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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弔】《远望》杂志荣誉社长廖天欣先生

远望 两岸远望 2019-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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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臺灣 胸懷中國 遠望天下


编按:1988年5月出任《远望》杂志社副社长、1990年8月开始担任社长,直到2015年9月交棒的廖天欣先生,不幸于2018年1月10日逝世。在《远望》近31年的历史中,先生承先启后,功不可没。他一生爱国、爱乡行谊,更值得后世景仰。廖老经历日据时代殖民统治的痛苦,以及白色恐怖之下的铁窗岁月,所以他反日、反国共内战、坚决追求两岸统一。本刊综合「台北市文献会」及「台湾政治受难人互助会」分别在1998年和2015年对廖先生的访问纪录,以第一人称语气整理成本文,藉以缅怀一位在日据时代勇敢向殖民暴政抗争的台湾人,也是一位在国共内战与台独逆行的肃杀时代里,反独促统至死不渝的中国人。

2018年2月4日于台北台大医院国际会议中心举行廖天欣社长追思纪念会。






强调民族大义的家教

我是台中人,1927年出生。家父在日据时代长期担任「保正」及「保甲联合会」会长,也曾任台中州「街庄协议会」议员。母亲的娘家是书香门第,上下三代都会作诗。自幼双亲即教育我要有民族气节,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国人,1934年我刚进公学校就学时,母亲坚持我穿唐山马挂,戴瓜子帽。家父一直抗拒「皇民化」,我们家从不说日本话,也不悬挂日本国旗。

廖天欣



母亲讲述过去外婆抗日的事迹,让我非常感动。她说日本人在甲午战争后进占台湾,见人就杀,残暴至极。外婆为了抗日,也扛起枪加入地方游击队,担起保家卫土的责任。由于武器及训练不足,他们的组织被日军瓦解,残余队员开始逃亡。因为不敢住民家,他们就睡牛棚、猪舍。日本人来搜查时,为了怕婴儿的哭声曝露行踪,婴儿母亲不惜用牛粪塞婴儿的口,致使婴儿窒息死亡,她宁愿牺牲自己小孩的生命,换取同伴们的安全。听到这样的事情,我对于他们的勇气与深具民族大义十分钦佩,这些人的榜样也在我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不可抹灭的印象。 

廖天欣母亲(1890-1953)



歧视羞辱逼我和日人打架

公学校毕业后,我考入台中商业学校就读。一进这所中、日学生混合的学校,便明显感到日本人对台湾学生的歧视[1]。日本学生骂我们「清国奴」,把我们看作下等民族,极尽睥睨、侮辱。某次一日本学生骂我「清国奴」,因为四下无人,当场我质问他是否在骂我,他毫不避讳。我非常愤怒,一气之下就与他打了一架。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事,因为凡是日本学生与台湾学生打架,受处分的大多是台湾学生,所以很多本省学生即使受辱都忍气吞声。

[1] 我读了一些文献之后,更清楚当时日本人统治台湾的想法。像日本人崇敬的福泽谕吉,他就主张日本应以军队彻底扫荡、歼灭台湾丑类,将土地尽收为日本官有。因为当初要大清割让台湾之目的,着眼在土地、而非人民,日本统治者应从土地而非人民观点,来决定经营方针。在这种殖民、着眼于土地经济利益,而非人民生存的政治角度,日本人当然歧视台湾人。


在功课方面,台湾学生实在比日本学生好得多,一个年级有一百五十多人,日本学生虽占了一半,但前七十名几乎全是本省人。日本学生平时既骄傲又不用功,考试时还厚脸皮要我们给他们看,真是寡廉鲜耻。虽然他们的成绩不如我们,但班长绝对由日本人担任,台湾人在各班的第一名,只能当副班长,老师甚至让留级的日本学生当班长,也不给我们一点机会。对于种种不公平的待遇,本省学生都很愤慨,而日本人不只歧视本省人,还用尽各种方式要打压我们。例如校方有时会来学生宿舍搜查,某次他们在苏炳钊副班长(二年级,十五岁)的日记里发现反日文字,二话不说就把他给开除。本校原毕业于台中师范附小的学生,定期会在校内举行「同学会」,有一次他们「同学会」集会时,台上前辈高喊:「我们的祖国是中国,中国是我们的祖国,总有一天我们要回归祖国…」本来没事,后来不知怎地,传到校方那里,结果校内所有来自台中师范附小的学生都被处罚,年级愈高者处分愈重,有些人甚至遭开除或「无限期停学」,一年级生则全部被迫写「悔过书」。

 

问题学生反日政治犯

我毕业前的(1945年)元月,被警察课特别高等股(俗称「特高[2]」)传去。当时家人十分紧张,因先前一些「文化协会」被传去的人,都被判刑。在他们的忐忑不安下,我带着母亲为我准备的棉袄、干粮前往报到。特高命我列出要好同学的名单,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于是临机一动将几个可恶的日本学生名字写上去,特高看后马上打我一记耳光。可能看在我仍是学生,当天他们就释放了我。

[2]日本帝国的秘密警察组织,以「维持治安」名义镇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等破坏社会体制活动的思想。


但同年三月我刚自商校毕业,又被台中宪兵队以政治犯名义逮捕入狱,关了半年。他们认为我思想有问题,把我带回队上后,五个宪兵将我压在地上,在脸上覆盖毛巾后灌水,让我好几次差点窒息。一阵严刑拷问后,带头的人骂我:「既然支那是你的祖国,那你就滚出台湾,回去支那吧!」当时我心想:「台湾就快回归我的祖国中国,该滚出台湾的是你们这些臭狗仔!」果然半年后,日本臭狗仔就统统滚出台湾!

 

全面性的压迫、歧视

日本人对台湾人的压迫、歧视不仅出现在学校里,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也处处可见。日本人跟同学历的台湾人在同一单位工作,他们的薪水一律多台湾人六成。战时百姓的生活必需品采配给制,不用说台湾人当然比日本人领得少,像有次我拿粮票去买配给的猪肉,看到台湾人排了老半天的队只能买一点点,甚至买不到,但日本人要买多少却都无限制。此外战时日本政府规定人民要「劳动服务」,但日本人不去没关系,台湾人缺席就会被重罚。某日我们被派去烧树叶,以制造烟幕阻扰美军军机的视线,一位水利会派驻的日本主管就不愿去。我们学生队知道后非常不服,便将他带到派出所,让警防团长廖德聪训斥一番,藉此出了我们一口气。


在风俗信仰方面,日本人要台湾人把家里的神明及祖宗牌位取走,改拜日本的「天照大神」,不准本省人过农历年,一律与日本人一样过新历年,而且过年不能做「红龟粿」,只能以他们惯用的白粿祭拜。白粿是台湾人祭死人用的,大过年要我们吃这个,简直气人。因为痛恨日本人的欺压,我们私下都叫他们「四脚仔」、「狗仔」或「臭狗仔」,叫那些响应日本「皇民化」运动的台湾人为「三脚仔」,打心底就瞧不起他们。

 

日本「学徒兵」喜闻台湾光复

战争末期缺乏兵源,日本政府把刚毕业的中学生也征召入伍,编为「学徒兵」,我那时因还关在宪兵队的牢里,所以由牢房直接被转送部队。我们的部队当时驻扎在清水公学校,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因为没水盥洗,人还未完全清醒便开始操兵演练。除了军事操练外,我们也须到大肚山上的阵地去挖堑壕。每当傍晚我们从那里下来,便会顺路到山下的小河里洗澡,但半年才发一块的小肥皂,在水里根本不起泡,叫人如何洗得干净?营房的卫生很差,五十多人挤在一间铺满稻草的教室,热汗淋漓,又闷又臭,到处都是跳蚤蚊虫,很多人的肚皮都被咬成黑色。平日的伙食奇差无比,一天只吃两餐,菜色既不好又没营养,因为被日本政府强迫征收,百姓供应的空心菜又老又黄,令人难以下咽。


虽然当兵苦不堪言,却也有让我们十分愉快的事,就是收到美军的空投传单。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开罗宣言」及「台湾之将来」两张传单,前者是讲「中、美、英三国合作惩治日本,要求日本战败后归还夺自中国之领土台湾、澎湖及东三省」的联合宣言﹔后者是盟军告诉台湾人:「你们将回归祖国,依照原有的风俗习惯生活,不再受日本人压迫、歧视与剥削…。」长期受日本人欺压的我们,看到这种传单都兴奋莫名,它使我们对摆脱日人的统治充满希望。加上阅读当时的「降落伞新闻」,知道愈来愈多国家对日本宣战,便推断日本投降的日子已为期不远。出乎意料地快,民国34年8月15日,我们部队被全员集合蹲在操场,聆听日本天皇的「玉音放送」。当知道战争结束、日本投降的消息后,在场的本省学生兵都高兴地跳了起来,那种雀跃兴奋之惰,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廖天欣于徒兵时期捡到的〈开罗宣言〉传单正反面




我的心在得知日本投降的那一剎那已回归祖国,但碍于部队规定,人却无法立即返乡,那种内外冲突的煎熬,每分钟都让人十分难受。因为相信台湾即将回归祖国,入营时我们不少同学都暗地夹带《北京语の基础》等书,以便偷偷找机会学国语。在等候返家的这段时间,我们更加紧学习。经过漫长的一个月,9月15日我们终于得以退伍。回家后,我与一些同学除了到补习班学国语外,首要之事就是找日本人「报仇」。我们并非见日本人就打,乃是专找过去常欺负台湾人的日本师生,让他们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迎接国军探访福州

同年10月25日台湾光复,各处张灯结彩、欢欣鼓舞。之后听说国军要来,我与其他人一样,都兴高采烈地去迎接他们。当我们看到祖国官兵衣衫褴褛、肩挑大锅及草席,一付狼狈的样子,不知怎地,原本满腔的热情立刻被泼了一盆冷水,想不到他们竟是如此残破。但我们随即体察到大战初了、民生雕蔽,政府哪有钱来替军队更新装备?对国军的看法也从失望变成同情。


到了12月因姊夫欲赴大陆作生意,我便趁机同他前往心向已久的祖国。我在福州住了三个月,原以为福州是中国较早开放的通商口岸之一,各方面都应该很进步,想不到当地却连自来水也没有,偌大的地方见不到一条柏油路,大街上失业的人成群结队。据当地公司的人表示,来公司的应征者也只求三餐温饱,根本不敢要薪水。不只是福州,大陆各地都普遍落后,我想不单是因为战后经济萧条所致,中国长久以来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剥削,割地赔款无可计量,哪里还有钱建设祖国?亲眼目睹大陆的景况后,我才明白为何抗战打了八年,最后还得靠外国的力量始能获胜。面对这种困境,我一心期盼国家现况能尽速获得改善,朝向富强及现代化的目标迈进,如此人民才能真正蒙福。

 

就读延平学院接受启蒙

从福州回来后,我深感须再升学,恰好那年(民国35年)私立延平学院成立,我便前往报考,也侥幸录取。延平学院内反国民政府的风气很盛,利用传单、演讲批评政府的情形随处可见。学校有不少老师,白天在台大教书,晚上则来本校兼课,如教哲学的洪耀勋、英文老师张国雄(按:后因「台北市工作委员会」案被捕枪决)、数学老师林秀栋(按:因「台南县玉井支部杨闹云」案判刑十年)及教经济学的朱华阳(按:后因「台湾青年会」案判刑六年)。他们的思想较为自由、开放,对我们产生若干影响。像我对唯物辨证法、资本论的片断认识,就是由一位郭姓的法学教授所启蒙。基于知识分子的责任和理想,我们都十分关心时事与国家未来,希望自己能为国家贡献心力。当时的校长朱昭阳先生(按:后也因政治案件入狱百日),因为看不惯经济衰退地那么快,就写了一本《中美商约の论评》对政府经贸政策多所批评。据说蒋介石看后大发雷霆,便想伺机「整」他。二二八事件期间,国民党借口在本校发现一箱手榴弹,使得「延平」因此关闭。

 

参加「二二八」学生大队

民国36年2月底,正当我期末考完回台中没几天,就听到广播说台北发生大规模警民冲突。此事后来演变成本省人与国民政府间的对抗,暴动如传染病般很快地蔓延开来,不少县市接着也加入战火。有一位丰原籍的台大兼延平学院教授张冬芳,在三月初回台中,将本地大专学生组织起来,成立了「学生大队」,下分「台大队」、「师范学院队」、「农学院队」、「工学院队」及「延平学院队」,包括我在内的诸多大学生,都在此时加入抗争之列。或许因台中的国民党势力较小,加上有谢雪红等人的领导,故本地的军政机关很快就被百姓组成的「民兵」占领,一些官员趁隙逃之夭夭。民兵们当时上街「修理」外省人,一遇到不会讲台语的就打,所以有些不懂台语的客家人及原住民,就跟着倒楣遭殃。因为情势迅速底定,我们「学生大队」无事可做,后来国民政府派军队来平乱,他们原以为台中的抗争最凶、最烈,但当杀气腾腾的部队抵达,看到写着「欢迎国军」等字条,气便消了一半,带头的还夸台中人很和善,说:「这里那有暴民?」

 

参加地下党目睹福州解放

二二八过后,延平学院关闭,我只好到台北的彰化银行[3]上班,两年后就回台中进入《民声日报》当助理编辑。

[3]当时彰银的董事长是林献堂。父亲先前让我到私塾学汉文,用台语教汉文,学习效果很好,我的汉文让林献堂很赏识,这是他录用我的原因之一。


光复后那段时间,地下党在台中地区的负责人是洪幼樵,他在台中成立台湾人民解放军,共建立四个基地。其中一个基地的书记叫施部生,我们二十几个人都是施部生找来的。我去彰银上班前,已经入党。


到银行上班,并非我的本意,我觉得银行工作没意思。1948年到1949年,时局的气氛让我们认为台湾快要解放了,我很想放弃银行工作、回中部归营。但施部生要我先不要急着回台中,应该到大陆看看。他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我在1945年去过一次福州。


1949年8月10日,我第二次到福州,8月17日福州解放。我见了解放军一位赵部长,跟他说台湾的状况。赵说解放军很快就要到台湾了,你快回去,里应外合。


第二次福州行,我待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我目睹福州解放前的状况。我记得某晚,国民党部队一直往南走,当地人说国民党军败退逃亡了。但军队边撤退边抢百姓财产,押在最后的是宪兵,宪兵押后是为了管军队,但宪兵也照样抢百姓。军队抢前面,宪兵抢后面。


福州解放后,台湾与福州间的交通就断了。为了返台,我私下找到不用报关的帆船,下船的地方也不是港口,是淡水附近的一处,船夫靠岸后叫我们快跑。当时我身上有人民币,我怕在淡水街上被临检,就把钱扔在路边草丛。

 

参加革命放弃银行金饭碗

第二次去福州前,我就已辞掉彰银的工作了。当时的氛围,让我感到中国共产党即将解放台湾。我既然都要参加革命了,放弃银行金饭碗是表示我的决心。


依照组织关系,我算是武装基地系统的,除非必要,我们不会到处嚷嚷、也不会多问。竹仔坑武装基地带头者是施部生,属于台中商业学校系统,我有三位同学就在基地里,他们脱离生产,属于职业革命。最后他们的曝光,也是因为经验不足。国民党很注重山地管理,山地里处处管制、户口调查、入山查验。一群人入山,在地居民也会觉得奇怪。施部生的基地被辨识出来了,线民去打小报告,1950年3月,国民党军队把基地包围起来,用机枪扫射,我的三个同志、也是同学,在现场中枪战死了。


革命一定要搞宣传。从福州返台后,我决定回到台中并且加入报社。当时位于台中的报社总社,只有《民声日报》,我就毛遂自荐。他们说想来报社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我实在很想进入报社工作,就向他们表明我在日据时期学中文的积极经验。他们听完后很感动,就用了我。

 

在《民声日报》被捕

民国39年7月25日,我一如往常在编辑部内工作,后来被叫去社长室,见到里头已有几个便衣人员在等候。社长一见面就问我:「你是不是做了非法的事,所以警察来抓你?」我问心无愧,马上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绝对守法,没做任何违法的事。」其中一名刑警马上说是因为「光明」出版社火烧事件,要我过去问话,我觉得莫名其妙,因我压根儿没听过这个出版社。在我说明不知此事后,那名刑警还一直说:「没关系,你来警局问一下就好…。」加上社长在旁催促,我也不得不随警察前往。一出报社门口,只见报社早已被团团包围,想不到他们竟出动这么多人来抓我,先前我就常看到无窗的箱型车在报社附近出没,原来那是在监视我的。(当时《民声日报》社长担任台中市记者公会理事长,被捕后我才得知调查局各地方调查站的副站长,均由当地记者公会理事长兼任,故我的报社原来也是特务机关之一。)

 

严刑逼供和陌生人绑成一案

我被送往刑警大队侦讯,他们指控我:「参加叛乱组织,意图推翻政府。」我立即反驳,向他们表示虽读过一些社会科学方面的书(可能包含他们认定的禁书),也针对国家现况发过牢骚,支持「反对内战」,但却从未参加任何叛乱组织,更别说有什么颠覆政府的行动。我曾被日本「特高」及宪兵队羁押过,他们认为过去敢反抗日本的人,现在也会反国民党,因此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他们对我严刑逼供、拳打脚踢,打得全身伤痕累累,还强拉我在自白书上盖手印。之后我被转送到台北的军法处看守所,两坪大的牢房关了33个人,像挤沙丁鱼一般,令人极为难受。为了争取空间,房内还有两人自愿吊在半空中睡觉,看来十分凄惨!


在军法处开庭时没有公设辩护人,我们也无任何辩驳的机会,完全听由法官定夺。我们这个案子,是武装基地案的另案,逮捕了20多个人。民国39年底本案宣判,六人被处死[4],我获判13年。之后看到判决书,才知我们被控加入「台湾民主自治同盟」。但同案二十多人中我只认识张腾亨,他是我的同乡及小学早我一期的学长,其他人我均未见过。若是同一组织的成员,岂会彼此都不相识?可见本案是拼凑出来的,应该有不少同案像我一样,被侦审人员胡乱凑在一起。

[4]我们有个水湳机场支部,这六人多半是电力公司的技工职员,像联络员之一的李金良就是。


 

发监「火烧岛」

民国40年5月,我们被发监绿岛执刑,是第一批送至绿岛的政治犯,那里当时称为「新生训导处」,政治犯便是「新生」。我被编在青年学生与公教人员较多的第五中队。在岛上我们一天去劳动服务,另一天则上政治课,就这么两相交替、日复一日。劳动服务虽然辛苦,但大部分人宁愿去,也不愿留在教室被「洗脑」,听千篇一律的陈腔滥调。


有些难友因故被关在碉堡内近一年,这期间完全没水用,他们只能趁下雨时拿钢杯伸出窗外集水,用那一点水抹脸、搓内衣。他们当然无法洗澡。

 

关押新店军人监狱

民国42年我与其他被认定「不堪改造」的数百名新生,被送回新店军人监狱关押。新店狱方把「顽固」的政治犯都关在「智监」,较不听话的还关在最后三间「反省房」,我便是「反省房」中的一个。「反省房」的待遇是最差的,吃饭是等其他人吃完才轮到我们,吃人家的剩菜剩饭﹔「放封」时间也比别人短,出牢门没多久又得进去了。有一阵子新店监狱十分缺水,因为水量不够,常常到了我们这几个房间,输水管早就没水了。我们只得自力救济,先将水龙头卸下,然后轮流用嘴吸水,一点一滴收集来用。后来被狱方发现,他们除了将水龙头用铁丝绑死,竟狠心连开水也不给我们。三天不能喝水实在是惨无人道,我们唯一的水份来自饭菜。因为体内水份不足,人犯开始发烧、不适,被送到医务室医治。后来病号实在太多,医官看不下去向典狱长反映,说此事若传出去,会引起社会舆论攻击,狱方才结束这种残酷的处罚。

 

「火烧岛」二进宫

我在新店监狱待了八、九年,民国50年又被送往绿岛关押。因为「新生」常须上山种菜及劳作、到民间买菜,加上医疗所对外开放,故我们不时会接触当地居民。虽然训导处不断告诉居民「新生」全是大流氓、坏蛋,但相处一久,居民逐渐明了我们不但不是坏人,很多还是学富五车、事业有成的专业人士,对我们也更加信任。譬如买菜时老阅常要我们自己秤,有一次养猪户的男主人不在,女主人叫我们自己抓猪自己秤,可见他们对我们的信赖。挑饭期间我认识一位绿岛姑娘,在我的鼓励下,她决定到台湾继续求学。我出狱之后,我们在台中完婚。婚后她努力不懈,陆续完成初中、高中学业,至今我们仍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国防部泰源感训监狱开释证明书



 

狱后岁月接办《远望》

我是民国52年8月出狱。同案的林郁连更倒楣,对保的大里派出所警察知道其父是大地主,借机向他家敲诈。林父是日据时代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他偏偏不从,儿子因迟迟未能对保,拖了好一阵子才出狱。


绿岛回来后,我虽找到工作,但仍须定时至警局报到,为管区追踪列管的对象,白色恐怖的阴影挥之不去。因为对祖国的热爱及对统一的坚持,我们一群难友在民国76年创办了《远望》杂志,把我们对国家、民族的理想及方针付诸文字,希望能给社会若干激荡及影响。









  祭    文

 


亲密的战友  廖天欣大哥



    我是刘建修,想起六十多年前,在新店军人监狱关在同一牢房到现在,心潮汹涌澎湃,特别是在「远望」期间,我们共同工作,共同奋斗,共同牺牲二十年,可惜,你竟悄悄地先走了!呜呼!亲密的战友,廖大哥!你先走吧!在天堂上等待着我们,我愿意再度与你,永远永远,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直到完成地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想为止。


 

后辈刘建修  跪拜

2018年2月4日


刘建修,1950年受「匪台湾省工委会邮电总支部计梅真等叛乱案」牵连,遭判刑15年。他在新店军人监狱期间,曾和廖天欣关在同一牢房。19885月刘先生出任《远望》杂志社社长。之后,改任发行人,直到20159月为止,现为本社荣誉发行人。《远望》惨淡经营期间,刘先生的支助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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