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一个英雄时代的终结

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

新写实文学宣告英雄时代的终结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北岛

解放以后盛行的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要求文学创作自觉地服从政治和政治路线，选择重大题材，宏大叙事，塑造的大都是“高、大、全”的英雄形象，甚至提出了“三突出”、“三陪衬”的文艺创作模式，“把个人变成时代精神的单纯的传声筒”。

“大人物”、英雄人物是历史的创造者，芸芸众生普通百姓同样是历史的创造者，回到生活，回到平凡，回到真实，新写实文学横空突起，宣告了我国文学中的英雄时代的终结。

 1987年《上海文学》第8期刊登的池莉的《烦恼人生》通常被看作是新写实小说的发轫之作，方方的《风景》在《当代作家》1987年第5期上发表，正式拉开了新写实文学的序幕。她们不约而同地将视角转向了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表现了凡众的平庸生活，展现了普通人的生存现状，推动了新写实小说在中国文坛的崛起。

《钟山》杂志在1989年第3期的“卷首语”中论述：“所谓新写实小说，简单地说，就是不同于历史上已有的现实主义，也不同于现代主义‘先锋派'文学 ，而是近几年小说创作低谷中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倾向。这些新写实小说的创作方法仍以写实为主要特征，但特别注重现实生活原生形态的还原，直面现实，直面人生。虽然从总体的文学精神来看，新写实小说仍划归为现实主义的大范畴，但无疑具有了一种新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善于吸收、借鉴现代主义各种流派在艺术上的长处”。

新写实文学涌现出来一批作家和作品，有池莉的《烦恼人生》，方方的《风景》，刘恒的《狗日的粮食》《伏羲伏羲》，刘震云的《单位》《一地鸡毛》《官人》《故乡天下黄花》，苏童的《妻妾成群》《红粉》，叶兆言的《追月楼》《艳歌》，范小青的《栀子花开六瓣头》《顾氏传人》等等。

新写实小说是以描写现实生活中平常琐事为题材的小说，都是关于普通人的故事，力图揭示普通人的生存本相。一地鸡毛，烦恼人生，对生存窘境的诉说几乎成为所有新写实小说家的话题。正如池莉所写的《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宣告了文学中英雄时代的结束。

新写实文学的出现，不是偶然的，池莉说：“摆脱了漫长xx环境的中国文学，至少首先应该有一个对于假大空话语的反动和纠正。有一个对于中国人个体生命的承认，尊重，歉意和抚慰。有一个对于中国人本身七情六欲的关切，有一

个对于在逼窄的意识形态下的窘迫且贫困的现实生活的检讨和指责。”（池莉：《创作，从生命中来》）

刘震云说：“新写实这个概念的提出主要是为了和五十年代的现实主义相区别。五十年代的现实主义实际上是浪漫主义，它所描写的现实生活实际在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浪漫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对生活中的人起着毒化作用，让人更虚伪，不能真实地活着。”（孟远编 《新写实小说研究资料》）

新写实派作家用一种平民化的独特的审美视角去描写城市中平民生活的剧烈变化。他们不是作为历史大潮的旁观者和生活变革的评判者在写作，而是把自己作为平民中的一员同忧乐、共命运。

新写实文学的主角都是些小人物，过着平庸琐屑的人生，表现出一种对现实生活的顺从和妥协，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仅仅是一种“活着”的哲学。

有些人批评新写实文学的反经典反英雄主义，缺乏理想主义的追求，背景永远都是灰色调的。对于老百姓而言，柴米油盐喜怒哀乐，生活才是本质，作家客观记述零度情感并不单纯是一个旁观者。

刘震云的《一地鸡毛》小说里，“小林认为，他家的豆腐馊了，比八国首脑会议更重要”，因为一块豆腐变馊了这样的事其实关涉着最普通人活着的根本问题。所以刘震云说，《一地鸡毛》写的不是凡人小事，而是凡人大事。

对于新写实文学有人这样评价：  “可以毫不犹豫地宣称，  ‘新现实主义小说’所有的作家都是以生命的悲剧意识来抒写现代中国人的生存状态的。”（丁帆、徐兆淮：《新现实主义小说的挣扎——关于近来一种小说现象的断想》）。

说到新写实文学不能不谈到方方，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指出，“小说(《风景》)对于城市底层卑微、残酷的生存状况的表现，比起另一些‘新写实’作品来，远为复杂，而独特的视角和叙述语调所包含的‘批判性’，也更为一些评论家所重视”。

方方说过，“我觉得中国小说，特别是现实主义小说，至今没有得到充分发展，我想把这件事情做完。”

“文学是人学。新写实小说始终关注现世社会最普通的人。它秉持着人道精神，对生活中普通人充满同情和怜惜。同时，它对现世社会也秉持着不合作不苟同的态度。既是近距离的，又是明显疏离着的。它怀有慈悲，同时具有锋芒。它的价值取向清晰明了，无奈感也异常沉重。”（《方方：新写实的本质是批判现实主义，这条路在中国根本没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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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弱者息息相通”，2020年方方的《武汉日记》引起巨大反响，使得更多的人认识了这个新写实文学的代表作家方方。日记几千万的浏览量，让这个小众作家的方方感到有点不适应。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已经成为一句经典而广为流传。

至于那些批判方方的人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们不懂得文学是人学，文学是讲人道主义的。方方为新写实文学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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