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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拐跑了我的爱情丨人间

忘我流离 人间theLivings 2020-01-27

付雨潇走的时候说:“你看看拐姐新签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配图 |  golo


宿舍楼下丨连载02



事情还要从去年开始说起。

在我宿舍楼下,付雨潇的奶茶店和彭敏的小卖部中间有3家店,最中间那家似乎风水不好,不管开什么店都撑不过3个月。有卖面包的,有剪头发的,还有开化妆品店顺便帮人化妆的……一众扑街的店里最牛的,是一个手机贴膜兼卖手机壳的,足足撑了2个月又29天。

之所以知道得这么精确,是因为当时我、付雨潇还有彭敏非常不道德地开了个盘口——赌这家店能撑多久。

拐姐来之前,这家店铺已有半年多没人接盘了,突然有一天,这家店就突然动工开始装修,没多久,一家小小的琴行就开了起来。

店主是个我们都清楚年龄、但是她却强行要求我们假装不知道的姑娘——这么说多少有些不礼貌,总之就是个年轻漂亮、能卖萌耍宝、还能徒手开柚子的狠人。

之所以叫她“拐姐”,是因为在武汉,“拐”是个形容词,大概就是“狡猾”里偏向贬义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精准解释这个感觉,简单说个事儿大家就懂了。

去年,琴行开门之后不久,恰逢我“外出取材”,溜达着就进了那家小琴行。

进门左手边是个五鼓三镲的练习鼓,同高度的墙面上挂着一排大小不一的镲片,这让我对这家琴行的好感提升了不少,甚至有点遇到亲人的感觉。高中时我就学了架子鼓,对吉他别提多幽怨了——观众只看得到吉他手的帅气拉风,却看不到鼓手作为乐队灵魂的重要作用,不能忍!

于是,就像是电影里常看到的推销员,我给拐姐介绍了自己的职业、履历,发表过的文章,以及个人号上那0.6K的粉丝——听上去多少有点寒碜,所以解说得尤其卖力。最后我表明了来意:你看在咱们这儿,能不能发生点什么故事?

拐姐把授课名目往我面前一摆:“报名啊,上课啊,我们何止会有故事?我们简直会很有故事嘛。”

她太爱这个句式了,说得多了,把我也完全带跑偏,有些乱七八糟的缘分,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心说,鼓棒也好久没摸了,看这价格如果不贵,就再学学好了。结果,那名目表我上翻下翻,什么乐器都看到了,就是没看到架子鼓。

拐姐仿佛一眼看穿了我:“不巧,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架子鼓。”

说着,她把鼓棒往后一甩抄起一把吉他就弹,弹完问我一句:“帅吧?”当时我就想掀桌子——这也太拐了吧。

看来看去,确实没啥想学的,东扯西扯就磨了快半个小时。到后来,拐姐实在受不了,把那根丢在地上的鼓棒捡回来,指着我的脸,厉声道:“小子你是不是西区派来砸场的!”

“打扰了。”我略有讪意,颇觉得血液倒流老脸通红。

转头回了付雨潇的店子里就去吐槽这新邻居,一坐一下午,连着彭敏一起扯皮——可等我走之后,他们去和拐姐聊得别提多开心了,顺手还扒了我的皮,细数起我的黑历史来。

一来二去,我们彼此倒也相识了。




某日我在付雨潇店里打工,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忽听付雨潇大喊一声:“看,有灰机!”

这算是黑话了,言下之意就是:有美女。

于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令我魂牵梦绕许久的姑娘,袅袅婷婷,走进了拐姐的小店里,我和付雨潇自然而然地,也跟着钻进了拐姐的店子里。

我不敢正眼看姑娘,继续低头玩手机,付雨潇和拐姐倒是默契,对答如流地演了一个全套——装作无辜路人来学尤克里里。

姑娘和拐姐在柜台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就走了。人刚一出去,拐姐就满脸八卦地问付雨潇,是不是对人姑娘有意思?需不需要她再抬一手?

付雨潇当场反水:“哪儿呢,我就来看看美女,貌似是某个小年轻突然不对劲啊!”

他们都看我,我干咳,拐姐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大喜过望”来形容,拍桌喊道:“好啊!你小子还是落我手里了啊!”拐姐别提多得意洋洋了:“小子,那姑娘叫夏乐!”

“然后呢?”我虽装作不在意,可身体却比意识诚实些,压不住那略微急迫想要知道下文的态度。

“她刚才报了个吉他班,所以我这有她电话号码——直指微信!”拐姐摆了个电视广告里常用的“你值得拥有”的架势。

“然后呢!”我有点激动了。

“想不想要呀?”拐姐循循善诱。

“那不然?”

她屈双指以节击桌面上的授课菜单:“报班,交钱。”

拐姐其人,大概就是这么拐。




其实,拐姐做过最拐的事并不是让我掏钱学吉他。当时,她给我的电话号码根本不是那姑娘的——名字也不是——“夏乐”是拐姐自己的名字。

我后来才琢磨出来,难怪当时付雨潇在一旁一直笑个不停,我以为他是被拐姐的“拐”给逗到,没太在意。如果早点注意到,大概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屁事了。

听说,付雨潇和彭敏还开了盘口,赌我什么时候会发现,连边上小刘美发的小刘和顺丰快递的老王全都参与了进来。

后来知道真相时,我满脑子都是那张“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吧?.jpg”的表情图,经久不散——这又是后话了。回到那个时间节点上,我对此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我,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帮缺德邻居在做什么的我,拿着“夏乐”小姐的电话号码,脑内高潮了整整一个晚上,愣是没敢加她微信。

我甚至翻了上百篇关于泡学的文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群人真不要脸,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其实我平常也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著名的幼儿园校车司机,焊死铁门不让人下车的那种。可面对“夏乐”,我就跟个傻子一样。

说什么好呢?会不会显得太轻浮?她要是问你,怎么拿到的微信号,你怎么说?会不会显得很猥琐?

我就这么空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去琴行上课,学的是世仇的吉他——心情多少有点微妙——为了爱情,我可以说是相当折辱自己了。

拐姐看到我,一脸“很懂”的表情批判我:“看你那两个眼圈,小年轻一晚上没睡觉吧?”

我点头。

“怂样,肯定是没胆子加。”

“这你都知道了?”

“嘻嘻嘻。”

这种事她当然会知道,因为账号就是她的微信小号嘛!但那时候的我还蒙在鼓里,我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就像是两个人同时拥有一个小秘密时、彼此产生的那种认同感,脱口而出:“大师你看我还有救吗?”

拐姐不愧是个能接梗的狠人,她当即掏出一面镜子给我,我仿佛悟了,问:“难道您要说,这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不值得如此痴迷?”

拐姐翻了个白眼:“你瞧瞧你这两分的碧莲,你要它何用?你倒是不要脸加她先啊!”

有道理。我当着拐姐的面就加了“夏乐”,结果20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回应。我突然很沮丧,拐姐还在一旁安慰我说,没准人家这会儿很忙没看微信——“她”当然忙,忙着演戏呢。

两个小时过去,下课了,“夏乐”还是没有加我。拐姐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情深不寿啊,三木小朋友!”

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信号,我还沉浸在想念“夏乐”的幻觉里无法自拔。

回去了连室友都察觉到,说:“你丫的不会是恋爱了吧?咱们几兄弟一起单身这么多年你居然恋爱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做梦又梦见“夏乐”了,很头疼。以至于半夜1点钟就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微信,半小时前有个通知:“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邀请”。

真是造孽啊!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我要不要先打招呼?我怎么介绍自己?她为什么不问我是谁?她都加我了,凭什么不问我是谁?一开始就自我介绍会不会太唐突?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在爱情里是个果敢的人,心动了就上,不合适就散。这都是单身时候自己琢磨的,可等到真遇上了,就不是这样了。

那一晚上我编排了一万场对话戏,一个都没实施。

第二天上课,拐姐也顶着两个大眼圈,说:“瞧你小子这么大两个眼圈,昨晚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加了人家微信不敢说话?”

“姐姐你凭什么又知道了啊?”我惊呆。

拐姐就说:“因为知道你怂啊。真的怂!”

我也没多想,光寻思着这不是个办法,就问:“夏乐什么时候会来上课啊?你给我打个助攻呗?”

拐姐说,每个人的课程安排都不一样,回去也是要练的:“你以为谁都像你这小色胚,每天来就想看人家一眼的?”

“不是吧?”

“何止是色胚,你简直是色狼。”拐姐说。

“我没有,拐姐,我真没有。” 我舌头结巴、身体僵硬、满脸通红,“其实我每天来就是想多看你一眼。”

在面对你所喜欢的姑娘以外的人,就会放松很多,容错率也大。

“好啊,你小子还想吃我豆腐?”她抬头,大概是看到我脸红的样子有点夸张,也愣了,紧接着笑出声。


当天晚上,我们又坐进付雨潇的奶茶店里,按彭敏的说法,付雨潇的店白天卖奶茶,晚上铁门拉下来半边就可以当小酒吧。他还可以给你做点吃的,简直深夜食堂。

拐姐两手一拍,说:“对了潇哥,把你珍藏的八二年拉菲拿上来。”

付雨潇眼角抽了抽,从后厨冰箱里拿出一支灰雁伏特加:“只有这个。”

食指高的方块酒杯里有几乎同杯子一样大的一整块冰,倒进伏特加酒,几秒钟就冰到倒牙。冰会化,所以每次加到杯子里的酒会越来越多。刚开始的一杯和后来的一杯是完全不一样的等级。

拐姐把酒一摆,指了指自己说:“来,对着老娘练习。”

付雨潇和彭敏凑一起搞事,把网上各种不要脸的情话打印了一张给我:“学习学习,涨涨姿势水平。做得不好就喝酒,越喝越不要脸,越不要脸就做得越好。”

刚开始还挺害羞挺克制,后来就迷糊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在拐姐家里——那天晚上,其实是我、付雨潇、彭敏三兄弟住在拐姐家,为了避免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拐姐住在付雨潇家。

所以,起床的时候虽然吃了一惊,但好歹是有惊无险。

等我打开手机,才真正吃了一惊——我和“夏乐”的微信窗口里竟然聊了几十条信息!我都不敢相信,一个喝多了被扛回来的人,凭什么能聊几十条微信?

还是付雨潇说服了我:“你手机上着锁呢,总不能是我帮你聊的?”

我当时宿醉后的脑子也不好——手机是指纹解锁,我睡得跟猪一样,他们还不是随便就解了?

结果我信了他们的邪,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和“夏乐”聊开了。




跟“夏乐”一聊起来就不可收拾,时间慢慢往后推进了小半个月,大半个月,两个月。

当然就是非常纯洁地聊些吃吃喝喝,好看的电影啊,新开的花。至于情话,真是一句都没说过。不可否认,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我就心里难受,起床看到留言就能精神一天。

想着是不是约个见面,一起看看我们都喜欢的电影,去吃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但时间就是一直碰不上,总是错过——现在想来,遗憾个屁啊,微信那一头是拐姐啊,怎么可能见面?

可当时我就是觉得遗憾,想来自己也不能24小时蹲在拐姐店里等“夏乐”,只能“买通”拐姐当眼线,偶尔遇到了,就让她就给我通报一下。拐姐死咬牙说那姑娘太忙都没来过店里学琴——拐姐一个幕后黑手,凭什么放任我见到那姑娘。

至于拐姐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付雨潇的解释是:“拐姐她拐啊,逗你玩儿她开心。”


没想到,很快就东窗事发了。

年底,学校要做毕业电影了,女二号陈小姐就是“夏乐”。我专业就是数字媒体,拍片这事儿就归我们班管,就是这么巧。

于是那天,“夏乐”化妆的时候,我好似老司机一样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你可算被我逮住了吧?”

“夏乐”问:“你谁啊?”

“我三木啊!”

“三木是谁啊?”

“……”

惊现车祸现场。


那天晚上,付雨潇、彭敏、小刘以及老王,四个壮汉按着我,拐姐坐在3米开外,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桌边。

“对,我就是夏乐。”她供认不讳。

“冷静!冷静!”4个人差点没按住我。

付雨潇看着情况不对就“痛心疾首”批判拐姐:“夏乐啊,你这次玩得有点过火!”

拐姐白眼一翻:“你们4个开盘口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火啊?”

他们沉默了。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要不然你考虑从了我啊?”拐姐转过头,笑嘻嘻地对我说。这事儿换作以前,一个漂亮姑娘这么主动,我哪有不接的道理,可是那天晚上我就是接不住。一来是生气,二来是魔怔了,好像没有了“夏乐”,就活不下去了。

闹了快半宿,终于大家都精疲力竭,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倒也没人敢上来招惹我。只有拐姐胆子大。

“你喜欢的那姑娘她有男朋友了啊!”她喊。

我和店门隔不到50米,转头就要跑回去。付雨潇他们赶快上前,想要捂住拐姐的嘴,被拐姐甩开:“你回来,我们讲道理。”

我很烦,转身跑了。在网吧dota了一晚上,可终究是索然无味,一阵空虚。




我很有一段时间不去琴房,就算付雨潇给我发消息说,你的“夏乐”来了,我也不去。那天在剧组脸都丢完了,很是尴尬。

但是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夏乐”——习惯写作的人睡前脑子总是特别活跃,构思着构思着,她便出现在梦里,我拥抱她,亲吻她,再惊醒。

剧组试拍之后又过了两周,开始正式拍摄,我负责灯光以及其他摄影助理要做的事。最早报这部门,主要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盯着人家看。毕竟要对光,要打板,要反光,为了效果你盯着演员看,人家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可是我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哪里还敢盯着人家看?顶多就趁人不注意偷看一两眼。

有天付雨潇来探班送奶茶,说:“三木,我看你要不然还是撂挑子撤了吧?你看‘夏乐’的那个小眼神……”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止得住吗?

“你啊……”付雨潇也不知道该说啥,他也是个单身狗,我们俩抱团最多就取取暖,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

付雨潇走的时候说:“你看看拐姐新签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晚上下工去付雨潇店里喝酒,拐姐也在。两个方口杯子,两块冰,一支伏特加。

我说:“付雨潇你也来点?”

付雨潇说:“不了不了彭敏煮了火锅在等我,我们喝白云边。”

“你说你这么怂,还真能去挖墙脚?我看你像个备胎,不像个锄头,趁早放手吧。”拐姐劝。

我刚准备说话,门口探出来4个脑袋。我一偏头他们就又开始演,假装淡定。

彭敏:“我觉得毛肚一定不能烫太过。”

付雨潇:“芝麻酱、榨菜、葱花,这是蘸牛肉最好的酱,不接受反驳。”

小刘:“我还是喜欢吃辣的。”

老王:“辣锅撇油,原汤加蚝油才正统。”

4个人在一本正经地讨论火锅,但是眼睛都朝着屋子里,耳朵也朝着屋子里。

“我何止不是锄头,我简直不是锄头。”我闷了口酒,学拐姐的句式,“但是我喜欢都不行了?”

“我一开始让你加微信是逗你玩。”拐姐点烟,撇眼看门外,“后来我打听到,那姑娘有男朋友了,心说陪你聊几天,等你表白了就拒绝你,帮你断了这个念头,也省得你以后难受。”

“结果我太怂一直没表白?”我苦笑,“真特么作孽。”

“不完全怪你,我后来觉得有人聊聊天挺好,就没删你。”拐姐举杯,“对不起啊。”

我叹气,酒杯叮咚。

“原谅我啦?”拐姐有点开心的样子。

我摇摇头,说:“那不行,不可能这么快放过你。我要当锄头,你教我啊。”

拐姐当时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我不太懂为什么,烈酒烧喉,血在烧。我当个锄头又如何了?

拐姐戳着自己的心口说:“阿姐这里疼你懂得吗?”

她的演技真好啊,带着点开玩笑的方式说的,我就真的以为她在开玩笑——当然,谁也分不清她是不是开玩笑,从头到尾,从认识到分别,谁知道她有没有开玩笑?外人看起来都很酷,可心里头没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知她是否开玩笑,心中自也慌乱。有那么一刻,我真怕她动心,可我心注定不在这儿,便也只能顺着氛围好似大家都在开玩笑。

场面有点尴尬。

“别扯淡,我不信的。”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喝完小半杯,往桌子上一趴,醉了,一下就睡着了。




付雨潇说那天晚上拐姐坚持要把我拐回家,是他们几兄弟拼死拦下来,说得怪惊悚的,吓得我又好几天不敢去拐姐店里。正好组里每天8点开工晚上10点收工,也有借口。

付雨潇依然偶尔无聊就来探班,问我最近情况怎么样,顺便吹耳旁风说拐姐最近真的不太对。

至于“夏乐”,她男朋友去北京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劈了个叉,叫人给揭发了。姑娘下了场就坐在那里发呆,眼泪溢满空洞,眨一下就要落下来。我就看着她眼皮一直颤抖,终究没有眨下去。

我过去递了张纸,她小声说句谢谢,声音哀怨得让人心疼。

她在戏里扮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看得出来镜头下素白的人儿好累。心疼归心疼,却也有点窃喜。隔了两天,我订了一束花让人送来,希望她能开心一些。店家好蠢,备注留了要匿名,但并没有。

好在那天她下工早,导演见她状态不佳也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正好错过了。所以她不知道我送了花,但是几乎整个摄像组和演员组都知道了,我也就没打算再遮。

付雨潇说得对,我看“夏乐”的眼神,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明白那里头带着什么情愫。几个演员纷纷表示看不起渣男,支持我下锄头。那时候我也觉得,念念不忘,全世界都会帮你。

但又有什么用呢?在爱情这个傻X的局里,她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

她都能选择原谅他了,我还挖个屁的墙角啊?挖个坟差不多。


那天,他们又来劝我。拐姐说:“多少红颜爱傻X,多少傻X不珍惜。”

付雨潇试图阻止她说出下一句话,但是手速慢,失败了。

拐姐指着自己说:“你还有机会,你珍惜不珍惜啊?”

我假装看不见。拐姐挺好的,什么都好。年轻漂亮,能卖萌能耍宝,除了爱玩点,没什么问题。当姐姐的时候温柔可人,装小妹的时候稚音戳心——关键是她好像真的挺喜欢我。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我心里还在挂念另一人。

显然拐姐没打算放过我,甚至于寝室楼下这帮人,都没打算放过我。

我又把自己灌醉了,醒过来的时候才晚上7点多,趴在柜台上睡得脖子疼。伸了一个懒腰,就看着拐姐正对着我,付雨潇彭敏左右护法,小刘老王围观群众。

“姐姐呀,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说得出来一条我就从你好不好?我知道你爱玩,这事儿你可别玩我了。我是个玻璃心,扛不住,真的。”

拐姐掰扯着手指准备开始数,结果半天愣是数不出一条来。我准备撤退,拐姐开口了:“就像你喜欢陈小姐那样,单纯的喜欢,看到你就很开心的那种喜欢。”

废话,你看到我当然开心了,我是个喜剧演员啊——我腹诽了一句,却没说出来,脱口而出了另一句话:“我说单纯你们就信单纯?陈小姐胸大腰细腿长,肤白貌美颜佳,我单纯个屁啊我单纯!”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拐姐,真不是我逗你玩,你说说我身上哪里你瞧得上的吧?你也不看武侠小说,你别拿什么才气来糊弄我,我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你倒是说出一条我的优点来,让我相信你是喜欢我不是在玩儿我啊?”

那话说得很伤人。我根本没经历过那样的事,喜欢一个人,被一个人喜欢,自己其实完全不会处理。那时候满脑子想的只是,我不相信拐姐真的喜欢我,而且,就算真的喜欢我也不能回应。

拐姐半天说不出话来,说:“你走吧,朕赦你无罪。”




很快,3个月的诅咒又出现了。拐姐的琴房到了第3个月的月末,我、付雨潇和彭敏忧心忡忡。

“眼看3个月要过去了,这应该能破咒吧。”彭敏问。

“不好说。”付雨潇摇了摇头,“上次贴膜卖配件那兄弟生意顺风顺水搞到2月又29天,一夜之间店搬空了,没到第4个月谁知道破没破?”

“那可咋整?”我问,“拐姐走了我们欢乐麻将都差一人儿。”

我立刻就被人拍了下脑袋。

“你好没良心啊你。”拐姐的声音传过来。

其实我很久没见过拐姐了,我躲着她,她也躲着我,大家假装无事发生,表面邻居还做得下去。要说操作骚,还是要认付雨潇。这货拉了个微信群打手游麻将,就我们4个人,每天晚上到点了就喊:“欢乐麻将血流成河!”“三缺一三缺一快来了快来了啊。”

拐姐那么拐的人,胡了个自摸三杠杠上花清金钩钓,能不开嘲讽的?自然而然大家也还能说上几句话,慢慢也就不尴尬了,只是现实里拐姐和我依然互相躲着,其实就是缺一个契机,好比我和付雨潇闹掰的那一次。


这契机突然就来了。

这天拐姐进来,一巴掌扣我头上:“你和那小姑娘最近怎么样了?”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自嘲一笑。

拐姐就一通乱揉我的头,把头发揉得很乱:“叫你傻X。”

“是啊,我是傻X。”我说。

“喝酒啊,屁话那么多。”我又说。

“喝!”拐姐说着,到门口小电驴上拿下来好几支酒。

拐姐是真的拐,她把酒拿进店里,反手就把卷帘门拉了下来。

“今天谁也别想下车。”拐姐说。

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突然搞这么一出,拐姐这是要跑啊?

“为什么要跑啊?”

“太偏僻,赚不到钱。”

“不赚钱可不可以啊?”

“不赚钱你养我啊?”

我们的对话又像是在玩梗了。

倏忽间我明白过来,其实我对拐姐是有好感的,因为她实在是个太有趣的人,哪怕那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现。那种随时处在同一频率上的对话妥帖得让人愉悦,换作几个刚入学不久的小朋友们这样凑一块儿,他们可能没几天就会在一起。可这种好感又自带一种恐惧,因为我们都在玩梗,这样的话,就没有谁敢说自己真的看清对方的真心。

 “一,二,三!”我拍了拍已经躺在地下的那俩脑袋,外加我自己,“我们仨儿养你富余。”

她就笑,然后又叹了口气,搬了个椅子坐桌子另一边去了,边说:“说什么呢?又想骗我续房租?你是房东的托儿吗?喝酒。”

然后拐姐就走了。

3个月魔咒,无人能挡。



尾声


关于3个月魔咒,那件事其实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玄学。不过是因为那间门面房东往外签的都是短租约罢了。

我们学校老东区最破最惨,换古时候就是乱葬岗。谁也不指望在乱葬岗上挣大钱不是?或者说他们指望过,所以短租算是试水,试完了水,不太行,就溜了。

说起来拐姐也是那些过客一员,到寝室楼下看了看,和大家也混得熟络,却终究没有选择留下。成年人要做出某些选择,总不会是因为认识一些人就改变想法。

我以为拐姐终究会回来。可到我都毕业了,也没有再见过她。

她与我们最后的交集是那场离别的醉酒,大家都醉了,也不知是否在那时那刻掏出过真心。她走后不久,有一次在麻将群里问有没人来一场血流成河,付雨潇店里正忙,我俩都没注意到消息,等注意到了,她又说不打要睡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这一生来来去去,很多事就这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编辑 | 沈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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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我流离

95后青年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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