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午餐那点事，你没愤怒是因为你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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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章，到底写不写？我犹豫了4年。
一
前几天，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上的一则视频令人瞠目结舌之余，转而出离愤怒。
怎么回事？
江苏省江阴市山观实验小学，每个学生的午餐标准是8.5元。
8.5元其实不高不低，只要学校负责，能保证学生营养均衡，荤素搭配，加上一杯牛奶，似乎也并不难。
可孩子们吃到的是什么东西呢？只有萝卜白菜，外加一根火腿肠。
原来，学生每天8.5元的午餐费，被学校的总务主任龚秀娟，1年多的时间里，剥削了1317800元！
你没看错。1年就是131多万元！
这131万元是什么概念，是每个学生每天的8.5元午餐费里，被她一个人侵占了5元。
8.5元被小小的总务主任就抢走了5元！一年多就抢走了131万多元。
一个小学的总务主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官吧？但仅从学生午餐这一项里，她就能克扣100多万。是不是事情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什么雁过拔毛。她才懒得拔毛，是直接拔腿好吧。
一个学生一餐8.5元，居然被她从嘴里抢走了大头，哪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二
这起人神共愤从孩子嘴里抢食的恶性事件，是孤例吗？其他学校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恰恰相反，我个人认为，江苏的经济环境，法制文明皆走在全国前列。以我的经验，江苏比很多省份务实得多，少很多弯弯绕。因为江苏的家长看到孩子午餐过于简单，将照片发在了网上，引发了有关部门的注意，才查出龚秀娟这一大硕鼠。
其他地方，并不是不存在这样的恶性事件，只不过是没有曝出来而已。
这8.5元的不是大家所熟知的免费午餐，而贫困地区从孩子嘴里抢食的恶性行为，更令人愤怒。
学生免费午餐的来由——
2011年，媒体人邓飞参加天涯论坛举行的年会时，在会上遇到了在贵州支教的女孩。女孩说，她支教时最难受的是每天午餐时间，她端着饭碗，几十双眼睛盯着她。每次，她只得强忍眼泪，将自己关到办公室，几口就将饭扒进肚里。
面对几十双饥饿的眼睛，让她如坐针毡。
女教师的话，勾起了邓飞小时候的记忆。他知道，在农村，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农村，小学生在学校就没有午餐概念。邓飞想了想，说：那我们试试，能不能让学生吃上免费午餐吧。
邓飞在微博上发起了免费午餐行动，紧接着很多媒体跟进报道，500多名记者和更多的爱心人士积极参与进来。他们经过具体计算，一顿午餐，如果学校配合，其实并不需要多少钱，3元就够了。几年后，因物价上涨，提高到4元。
邓飞的号召下，团队在有名的贫困县里，挑选了几所小学作为试点，做了免费午餐。
免费午餐当时声势盛大，时任总理看到了，就将这项目在全国的贫困县进行了推广。具体措施是，每个贫困县，由国家财政补助3元，县财政解决1元，共4元钱，为小学生们解决午餐。
此项支出，国家每年需要160亿元。但160亿元，解决了全国贫困县的小学生的午餐问题，善大莫焉。从此，全国每个贫困县的学生，中午不再挨饿，可以吃上热饭了，还有比这更大的好事么？
按说，我们国家最令人称道的就是执行力。没多久，这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就在全国实施了。这就是免费午餐的由来。
一切似乎完美。
三
可是，就是这样一项好政策，很多地方免费午餐里所藏的污垢，比江阴山观实验小学更甚。
国家虽然补助了3元钱，县财政也补助了1元钱，但很多地方遇到的第一个棘手问题是，很多学校没有食堂，也没有就餐地点。
国家政策都下来了，财政拨款也到位了。免费午餐得实施下去啊。怎么办？就有了变通的办法。
一些没条件建学生食堂的地方，就以这4元钱，不做饭，给学生配送营养餐。
营养餐包括三样东西：一个面包、一盒牛奶和一个鸡蛋。
要说我们中国人牛，最牛的地方就是变通能力。
建食堂多麻烦。建个食堂不但需要上十万元，而且每天做饭做菜，更麻烦。面包、牛奶和鸡蛋，几乎可以标准化生产，一切从简。
然后，一个县按大小分为一到两个标段，由符合相关规定的公司参与竞标。什么规定最难满足呢？面包、鸡蛋都容易满足，牛奶相对来说门槛高很多。
于是，很多奶企挤身进来分一抷食。
但让我们意外的是，蒙牛、伊利这些大型的牛奶企业，对学生奶并不热衷。
究其原因，并不是这些大型企业不想赚这钱，而是赚这钱的风险大。事关学生的健康，哪怕一点点负面新闻，都能引起轰然大波。而这些一张品牌的奶企，又树大招风，他们宁肯不赚这钱，也不敢趟这浑水。
因此，很多地方上的小企业或者本身不生产牛奶的企业参与了进来。比如维维豆奶，觉得这钱好赚，专门开发了一款学生奶：维维天山雪牛奶，在各地竞标。
但令人失望的是，哪怕是上市公司维维集团，其生产的学生奶，度娘“新疆维维学生奶”，居然一溜不合格的新闻。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四
免费午餐，被业内人士称为营养餐。这是一不显山露水的新兴行业，不像其他工程，大家都知道了其中的甜味，无数双眼睛盯着。
但这又是一块肥肉。
一个贫困大县，有着数万甚至十数万小学生。如果中标，意味着每天的流水数十万。
但像维维集团这样的上市公司，对这新兴行业，怎么去全国竞标？这就产生了掮客。维维集团这样的企业，和地方小企业对比，作为上市公司毕竟有着很大的信任优势。
中间人除了摆平关系外，啥都不用干。搞定某一个大县的营养餐，那就真是博一搏，单车变摩托。搞定后，每天就躺着赚钱。一个学生身上赚3毛钱5毛钱，一天就是数万元。
中国之声报道，贫困县学生将免费奶倒入沟里
可总共才4元钱，怎么从中渔利。大规模采购鸡蛋也好，面包也好，价格都不贵，加起来不需要超过1块钱。剩下的3元钱，可以放在牛奶上。只要控制牛奶成本和配送成本，就有大利可图。
平时大家买的奶，一般2-3元一盒。只要能将牛奶的成本控制在2元内，就有足够的操作空间了。这牛奶的成本，其实并不难控制，反正不走商超，只走学校渠道。谁吃谁知道香。
所以，大家才能看到这样不能理解的现象：贫困县的学生，将牛奶倒进了沟里。
五
羊毛出在羊身上。钱从哪里来？风刮不来，只能从学生口里夺过来。
真正厉害的人，不屑于虎口夺食。从贫困县的孩子口里夺食，才厉害。
如若不信，可以度娘一下“被倒掉的学生奶”，无数链接跳出来。
河南的，云南的，湖南的，陕西的，天津的，没有哪一个地方可以独善其身。
免费午餐在全国的贫困县执行，而能帮企业中标的中间人，在一个贫困县每年能赚数百万的提成，很多贫困的学生将这免费的牛奶往沟里倒。
事情就有那么怪。
我以前回老家，家里亲戚的小孩，倒是没将牛奶倒沟里，选择将牛奶带回家，给他父母做饮料喝。
我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喝？小孩说不好喝，喝了不舒服。
我问他为什么其他小朋友喝，就你不喝。他告诉我，其他小朋友也不喝，有人倒了，有人带回家了。
只能说，这些企业良心被狗吃了。
但吊诡的是，很多地方，也克服困难，在学校建食堂，请人给学生做饭菜。
利益相关，居然马上有相关利益人在网上发帖，以学生的名义，质问教育局：请问政府为何断我奶？说自己要喝学生奶，上演贼喊捉贼的好戏。标题惊悚，内容奇葩——
如果不明白内中曲折的人，甚至看了后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邓飞发起的免费午餐，哪怕是他本人不再参与的情况下，仍然做得风生水起，好评如潮。可是如果没有好的制度设计和监督，哪怕是照葫芦画瓢，也会走样。国家每年投入数百亿改善贫困地区的学生营养计划，不法商人和黑心厂家，也会配送一些学生不愿喝倒进沟里的牛奶。
只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免费午餐，莫非真做不好，只能让人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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