由饶舌的地步,把一件最不饶舌行当,当作自己的事业,真的就不能多讲话了——这其实是很冒险的,需要很大的勇气。现实的一点是,我得尽量忘掉以前的身份,忘掉做过的杂事情,必须这样,然后站在画布面前,如赤子如婴儿,真就是需要这样。‘走过去,忘记绘画’——我真是在画布上逗留而不是简单的去再现,真的是走来走去,在那上面逗留,是一种陶醉,也是一种沉吟,或者一种怀念——那些状态令人着迷。在所有的人里边,有两种人走进风景有这种状态,一种是诗人,一种是画家,而画家拥有更多这样的福利。”

 

——摘自漆澜2019年于千高原艺术空间《任性的风景(第二回)》的展览对谈


丨ART021 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千高原艺术空间展览现场


漆澜的画作暗藏对传统美学的思辩和对抗性表达,既有对传统经典的解构,又深植于传统语言的逻辑线路之中,温和的背后透出强劲的野性力量和反抗精神。他的绘画规避了完美鲜亮的语言形式,在对物象的反复筛选、分析、拆解、弥合的过程中向大自然刨根问底,同时以肉眼的祼视和手工的灵变挑战机器成像的光滑和均质化。


丨漆澜 龙眠遗踪-千年的苔藓 布面丙烯 110x150cm 2019



   反者道之


漆澜以中国画出道,按照他的说法,中国画太讲临摹,但他厌倦临摹,一直想画出不能复制和临摹的感觉。图形、手顺、质地都尽量去找变化,打破习常的完整形态,打破传统书写的齐一律,时刻对惯性、连续、封闭、雷同的用笔保持警惕。一块颜色、一根线,哪怕是一个点,他都投入地去体会和想象它的情状和变化,然后再很用心用力地写出来。特别是在“负空间”中,完全打破传统的烘染手法,笔笔中锋又笔笔求变化,认真地去编织出一个实实在在的虚灵的背景。用朴素的、不透明的材质画出水晕墨彰的空气感。“我喜欢反向的修辞。这样高密度的笔触和形色的变化,必须要全神贯注地打持久战,非常考验耐心和定力。” 漆澜是一个性子急的人,但他迷恋于这种与自己性子反向的方式:反者道之动。在他看来,自身没有或不具备的东西,往往是最重要、最需要的东西。


丨漆澜 东风西风共从容 手工皮纸综合材料 140×180cm 2020


丨东风西风共从容(局部)


漆澜的作品在笔触质地上有着鲜明的个人印记,呈现出强烈的粘稠和混杂的特质。他对粘稠情有独钟,在一篇自述中如此写道:“粘稠的事物往往处于欢乐和痛苦的边缘,刺激诱发你盛夏疯长和蒸腾的想象力,热烈而又纠缠不清,一股脑地挤压出半流状的色彩,青黄莫名的带着高于体温的满满的一碗,扑通一声,火飘火辣的在你面前蠕动。”难怪他说,他画面呈现的语感其实是四川味觉向视觉的本能的、先天的投射。毕竟他是地道的四川人。


丨漆澜 堆积的青春-致塞尚 手工皮纸综合材料 140 × 180 cm 2020


丨堆积的青春-致塞尚(局部)


一些刚开始接触漆澜作品的观者会注意到,他作品的显然自觉的强化了杂沓与粗率。在他关于《十年》的自述里提到:“混乱、杂沓、粗率的笔触和肌理,如草地野人的足迹,泥泞零乱粗野地在草间出没,如时间的偷猎者,卑微潜伏在尘埃中,随时吞下四季轮回的痕迹。……大自然的低成本,先天决定了它高密度的拥挤,云空可望,但遥不可及,两腿是泥。乡土士绅的余温曾经抚慰过我,但,更反衬和放大了水泥丛林的冰冷和无情。”这种反美学、逆向的修辞摒弃了华美和矫情,粗砺荒野的形质与质朴的语感达成了天衣无缝的匹配,一超直入,直抵人心。



   一篇朴素的自传


漆澜习惯在画面上反复调整作品细节,他下笔速度很慢,作品看上去充满力量与速度,观者以为他作品上某些细节是很快地一笔刷过,但往往却是他以很慢的速度“放”上去的——只是形成一种迅疾的“迹象”而已,这种似是而非的语法关系隐藏着漆澜对传统笔墨的解构性的个人理解,也隐藏着他对传统笔墨迂腐概念的揶揄和嘲弄。观君子于游戏,而非观君子与礼仪,他不想一本正经的样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这或许是他最神往的。他的一批布面作品如今仍旧置放在库房,从2013年至2018年,他画了二十多件这类作品,至今仍未完成,仍时不时取出来再次审视是否需要补充与叠加。他更时时警惕,作品画到一定程度,马上放起来。漆澜不喜欢及时性、“热炒热卖”的创作方式,他追求作品的“时间感”或时间间隔感,固执的认为,“作品要像老窖一样慢慢酿造出来。”


丨漆澜 青春徐渭 No.1 宣纸综合材料 180×128cm 2020


丨青春徐渭 No.1(局部)


漆澜的一张画,从起稿到最后完成,通常短的可能持续一年左右,长的话,有的持续五六年。而时间最长的当是从2010年持续到今年秋天才收官的《十年》。很多时候,站在画布面前,他感觉那是一个道场,渴望从画布上慢慢呈现出来的那个空间、场景,正是他的道场。他无疑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艺术家,永远保持对陌生领域的好奇。——在画布上面,用一种陌生的语言,每次去面对陌生的形象的时候,都以新手的心态去面对。在艺术里面,他从来都是比较反对那种“老手”的概念。前些年,他一直很关注那些素人画家的作品,还有儿童画。他甚至从女儿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在絵画领域,经验害死人,经验是既往的历史,而现场和直觉才是现在,绘画让人动容的生命力正是:它为我们不断展现全新的直觉现场。令人感兴趣的是,漆澜进画室一般不带图像进去,他不习惯对着图像画画,相反是一进画室就尽量清空图像记忆,始终在想,笔下那个东西,逐渐从自己的画面中“破土而出”,它必须是一个新的诞生物。


丨漆澜 左钗右黛 纸本综合材料 127×90cm 2020


丨左钗右黛(局部)


漆澜画画,每一个点、每一笔都尽量清楚交代,它跟下面色层的重叠、错位的手感,补色之间的碰撞,包括肌理和质感,想好了再放上去。不断分析、筛选,在画面上不断堆叠,形成了像考古地层一样的关系,他暂时还对这个状态很着迷——最后画面形成了一处遗迹。在他看来,历史感可能就是一种语言的密度,是时间的分量。


丨漆澜 青春徐渭 No.2 手工皮纸综合材料 180×140cm 2020


关于对作品持久的打磨与修辞,漆澜写过一段十分动人的文字:“画画最后就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风采气质,文化内化的外显迹象,那已经不是修辞的结果;当然,理论家要借助语言修辞逻辑来分析和表达这样的过程,将倍感艰难,并且得不偿失,那是理论家为了艺术家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可以明确表达的,已经不是艺术家最珍贵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他往往深藏不露,低调的在主弦律的背景深处,如浪花深处的河床一样深不可测。我无法摆脱我的河床:只有在远古的诗书中深深沉浸过,才知道行色匆匆是千年的叹息,人生自是有情痴:就是因为画面上那团泥土,十年在上面瞻仰徘徊,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深深致意。持续画十年,其实就是一种不舍。”


丨作品局部


本次于上海Art021上展出的画作就是漆澜长时间打磨后绘画语言的又一突破。《堆积的青春——致塞尚》、《青春徐渭》采取了强烈的反向修辞,以朴素的材质和徒手的朴素笔法,解构了经典,实现了语言表达和直觉敏感的通约。历经十年打磨,《十年》展现了如尘埃一般的质朴的气质,谦卑的视角贴近大地,一片经过漫长的时间生长的苔藓破土而出,这或许是漆澜这十年生涯最为贴切的隐喻——一篇朴素的自传。



   画比传统绘画更耐看的东西


访谈过程中,他强调自己厌恶光滑、鲜亮、甜美的东西。在他眼里,没看见那样完美而静态的物体。“我喜欢看局部,刨根问底,在局部中去不断折解和分析。有时候是形色同步,有时候是形色分离。支离其形、支离其神,绘画过程其实是思想流动的过程,而观看,本身就是由无数瞬间、无数细节汇积而成韵意识流动过程。与其说我是在画一个对象,勿宁说是沉醉在记录观看的过程中,我用绘画来见证我的观看。我不喜欢一下手就是经典的招数和形态……你自己的肉身感受比对美术史的记忆重要一百倍,至少,对于画家来说,不止一百倍!因此,我的支离感也是一种雄心,跟古人对着干,用极其不是传统套路的语言,甚至极其不是正经画画的语言,画出比传统绘画更耐看的东西。”


丨漆澜 当年青藤书屋 手工皮纸综合材料 140×180cm 2020


丨当年青藤书屋(局部)


漆澜在自述中有一段给人很深的印象:“我们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对于那种明快而流畅,光滑而优美的表达,的确是渐渐失去兴趣了,就比较喜欢折腾。在一张画布上,反复寻找细节,对图形与笔触的变化反复推敲,对某一块颜色进行反复的挑剔,这里面就有某种暴力倾向。或许就是一种任性,不能自已,它在可控与失控的边缘。绘画、诗歌、音乐等等,最神秘最美妙的那个部分,恰恰是自我不可控制的那部分。可控制的那一部分,它符合规范,是规训的介入;而不可控的东西,正是对规训的超越。”


丨漆澜 十年 手工皮纸综合材料 178×138cm 2010-2020


丨十年(局部)


温柔与凌励共存,教养与野生互为表里,云空的诗意与泥泞的鄙陋浑然同气,截然相反的东西,在他的笔下犬牙交错、混杂重叠,聚合出高密度的视觉冲击力。记得一句诗,已经记不清是谁写的,或许用在漆澜的身上无比贴切:“他是一匹野马,是残酷的世界里一股清新的风。”


丨编者看到漆澜少年时代画的这张三国战场,但愿他这匹放蹄飞奔的野马成为折冲阵场的战马。


漆澜 


漆澜的艺术创作是具有压迫性的绘画行动,是复杂迂回的思维和视觉实践。那些他所选择性地认同或对抗的传统,是他创作的源泉和素材。他与经典对话,不是臣服和追随,而是质询和开创。他追求真正属于绘画的整合性的艺术表达,这不仅需要耐心,还需随时调动对绘画的微妙的预感。漆澜的绘画过程就像是一次次搭建多米诺骨牌,一次次推倒重来,产生无数变量,在中断、蜿蜒中前行。漆澜是画家也是批评家,他的挑剔和质疑不只针对外部世界,还有其知识、经验和思想中的无数个锚点,他的绘画正是这些锚点外化于视觉语言的冲动或验证。


1973  生于四川安岳

1996  毕业于重庆西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

2001  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师从方骏教授,获文学硕士学位

2007  师从王孟奇教授攻读美术学博士学位

2001-2018  供职于上海书画出版社,任《艺术当代》杂志副主编。


现生活工作于上海、重庆。


个展

2019    海上几朵云——漆澜个展,Hiart Space上海空间,上海,中国

2018    移步换境——漆澜作品展,广东美术馆,广州,中国

2016    且共从容——漆澜个展,成都当代美术馆,成都,中国

2013    再见!董其昌——漆澜个展,千高原艺术空间,成都,中国


群展

2020  融绘—春的集结号,上海华山艺术馆,上海

东城西岭—当代语境中的山水与都市,上海恒加文化,上海

2019  漆澜和屠宏涛:任性的风景(第二回),千高原艺术空间,成都,中国

2017 千高原十周年展,千高原艺术空间,成都,中国

海上延伸——上海当代艺术大展,中华艺术宫,上海,中国

站在对面的风景,上海明圆美术馆,中国

纸术——当代绘画展,上海光大银行外滩空间,中国

2016 天真,Nuoart 画廊, 北京,中国

第六届海平线绘画·雕塑联展,中华艺术宫,上海,中国

2014 何工和我的朋友们,千高原艺术空间,成都,中国

第八届深圳水墨双年展,深圳关山月美术馆,深圳,中国

2011 任性的风景——屠宏涛、漆澜绘画作品展,千高原艺术空间,成都,中国

2010 日常——文化生存的直觉描绘,南京青和当代美术馆,南京,中国


出版

2007  出版传统绘画研究专著《吴郡花草》,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06  出版传统绘画研究专著《溪山卧游》、《维扬异趣》、《吴门风规》,上海书画出版社。


作者丨谢礼恒  片丨千高原艺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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