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交记忆》 |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外交官
经常有人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老话来形容在驻外使领馆常驻的外交官。的确,使领馆常驻人员流动性特别强。由于每个人到馆时间不同,人员轮换的时间也不一致。在一些大馆,往往会出现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到任或离任的情况。
前几天,馆里又有几位同志离任,几十位馆内不同部门的同仁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前往送行,朝夕相处三四年,伤离别的情景屡见不鲜。
外交官如“流水的兵”,而“铁打的营盘”却也不固定。看一些老外交官的履历,他们一般都在若干个使馆或总领馆常驻过。但有些学习小语种的同志,即使外交生涯长达三四十年,所待过的使领馆可能也就两三个。
而那些特别小的语种,因为也许就只有某一个馆,来来往往常驻的也就是有限的那几个人,所以有的同志在离任时干脆连铺盖卷都不带走,省得下次再来时费事。但对于以英语为主的外交官来说,变动的可能性则大多了。我认识的一位同志,常驻过的使领馆甚至多达九个。
对于常年在外工作的老外交官而言,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工作都能很快适应。但对于一些年轻同志来说,突然来到一个生活习俗、文化背景、语言环境完全不同的国度和城市工作,需要有一个相对较长的适应期,尤其是单身的年轻人。
记得当年我刚到瑞士工作的时候,每每驱车行驶在黄昏的街头,望着马路上的车流、人流和街旁的万家灯火,心头的寂寞和孤独就难以抑制。那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在欧洲大陆常驻的外交官来说,生活在繁华的都市,各种条件都是比较好的。而在一些大洋洲偏僻的小岛国,据说有的馆连馆长加馆员也不过四五个人。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生活和工作,尤其需要彼此间的包容,否则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连回避的空间都没有。
在陌生的城市里需要面对和忍耐的不仅仅是寂寞和孤独,还有必须直面的风险。比如在战乱国家,我们的侨民和中资企业员工遇到危险时需要在使领馆的协助下撤离,我们的外交官却必须坚持到最后,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即将沉没的轮船的船长。
我曾经跟一位在战乱国家常驻的同事通话,聊一聊彼此的生活、爱好,我的同事谈笑风生,一如坐在朝阳门外外交部附近的咖啡厅里,而其时他正在枪炮声里。
世间事物没有最危险,只有更危险。在许多外交官眼里,尤其是常驻非洲地区的外交官眼里,比战乱更危险的是那些不可预知的病毒。像埃博拉病毒在非洲一些国家肆虐时,连美国、德国这样远离非洲大陆的国家也不能幸免,不时传出有人不幸中 “毒”的噩耗。
国内也紧急采取各项措施防止这种高死亡率的病毒入境。而我们驻相关国家的外交官却仍要坚守在病毒肆虐、危机潜伏的疫区,无怨无悔地履行着自己的外交使命。
以前听说在一些非洲的使馆,有时会有多位馆员同时感染上疟疾,因为打摆子,大家彼此见面都浑身颤抖。但好歹疟疾还算是可控的疾病,而埃博拉这种高死亡率的病毒迄今尚无有效的针对药物,甚至连其传染途径都众说纷纭,这不能不让我们为那些坚守在疫区工作的同仁、战友捏一把汗!从这个角度而言,外交官的确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
再陌生的城市也会在一次次的常驻之后熟悉起来。随着我们履历的不断丰富,一个个曾经陌生的城市慢慢变成了我们的第二、第三、第四故乡。在这些陌生的城市逐渐演变成我们的第N个故乡的过程中, 曾经年轻的外交官们也在不断蜕变着、成长着。
这些陌生的城市不仅在丰富着我们的工作履历和生活阅历,也成为我们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财富。我们曾经抵触它,现在却会怀念它。毕竟,在我们走出校门、踏入外交部之后,在陌生城市常驻的经历,占据了许多外交官人生经历的近半时光。这些常驻经历留下了我们青春的烙印,也是我们成长的证明。
虽然已经鬓发染霜,但我们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歇, 向着未知的地方,向着下一个陌生的城市行进……
文字 / 苏原(中国驻外使领馆工作人员)
图片 / 网 络
编辑 / 小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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