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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石让:用耳朵思考

崔婷 艺术野疯狂 2023-02-05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天赋,也知道自己的天职是什么,职业的方向是什么。当然,作曲绝对不是一个只有芳华、只有灿烂阳光的这么一个美好的事情。他也会有很多的苦恼,写不出来的苦恼。”


——《久石让音乐手记》译者艾菁



提起久石让,大多数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清新唯美、温暖治愈的宫崎骏动画电影中的场景。从宫崎骏的开山之作《风之谷》,再到《天空之城》《龙猫》《千与千寻》《哈尔的移动城堡》《起风了》,这些影片的配乐都是由久石让操刀创作的。



点击视频观看:久石让在武道馆

与宫崎骏动画一同走过的25年



| 久石让与宫崎骏


如果宫崎骏的动漫是“肉体”,那么久石让的音乐,则是其灵魂。

他们两个人一个抱着对艺术和动画的一腔热血,一个有着天才般的音乐灵感,在艺术的创作上无疑是最契合的。



因为久石让,“电影配乐师”这一职业才被更多国人熟知。电影是声、光、电等元素相融合的艺术,其中,配乐师所起的作用往往不在导演、摄像师之下。通常,故事的内容决定了配乐的基调,而配乐与画面的契合度,又在调动观众情绪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画面与配乐相互衬托的作品,才能真正打动人心。


今天就让我们走进久石让的世界吧。






久石让本名藤泽守,“久石让”这个名字则来源于他的偶像——美国黑人音乐家、音乐制作人昆西·琼斯(Quincy Jones)。在日语中,久石(Hisaishi)这两个汉字还有另一个读音,读作“Kuishi”,这与昆西(Quincy)的日语发音极为相似;而让(Joe)则显而易见是源于琼斯(Jones),这便是久石让“狂热追星”而来的艺名了。


从四岁起,父亲常常带着久石让去电影院看电影。一周6部,一年300部,这样浸泡在电影中的日子持续了4年多。恋爱电影、动作电影,甚至英文原版电影,一切不拘,他都看。往后的岁月,久石让始终记得童年时代电影带给他的冲击,他说,电影院是那个时代能够听到最动听、最广阔音乐的场所。


黑暗电影院的小小角落,他喜欢那个地方,坐在那里,感受电影音乐给予人最直接、最扑面的刺激。若是碰上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他会赖着不走,要看两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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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久石让来说,电影院是启蒙之地,电影音乐打开了他心里那个世界。还没有走进成人世界的他,已经在电影院感受到了音乐的力量和奥秘。观众久石让,聆听者久石让,在小小的电影院里,看见了音乐的核心,是让普通人拥有快乐和幸福。


不过,年轻时的久石让,也曾“叛逆”。


大学期间,他迷恋现代音乐的先锋性,执着于偏锋上的曲式,并未对富有感情的作曲方式和深厚的古典音乐展现出兴趣。多年之后,他意识到,只是一味拷问“音乐是什么”而忽略音乐本身的做法,并非自己的创作初衷。





直到与宫崎骏( Miyazaki Hayao )合作《幽灵公主》,久石让越来越多的通过交响乐队进行创作,古典乐终于回归到了他的生命中。自此,他也便多了一个身份:指挥家。


“作曲,是我的生命。”他说,“但有时,我也指挥,也弹钢琴。特别是近几年,我比以往有更多机会指挥古典乐,这使我能再次认真面对古典乐。”


作曲工作,常会使创作者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忽略听众的感受,而指挥与演奏,则是直接面对听众,可以第一时间接收到来自听者的反馈。所以,作曲与指挥的工作,使久石让得以全面理解古典乐的结构与内涵,也使他更深入地理解了作曲的意义。






我是作曲家。


这充满自信、毫不迟疑的说法,简直和夏目漱石那句“吾辈是猫”一模一样。我如此肯定,是因为深信—— 作曲是我的天职。


一天开始时什么都还没发生,而当夜幕降临,已有一首全新的乐曲即将问世,只待我将它完成。这首乐曲,也许全日本甚至全世界都会听到。虽然,这样的情况恐怕不多。


我真心喜欢这个从无到有、创作音乐的工作。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自己还能成为一名作曲家。


作曲,是我的生命。但有时,我也指挥,也弹钢琴。特别是近几年,我比以往有更多机会指挥古典乐,这使我能再次认真面对古典乐。





何谓名曲?我曾问过解剖学家养老孟司先生。


先生答道:是那些被人们长久聆听的作品。的确,那些经历漫长历史岁月,至今仍被人们聆听的经典名曲,每一首背后都有一个深邃的世界。每次读总谱,我都在一个个音符和记号中感受到人类的智慧与尊严。我愿把这样的感受传递给更多的人—— 以一种尽可能易于理解的方式,从一个作曲家的视角重新阐释音乐史。


——久石让





在跟久石先生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他能把话说得非常简单易懂。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表达方式也极为精炼。和他聊再久都不觉得腻。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常会遭遇相似的问题,而且我们看待问题的思路也很相似,所以我总会在和他交流时茅塞顿开。


音乐有着很强的逻辑性。只是因为一部分音乐的情感色彩太强烈,所以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但我不得不说,古典乐特别注重逻辑性。自古以来,西欧人便知数学与音乐,尤其是“作曲才能”往往会同时表现在一个人身上。听久石先生说话,就像是在听一曲悠扬的音乐,因为他的表达很有条理,听起来特别舒服。在对谈的过程中,我也深刻体会到,音乐与语言有着深层次的联系。


大众性与艺术的关系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久石先生将宫崎骏与村上春树做了一番对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着媒体的迅速发展,现代社会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众社会”。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无论是艺术家还是学者,都很难保持“孤芳自赏”的状态。话虽如此,作品并不是销量越高就越好。“卖不卖座”,并不能和“质量高不高”画等号。久石先生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也在这方面吃了很多苦。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孕育出文学评论家或动画评论家所没有的特殊视角。


——养老孟司






久石:养老先生,您经常听音乐吗?

养老:听啊,只是我平时太忙了,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音乐厅了。只能在家听听 CD,或是用 iPod 听听音乐。

久石:您会用iPod 听音乐呀?

养老:只在家用。出门在外的时候戴着耳机走路,简直跟闭着眼睛走路一样,不是吗?万一被人捅了一刀可怎么办啊(笑)?所以我只有在家研究虫子的时候,或是想心事的时候才会听音乐。


久石:那您听的是古典乐吗?

养老:嗯,我基本上都是拿音乐当背景音乐,所以我选择音乐的标准并不是“我是否喜欢这首曲子”,而是“它会不会妨碍我工作”

久石:比如莫扎特?

养老:嗯,莫扎特的确不碍事。歌曲的话,我会选择探戈。因为我听不懂西班牙语,只会觉得“这个歌手的声音真不错”。



| 情不自禁挥动的手 来源:《Joe Hisaishi - Summer》



久石:因为歌词不会进到您的脑子里,所以您才不觉得它碍事,对吧?

养老:其实啊,在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我是听不到音乐的。但是我希望在开小差的时候钻进脑子里的音乐能够让我觉得舒服。所以我不太喜欢那种很强势的音乐。那种音乐的旋律仿佛在说:“你快来听我呀!”太碍事了(笑)


久石:据说宫崎骏导演在画分镜稿的时候也会放点音乐。但他也说过,他不会集中注意力听那些音乐(笑)

养老:说我们“没有在听”可能不太确切,应该说是“音乐没有进入到我们的意识中”。我们肯定会受到音乐的影响,只是意识没有察觉到罢了。


久石:我知道您说的“不妨碍大脑工作的音乐”是怎样的音乐。身为一个作曲家,其实我的最终目标就是创造出这样的音乐。希望我们能在这次对谈中也探讨一下这方面的话题。



| 久石让和宫崎骏



久石:在制作电影音乐的过程中,我对“画面和音乐进入大脑的速度”产生了疑问。


众所周知,电影画面是每秒24帧。而电影音乐自然要和每一帧画面同步。可是你如果真的让画面和音乐同步出现了,那观众必然会觉得音乐出现得更早。换言之,当画面和音乐同时出现的时候,人们会先听见音乐,后看到画面。


根据多年的经验,我会让音乐晚出现3到4帧,有时甚至要延后5帧。如此一来,画面和音乐才能够在观众的大脑中同步出现,不产生任何的不协调感。


照理说画面是由光组成的,光速肯定会比音速快呀。可不知道为什么,观众总会先听到音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久石:哦?

养老:您想啊,为什么生物又有眼睛又有耳朵呢?因为它们需要捕捉完全不同的东西呀。如果眼睛和耳朵要捕捉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何必进化出两种器官呢?只要一种就够了。好比蝙蝠和鲸鱼几乎是“瞎子”,因为它们只需要听见声音。其他生物既有眼睛又有耳朵,那就说明它们既需要捕捉视觉信息,又需要捕捉听觉信息。将两种捕捉不同信息的功能结合起来,并将两种信息组合在一起,才是人类的特殊本领。


平时我们察觉不到这一点。您的音乐和《悬崖上的金鱼公主》的画面结合得非常完美,可是没有一个观众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笑)。但您在制作音乐的时候,要把音乐往后挪若干帧,所以您才会发现音乐和画面存在时间差。


反之,如果我们能够巧妙地利用音乐和画面的时间差,就能打造出非常诡异的电影桥段,说不定还能做出一部以“不协调感”为卖点的电影呢。





久石:为什么人类的大脑会进化出把视觉信息与听觉信息整合在一起的功能呢?


养老:这恐怕是因为其他动物的大脑太小了,没有那个必要。人类的大脑通过不断的进化产生了意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我们应该相信通过处理视觉信息得出的结果呢,还是应该相信通过处理听觉信息得出的结果呢?正因为眼睛和耳朵捕捉到的信息不一样,所以我们的大脑才会进化出将两种信息整合在一起的功能,让我们意识到“眼睛和耳朵捕捉到的都是同一个自己”,否则就要人格分裂了呀。


随着脑容量的不断扩大,大脑中出现了多余的区域,既不直属于眼睛,也不直属于耳朵。在人类的大脑中,这种“多余”的区域非常大。这就是所谓的联合区(association area)



| 与钢琴独处 来源:《久石让在武道馆》



眼睛捕捉到的信息和耳朵捕捉到的信息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将这两种感觉整合在一起之后,人类就创造出了语言。有了语言,人类才能将不同层面的世界统一起来。


语言在视觉和听觉中呈现出的形态是一样的。但是要将视觉中的语言和听觉中的语言结合起来,就需要用到一种视觉所不具备的元素——时间。我们没有办法在照片中拍出时间,也没有办法把时间画下来。对眼睛而言,时间并不是前提,空间才是。而空间正是听觉所欠缺的元素。不过说听觉中完全不存在空间,也不太确切。我们只能说视觉建立在笛卡儿坐标系上,而听觉建立在极坐标上,只讲距离和角度。距离,就是声音的来源离我有多远。角度,指的就是音源的方向。


要让眼睛理解耳朵,就需要补充“时间”这个概念。要让耳朵理解眼睛,就得创造出“空间”这个概念。于是乎,“时空”就成了语言的基础。语言就是如此产生的。



| 与乐团磨合 来源:《久石让在武道馆》



《用耳朵思考 音乐与文明》

[日] 养老孟司   久石让

译者:曹逸冰



他,以纯真之心穿透繁华的尘世,洞察现代人的精神世界。这本书收录了久石让与日本哲学家养老孟司的私人对谈,是首度公开的哲思对话录。读这些文字的时候,你会发现,久石让不仅是音乐大师,还拥有高贵、童真的灵魂。他热爱生活,享受音乐,尊重生命。 


一切成就,都源于久石让的创作哲学。在他看来,音乐创作离不开知识的积累和直觉的捕捉。他每年年初会安排全年的计划,每天都遵守工作计划和作息时间表;他将全部精力集中在一点上,去除杂念,把自己逼到极限,在无意识中获得稍纵即逝的灵感。他人生哲学也是这样。他认为,所谓的一流,就是每一次都能发挥高水平的能力。想要拓展人生宽度,就需要锻炼自己的知性,并且经历真正困苦的检验,这种知性包括乐观、积极、向上等。



| 摄影:梅子



作者养老孟司是解剖学家,同时也是非小说领域的畅销书作家。从东京大学医学部毕业后,入职解剖学教室,1995年离职。历任北里大学教授、大正大学客座教授,现为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久石让将其奉为人生导师,对其尊敬有加。 


久石让毕业于日本国立音乐大学作曲科,是一位活跃在演唱会、指挥等领域的现代音乐作曲家。宫崎骏导演的《龙猫》、北野武导演的《花火》、泷田洋二郎导演的《入殓师》、姜文导演的《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的片中音乐均由他一手操刀,是日本电影音乐的代表性人物。



| 摄影: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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