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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零一中学校长郭涵:今天,怎么做校长?

2016-03-01 余慧娟   邢   星 人民教育
民小编说
坐落于于圆明园内的一零一中学,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今天,一零一中学的校长,从读书到德育,再到管理,给我们传授经验的同时也让神秘不再神秘。随小编一起揭开它的面纱吧~~

校长为什么要读书,要读什么书?

《人民教育》:有人戏称“这是一个全民不读书的时代”,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出现后,大家对电子移动终端非常着迷,娱乐、社交和“快餐式”阅读占据了主导。在这种背景下,您如何坚持自己阅读并带领老师和学生阅读?

郭涵:关键是校长自己要爱读书。校长的内心有了文化向往或文化自觉,读书这事就好办了。记得从上小学到现在,读书一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当了校长,想让老师学生多读书,也就成了我的“自然动作”。
在一零一中,我一直主张在学生中开展阅读。老师向学生推荐阅读书目,学生自己组织读书报告会,办阅读季……校长的引领很重要。如果校长自己不读书,去推动别人、影响别人怎么可能呢?


《人民教育》:校长需要读什么书?

郭涵:读书最好还是要读经典,读名著。人啊,跟谁在一块儿很重要,读书就是与谁为伍、跟谁对话。人生在世,不图钱财,可总得跟那些思想家、文学家对话啊!而做校长的,更要和历史上的中外教育家对话。这种对话,就是阅读。真的,每当我潜心阅读的时候,书的作者好像就在我身边,在我眼前。
读书还要看校长关注什么事。为了改革,为了管理,企业管理类的书有时也会给我们做校长的很多启示,我把它叫作“治理能力迁移”。我总觉得,企业家改革的步伐要比我们快,他们承受的压力也比我们大。所以,他们改革的热情、思路和方法等就很容易引起我们的共鸣,也很有借鉴价值。
然后就是思想文化领域的书。我不同意这是所谓“无用之书”的说法。恰恰相反,它有大用,能“久用”。因为,它是沉淀之后的思想精髓。这些东西读多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走进你的头脑,帮助你思考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细想起来,很奇妙啊。
教育领域的书当然更要读,要经常读。既要读旧的,也要读新的,这是校长的“必修”啊。尤其是中外教育史,可是要好好读!
我还坚持看《人民日报》,我不但喜欢它的文字,更喜欢它的高屋建瓴,它的家国情怀,它的纵横捭阖、全球视野。有几本杂志我也爱看,比如《三联生活周刊》,最近讲股市那期,给我提供了透彻分析问题的范例;《中国企业家》杂志访问了耶鲁大学金融经济学教授陈志武,他所谈的“一带一路”“互联网+”,我印象很深。
我想要说的是,在阅读中,有好多东西看起来好像与教育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是它可以为你提供很多思考、分析和处理问题的角度,这就是刚才我所说的“治理能力迁移”。校长思考、分析和处理问题的角度非常重要。每个学校都面临很多问题,这些问题最后都要校长拍板、做决定。我们要通过阅读明白中国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教育在其中的地位和作用;要理解教育政策背后政府的考虑,这是校长应有的高度或境界。

《人民教育》:您选书的标准是什么?

郭涵:首先是自己的关注方向。通常,我平时关注什么,就会去阅读什么。后面以我的阅读时间顺序列了一个最近几年的阅读书目,你从中可以看出我阅读的“与时俱进”,也可以看出我一以贯之地关注什么和阶段性地关注什么。此外,我也要看作者的经历,看他思考问题的深度。

德育不能死气沉沉

一零一的前身是1946年创办的张家口市立中学;几经辗转、更名,1949年,学校从革命圣地西柏坡迁入北京;1950年,经周恩来总理批准,在圆明园遗址非主体部分建新校址。现在每一年,一零一都组织师生赴西柏坡开展革命理想教育,在圆明园大水法遗址前举行高三成人仪式。

《人民教育》:大家都觉得现在的德育很难做,孩子很难教育,尤其是道德教育,爱国、担当、感恩……全是难啃的硬骨头。一零一是怎么克服困难,实现育人上的成功的?

郭涵:今天的德育很难做,没错。用心去做,德育就能做好。我时常想,今天的年轻人,他们对职业不会从一而终,他可以随时跳槽啊。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伴随他们一生的,这就是道德品质。在一零一,我见过太多的学生,他们当年高考成绩不是最优秀的,但是他们在一零一得到了太多太美的德育熏陶,一零一为他们打下了永不消褪的精神底色。长大后,他们在职场上表现得非常出色,德才兼备。几十年来,无数的一零一毕业生,他们总是以“一零一人”为自豪。想起这些,我内心总是涌起一种责任感。所以,德育在中小学阶段实在太重要了!
当然,德育的内容有很多:爱国主义教育、法治教育、心理健康教育,等等。我们尤其重视红色文化、公民文化、生命文化这三个领域。红色文化讲一零一传统;公民文化主要讲规则意识,还包括公益文化、领导力;生命文化讲对自己和他人生命,对自然、对动物的热爱。

比如,长期以来,我们都对学生进行爱校教育,组织学生去西柏坡“寻根”,我们强调的就是“传统”,就是核心价值观。学生老师往返很辛苦很艰苦啊,可学生老师都非常高兴。学校的任务是什么?是培养人啊!未成年人有两大特点,一是淡泊传统,二是有主观能动性,所以学校一定要坚持正面的东西,引导他们。


德育不能死气沉沉,年年老是三月学雷锋、五月感恩母亲节。比如,我们每年两届运动会都很有创意。学校有运动会主题,每个年级、班级也都有。2014年运动会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学生自行设计,把“公正”“民主”等丰富元素从入场式一直贯穿到比赛结束,自始至终表现出来。他们事先要学习很多东西,这就不仅仅是开一场运动会了。

《人民教育》:德育各个学校都在做,一零一是怎么做出效果来的?

郭涵:首先,“大道理”还是要讲,要内化于心。每年工作要求中我都会强调:课堂上必须要传递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为中学生阅历少,判别是非的能力比较弱,学校一定要多给他们积极的影响,这是基本要求和做法。
最主要的是外化于行。“思想引导行为,行为养成习惯。”一定要反反复复去做。这种“反复”不是运动式的,不是为做而做的敷衍,而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规范、要求、活动、环境……它一直在这个校园里,一直在。


《人民教育》:现在有个别孩子在面临中考、高考压力或遭遇挫折时,轻易地就选择放弃生命,学校怎么预防这种事情?

郭涵:生命教育要随时装在校长心中,寻找教育机会,开阔学生的视野和心胸。
比如这次田径世锦赛,十项全能冠军伊顿在100米、400米、110米栏等几个跑步项目上都拿到了高分,可是他当年为什么练跑步?因为他是单亲家庭,没有钱坐车,结果跑步练成世界冠军。这学期学校工作会上我讲了这个事情,讲到体育工作尤其要突出生命教育。我就是这样随时去讲,让干部、老师和学生明白人生就是要战胜很多困难,告诉他们别人在遇到困难后怎么去做。
2015年6月11日下午,北京师范大学梁灿彬教授为一零一高二年级学生作了一次名为“相对论与星际穿越”的物理讲座,奇点、黑洞、四维空间这些专业词汇频频从孩子们口中冒出来。4月中旬,瑞士举办了第43届日内瓦国际发明展,一零一中学有8名学生参加,4个项目组取得了两金一银一铜的好成绩。3月28日,第35届“中外教师科技教育创新论坛”在一零一召开。更早一些,一零一连续承办了2012~2014年两届北京市中学生模拟联合国大会,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奥林匹克青年营。再加上我们坚持了20年的、全校师生共同参与的“施光南艺术节”“12·9演唱会”,还有刚才我说的经常性的各类大型高端讲座等。从大的方面讲,这些都和生命教育相关联。因为,学校营造的是乐观、向上和宽松的办学环境。环境,对生命的影响是无形而有力的。

“世界很广阔,你要把他往高处推,并用你对世界的认识去影响他”

《人民教育》:您经常给老师们开非常高端的讲座,引导教师要有高度,这是基于什么考虑?

郭涵:不瞒你说,十年前,我受过一个刺激。我们请来一个人给老师们讲奥运会,效果不好。后来开教代会的时候,老师们提意见:“希望学校开的讲座要有档次。”从此,学校层面,每学期开两次讲座,我亲自请人,内容我亲自定。另外,我们各个部门每学期都要搞很多高端讲座,政治的、经济的、科技的、军事的、文学的,可以说应有尽有。
作为老师,除了教育,他还需要知道别的,不能只是备课、教学。世界很广阔,你要把他往高处推,并且用你对世界的认识去影响他。

《人民教育》:您也特别重视给学生开讲座。这又是基于什么考虑的呢?

郭涵:我特别希望学生眼界宽厚。眼界宽并不表现在通过互联网知道很多具体的事实,而是尽量打开思维,提升思维的高度。我想一个学生在学校6个学期如果能听上几场十几场好的讲座,他将一生受益。
比如我们请过好莱坞著名华裔作曲家王宗贤讲《音乐与电影的华丽探戈》、请世界著名建筑师渡堂海讲《聆听自然的呼吸》。他们讲的学生不一定都能听懂,也不一定所有学生都在听,但是总有一些人在听,总能听懂一些,不知道哪天、哪个人就会说:“哦,中学的时候我听过这个人的讲座。”教育不是立竿见影的事我们各个年级、班级都开讲座,年级针对普遍问题开主题讲座,每个班级有家长的资源。


《人民教育》:一零一出去的学生有什么特点?

郭涵:我们的学生比较鲜明的特点就是敢说。他们不惧怕权威,我觉得跟他们见得多有关。这就是我希望他们眼界宽厚的原因,也是他们迷恋这个学校的原因。
我们的学生正派、大方、大气、厚道。厚道,在今天特别宝贵。他们具有兼济天下的情怀,具有未来担当人才的基本素养。
我们的学生体育好,因为我们很重视体育,不光是制度保证、内容保证,关键是学校传统的作用。我们体育、艺术都很好,为什么?我喜欢。因为我喜欢,我更理解“全面发展”的道理,推进起工作来力度完全不一样,所以校长一定要丰富。这个我必须要感谢学校。我中学在一零一上,那是“文革”当中,班班自己组织体育锻炼。我们可以从中体会:什么叫校风?一所学校会留给学生什么?学校文化建设的作用是什么?
另外,学生迷恋这儿的原因还有环境。这个学校好玩儿。学校有4个荷花池,学生们假期出去,把从五湖四海带回来的水灌到里头。春天荷花还没长起来的时候,航模小组的飞机呜呜呜在湖上转。我办公室对面的山坡上有一个小亭子,经常能看到不知道哪个班级又在那里上课。大雪天我们可以停课,给他们时间,出来疯玩儿。学校就是充分利用这样的教育空间。我觉得,学生喜欢这所学校是因为学校给他的东西他接受了,他很快乐。
一个校长的管理范围应该多大?
近几年,国家深入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名校集团化办学是其中的重要举措。目前,郭涵管理着北京一零一以及上地校区、双榆树校区等5个校区,她有哪些经验和建议呢?

《人民教育》:集团化办学怎么处理学校文化的差异?管理怎么融合?

郭涵:今天的不少校长都快变成“师长”“军长”了,很累。我们有农村校、新建校,有区内的、区外的,有基础薄弱校,也有比较好的,差异真的很大。定位是首要的。校长要根据一所学校的起点和历史去定位,在它现有基础上提出新目标,实事求是。然后就是制度,制度应该基本上是一样的。学校文化一定要“内生”,别人的经验拿回来也要吸纳、改造成自己的东西。
校长的责任太大了。首先是校长工作边界问题。一个校长究竟能带多少学校?现在几个校区责任都在我身上啊,我们这些人做事标准又高,学校给我了,总要有所提高。我觉得每个分校有自己独立的法人代表会更好,需要责任分担。我们接管了一所农村校,更理解教育均衡的必要。均衡怎么去做?运行过程中有哪些问题?我们有责任提出来。
“人”是另一个问题。一定要关心人。我们现在管理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激励机制。老师、校长增加了这么多工作量,他所得的待遇和他的付出匹配吗?远远不匹配。

《人民教育》:一零一怎么解决教师待遇与付出不匹配的矛盾?

郭涵:首先,校长必须要意识到:老师这个群体在变化,激励机制也要变。一零一现在做“专业和文化激励”,比如帮助博士教师出书,请我们自己的特级教师开研讨会交流心得经验,鼓励每个老师“微创新”。老师群体的经济、文化层次整体在提升,他们工作,很多时候可能不是为了物质奖励,而更看重事业和成就。因此要把学校工作变成教师自主的专业发展需要,这就是“专业和文化激励”。
另外,校长要“心中有人”。每个老师的成就,大的、小的;每个老师的困难,孩子升学、父母生病……哪怕学校很大,有几百位教职员工,校长心里要装着所有人,从老师的角度去考虑他的难处,并时时为他的成就由衷地高兴

《人民教育》:如果有新校长请您给他几条建议,您会建议什么?

郭涵:首先要对教育事业有一种敬畏。新加坡校长任命书上写着:“你的手中是许许多多正在成长中的生命,每一个都如此不同,每一个都如此重要……他们依赖你的引领、塑造和培育,才能成为最好的自己和有用的公民。”如果校长领导着三千名学生,这可是三千个稚嫩的生命啊!他们背后还站着上万个家长呢!所以,校长的工作常常是如履薄冰,容不得任何失误。
然后,要遵循教育规律。我们千万不能做违背规律的教育!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尤其在功利化的今天。
至于人品、修养、读书,不仅仅是校长,所有的教育工作者都要争取“全优”。

《人民教育》:您认为什么样的校长是好校长?

郭涵:你领导的这所学校,你走的时候比你来的时候更好,这应该是好校长的标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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