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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生：飞驰而过的马，成为他无可挑剔的时光机
作者丨谢礼恒
作品图提供丨艺术家、文轩美术馆
访谈时间：4月8日，李鹏生工作室
访谈整理、设计丨张涵
在我看来，于李鹏生的絮絮回忆中，画与意象，已不再是它们本身，而是凝聚着他与亲人、与自己、与病痛共同往事的一颗颗记事珠。他保存这些记忆，甚至反复清晰回忆……马匹在不知名的草原或高地飞驰，切入他半透明的伤感里，珠光莹莹。
丨李鹏生工作室 © 张涵
看到鹏生准备首次个展的作品，和他本人有些交错。他在画画时一定是进入另一种境地：他的执拗来自云南普洱的茶味一真，虽然他高中勤工俭学时在茶厂炒茶而不明茶理，那些芳香很快浓重地移植到了笔触里；对蓝、对土黄的色泽处理简直浑然天成，那是天空与土地对他的视网膜印痕——他对绘画的纯净想象来自少年时代对马这种神秘灵性之物的过目不忘，电视镜头里飞驰而过的马，成为他无可挑剔的时光机。
在鹏生颇为克制的自述文字《安心之路》里，我读到很多细节，“刚毕业时，爷爷在我的怀里去世，尽管早已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当时对爷爷的去世怀有自责的成分对我内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感觉有很多‘画’要说，画幅变大，画面的气息却日趋虚无起来。貌似疯狂的画了一段时间后我停笔了，像是遇到所谓的‘瓶颈期’一样。我重新开始去读一些之前会忽略的书籍，试图从宗教、哲学、文史中去寻求一些意义。”他2014年遭遇一场严重病痛，“因身体突遇变故，一时无法再提笔；深深的感受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肉体上的痛苦会带动内心的一些波动，但总算是可以平复的，多年坚持画画的感悟对自己或许有一些疗愈的作用吧。即便不能作画，但心里总是念念不忘，有了面对死神的勇气，忘掉了自己是个病人。画画是一种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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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生之前住在圈子里都知道的栀子街69号和祥瑞苑。他此次首展，有些画就是在那里完成的。按照挚友同窗吕继龙的计划，这场展览本应是李鹏生与吕继龙毕业十周年的纪念展，但现在成了鹏生独马由缰的个展：“他现在没有画了，帮我办展也是一种创作。对我个人而言，毕业十年来，作品较为流畅了，是一次梳理。此前的创作想法还很多，现在倒是比较明确了。”
丨安心13 布面油画 70X70cm 2018
展览作品大致分为几部分：《无相》、《安心》、《流光》、《月华》、《逐》与其他。《无相》系列以莲花为意象，《安心》系列则归像于“手”，《流光》、《月华》、《逐》系列是近作，以马与佛像破题。
丨安心7 布面油画 70X70cm 2013
丨安心5 布面油画 70X70cm 2013
大二时，鹏生的老师李建勋让他们选择一种元素进行创作，鹏生选择画“手”，他最开始画的就是他自己的手。手，带着天然叙事性与概括能力的意象，成为鹏生探寻生命意义的自我密钥之一；手的曲线与轮廓，也成为连接他的内心与世界的孤独线索。
《无相》，莲的庄生、疑虑、端然、静默，圣气……表达自己对旧日纯净世界的眷恋，对充满着种种可能性的往昔的眷恋。而因了他独特的远远复杂承载于同龄人的生命历程，而显得缕缕弥远。
丨逐8 布面丙烯 140x70cm 2021
丨逐8（局部） 布面丙烯 140x70cm 2021
《逐》，马的意象成为鹏生安心之路唯一的躁动偏方，这与他的安静形成巨大的呼应与沉默的呼喊。他从小看电视最爱的镜头就是马的奔跑，各种呼之欲出的马，率性的奔驰，马鬃带动的风，直到现在也爱看。——这个系列，他使用了多种技法，材料也有新意，画面上的马，形态各异，层层叠叠，作品里的时间感来自马的重叠与连续布排带来的某种类似蒙太奇的幻象；汉唐画像砖里的马的形象他也有采用，但有一定程度的改造，使它们看起来更接近真实的形象。画，一层层绘制，马群开始在画面上奔跑，一些粗细不均的颗粒在后期制作上去，像是风沙里声东击西的弹指，“我不想画得太具象，画到‘流光’那个系列时，我就想到了如何表现我心中马的形象。”鹏生落落布子，渐渐收拾，似乎以层层点染的形式，布置他并不轻快的少年。
丨逐7 布面丙烯 80x40cm 2021
丨逐3 纸面丙烯 53.5x38cm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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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鹏生《无相3》（布面油画 70x70cm 2016）之蓝，是他故乡普洱天空的颜色；之莲，是他自述里提到的“画画是一个静心的过程，画画时人也最安心。13年秋，在荷塘月色散步，观莲花绽放，几只蚂蚁迎着夕阳在花瓣上爬行，心里即刻浮现出攀爬华山的情景，随即画了一幅‘华山’图，就几片剪切后的莲瓣，如华山的模样，有些抽象，但承载了我对大山的情愫；山和花的相互转换有一种‘看山不是山’的感觉。”
丨无相7、8 布面油画 40X120cm 2017
丨无相10 布面油画 40X80cm 2018
山、莲、粉白、蓝，几乎构成他“无相”系列的四味真。我意外的是，对于他创作转换意义重大的情感节点，他并不介怀。只是，“我在爷爷走后画的一堆作品现在是封着的。”
丨无相4 布面油画 70X70cm 2016
2009年，鹏生刚刚大学毕业，爷爷病重。待他一纸机票飞回山里，已是半夜，鹏生看了一眼爷爷，夜里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早去，与老人聊了一上午。“当时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想上厕所，我去抱他，爷爷身体已非常虚弱，可彼时就是感觉，重，巨大的重，老人家说喘不上气，我开始慌……就在那时，老人在我怀里走掉……”从未有过的触动在那年的7月，击中鹏生，他很长时间颇显沉默。
多年后，鹏生终于能面对当年那次深别，无相皆有相。
丨无相2 布面油画 150X50cm 2015-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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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的地方太山了，我经常跟继龙开玩笑，我们所在的那个地方，恐怕是全云南最穷的村之一。我四年级毕业一个学校，五年级毕业一个学校，六年级毕业一个学校。后来去了县城，直到大城市……我感觉自己一直在走，在走向一个未知的东西。”李鹏生说话不疾不徐，笃定一如茶山。提到马，我终于和他的故乡对接起来：他在“逐”系列作品里，想让作品有一些梦幻的感觉，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像时间，像砂砾，像老照片。后面，马的影子愈发淡化。
丨逐6 纸面丙烯 70x70cm 2020
鹏生的家族变迁与马帮的记忆，原来也如普洱的茶山初晴：
“我的曾祖父及以上几代，曾是当地有名的富庶之家。在李大汉时（高祖）据说曾垄断了当地的粮油交易市场，势力范围还曾囊括‘九条河’地界，别无插足之分。人称：九道河李大汉（我爸出生后乡邻们还给我爸取了‘李大汉’这个绰号)，为交易运输，也曾有相当数量的马帮队。也许是树大招风，也可能得罪一些人，或遭人嫉妒。曾祖父去世时，按当时安葬习俗要‘赶山’，就是出丧后沿着山走到风水好的地方才安葬。当时家里只留了孩子和佣人，出丧后第二天家里就被人放了火，整个家族宅邸烧得只剩一间炮楼。我小时候去镇上赶集，老人们还指着那间炮楼给我讲这些事。”
丨月华1 纸本丙烯 50×40cm 2021
大火过后，一切化为灰烬，鹏生的祖父兄弟五人分家各自谋生，快过门的祖母也不愿意再嫁过来，只同意祖父入赘。祖父只能带着分到的一小队马及大量马具迁移至祖母家里过活。到鹏生爷爷长大成人，那些马队已基本败光了，“我爸出生时只剩些马具，父亲说他还常用那些材料做过一些好用的农具，我们儿时也常取上面的装饰物当玩具，但我连马毛也未见过一根，只从老人们口中听到这些空幻的往事。”
丨月华4 纸面丙烯 70x70cm 2021
丨月华3 布面丙烯 50x50cm 2021
鹏生精神意识里那些空幻的往事，终于在这些年后凝聚成一件又一件作品。他作品里这种奇妙的“记忆叙事”带着不可名状的势能一步步催动他的画笔。继龙说，鹏生到现在没有参加任何展览，也没有卖过他的创作，他仍旧老实地创作，在一所私立学校里教授艺术。他作品里保留着某些执拗的细节或局部，在技法上，他的老师李建勋给了他不少提点与影响，日本风景画家、散文家东山魁夷的作品，有一些内容正是他想表达的——东山魁夷曾在纪念好友川端康成的一篇文章中写到自己说：“我的胸中深藏着黑暗和痛苦，但我没有把苦恼向别人公开表白过。然而，有着黑暗和苦恼的人，同时也是祈求灵魂的净福和平安的人。我的作品中所表现的静谧和纯朴的风格，抑或正说明我缺乏这些，才如此希望，如此进行切实的祈祷的。”
丨流光4 布面油画 40×80cm 2016-2017
丨流光5 布面油画 120×60cm 2018-2019
如何在视觉表现中营造出时间感与空寂感，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当然，难度也不小。达成“时间感”的手段被李鹏生以内部手段与外部手段来解决，而空寂，则是来自他自身那些不可复制的履历与感受：那些空空旧旧的马具，曾驾驭过那些过隙的马驹。他画竹，一如东山的代表作《夏热》，画中布满画面的竹竿和强烈的色彩，渲染出了投向竹林中的风与月。人们在《夏热》前，不由会想起“闻竹声而悟道，赏桃花似明心”之说，从而体验到心灵的呼唤。
丨流光1 布面油画 40X50cm 2009
丨流光2 布面油画 40X50cm 2009
“一条道路，在我心中”。东山的散文诗代言了鹏生身体的重生与作品的蓄能。“这是绝望和希望交织的路。它既是遍历归来的路，又是重登旅程的路。它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路，又是对过去诱发乡愁的路。”多少坎坷，多少风尘，鹏生安静地画画，他的心马，永不言归。
李鹏生
1985年生于云南普洱
2009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现工作生活于成都
个展：
2021 安心——李鹏生作品展 成都 文轩美术馆
文轩艺术青年发现计划
安心——李鹏生作品展
预展时间/2021.4.29-2021.4.30
开幕时间/2021.5.1 15:00
展览时间/2021.5.1-2021.5.5
展览地点/文轩美术馆
(成都高新区新国际会展中心南侧时尚天街南口208-1-1号)
展览指导 / 蔡家骏
策展人 / 吕继龙
学术主持 / 樊欢
展览执行 / 白旭东 税月
主办单位 / 文轩美术馆
承办单位 / 四川文轩艺术投资管理有限责任公司
协办单位 / 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成都市天府新区麓山光亚学校、成都画廊协会、成都市高新区美术家协会、像素艺术空间、成都惠民职工画院、四川省酒文化促进会、文轩美术馆美育联盟
媒体支持/ 艺术野疯狂、雅昌艺术网、四川文化网、华夏艺术网、1314、在艺、聚F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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