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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誉为“大使医生”

黄桂芳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编者按:外交战线历来是中国革命建设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从老一辈革命家周恩来、陈毅开始,到乔冠华、钱其琛……中国的外交界英才辈出,他们对国家的贡献可歌可诵。但由于外交工作的特殊性质,许多重大历史事实的真相和经过,仍是多数人眼中的谜团,外交人员在海外生活、工作的苦辣酸甜也鲜为人知。

接下来听一听一位老外交家讲述自己的故事。



黄桂芳:男,外交学院毕业,1964年入外交部。先后曾任驻乌干达使馆随员、三秘,外交部新闻司副处长,办公厅一秘、参赞,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驻菲律宾、新西兰兼库克群岛、津巴布韦大使。2000年7月退休。

作为一名合格的中国外交官,不仅要掌握和贯彻我国的对外政策,熟悉业务,还要善于通过各种交友方式,创造适宜的工作条件和气氛。因此,需要尽可能熟知古今中外各学科的知识和常识。


上世纪50年代,我老家有位中医老邻居,曾向我传授有关知识,赠我医书。60年代末期,我下放外交部湖南干校时,又从医务室王大夫那里学到一些针灸、按摩技能。平时,我把这些中医知识用于自己和家庭以及我驻外使馆人员的保健治疗。


70年代初期,我国驻乌干达大使葛步海曾诙谐地称赞我是“使馆穿鞋子的赤脚医生,有点能耐”。没想到,90年代出使东南亚、南太平洋和非洲时,这些医学知识在外交场合还派上了用场。我虽然对中医只是略知一二,医术绝谈不上高明,却有幸赢得了“大使医生”的雅号。

/ 救人要紧 /

1992年7月,菲律宾马尼拉骄阳似火。13日中午,时任埃及驻菲律宾大使穆巴拉克在其官邸一层门厅举行国庆招待会。因为是庆祝推翻法鲁克王朝40周年,招待会规模比往年盛大,应邀出席的贵宾很多,官邸门外难以找到停车位,门厅挤得水泄不通。


其时,我任中国大使,在远处停车后前往招待会场。随着人流排着队,好不容易进入铺着打蜡木地板的大厅,我先同迎候的埃及大使握手、祝贺,随即挤入人群,与菲律宾军政官员、社会名流和各国外交代表交谈寒喧。

东南亚国家——菲律宾


时间接近11点半,招待会就要正式开始。突然间,我的正前方,人群围成了好几圈,同时还听到各种语言的喊叫声。只听埃及大使在扩音器中提高嗓音用英语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我的一位贵宾昏倒在地上,我们正打电话叫急救车。在座的朋友中如有医生请赶快来抢救,快!快!快!”我环顾周围,只见埃及使馆人员奔前跑后,不知所措。人群中,有人耸肩,有人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从人缝中挤进去一看,木板地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菲律宾妇女。她两眼紧闭、牙关紧锁,两手握拳不停抽搐,身上的披肩松开。既然没有医生赶来,我还是上前救救急吧。我蹲下身去,撑开她的双眼,未见瞳孔放大、眼内微血管瘀血,鼻孔仍有气息,诊脉时仍有微跳。


我摸摸西服内,没找到平时随身携带的银针,只好采用拇指掐人中、牙关(颊车)、十王(十宣)和合谷4个穴位的办法,连掐三次,并轻缓搓摇其手关节。突然间,听到病人张口叫了一声“哎哟”!她既然能够叫疼,说明已初步恢复知觉,我松了一口气。考虑到围观人众多,空气又燥热,我站起来问汗流满面的埃及大使:“附近有房间可让病人静卧吗?”大使边点头说:“有”,边让使馆人员把病人轻轻抬到门厅边上的一个小房间。


我紧跟在后面,让病人平卧床上,并请埃及大使夫人为她敞开上衣领口,端来温盐水喂她,我按摩她的足三里穴。片刻后,病人缓慢睁开眼睛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了?”我握着她的手回答说:“没什么,您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起身整了整西服,正要走出房间,擦完汗水的埃及大使紧紧拥抱着我说:“太感谢您了,我的好兄弟,您可帮了我大忙了!”他还对身旁的秘书交代:“菲律宾的急救车来了就告诉他们:病人已清醒,谢谢他们。”他留下两位女士继续照料病人,我们一起步入门厅,埃及大使在麦克风前郑重宣布国庆招待会开始……


这次招待会过后不久,埃及大使夫妇专程来我官邸面谢。得知,昏倒的妇女是已经80高龄的菲总统府法律顾问圣地亚戈。


当年9月28日,圣地亚戈首次应邀出席我使馆举行的国庆招待会时,她提前近半个小时就来到使馆宴会大厅。这位衣着华丽的菲律宾老太太紧握着我的手,祝贺我国国庆后说:“埃及大使那天告诉我,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要特别感谢你!”


据我所知,这位高龄的菲律宾法学博士,几乎每年都去台北,为台湾有关部门提供法律咨询,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以往不便与我接触。但自从经历这次“休克”事件,她增进了对我的了解和信任,此后几乎每年都参加我馆招待会。她还在一些公共场所逢人便主动介绍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医生”。我纠正她说:“我不是医生。”她却执意说:“不,这位我最尊敬的中国大使,还是个高明的医生。”

2005年,菲律宾前总统阿罗约会见前任驻菲律宾大使,左二为黄桂芳大使


F国驻菲大使1994年回国前来向我辞行。他是一位40多岁的单身大使,在菲律宾很活跃,常出入歌舞厅、夜总会,为宣传F国政府政策和开展文教活动做了很多工作。他平时除了同我讨论驻在国形势外,还热情邀请过我和夫人张莲英出席由他举办的音乐会。


那天,他在向我辞行时,脸色蜡黄,不断咳嗽,好几次用手绢捂着嘴吐痰。他说,近几个月来,他肺部不时疼痛,两腋淋巴结肿大。虽然服了些西药,但不见效,饭量很小,难以入眠。他听说,我懂医学,能否给他一些忠告。


我应其要求,按中医传统的“望闻问切”方法,仔细诊断。从他左腕寸、关、尺三脉和右腕寸、尺两脉看,不是沉脉就是滑脉,病情确实不轻。


他自信地说,只要能治好肺炎就行。我索性送给他两瓶咳嗽糖浆,并明确告诉他:“据我诊断,你的症候表明你的炎症严重,看来绝不仅仅在肺部。建议你回国后抓紧去全面体检,对症下药为好。”后来,我听说他被派任驻另一国大使,履新仅几个月,就因艾滋病而身故于任内。我为这位外交界的同僚英年早逝而叹息。

/ 以医会友 /

1995年5月至2000年5月,我奉调先后出任驻新西兰兼驻库克群岛、驻津巴布韦大使。我在繁忙工作之余,继续应外国友人(包括一些使节)要求,用中医手法为他们看病,受到好评。

津巴布韦——非洲内陆国


我借业余诊病方式,在驻在国的医务界、政界和外交界中,结识了很多朋友,同时也便于我开展工作。在津巴布韦,我离任前夕,该国卫生部长斯坦普斯博士特地驱车来看我,商讨津中两国卫生领域进一步合作的事宜。


他说,他得知我是个懂中医艺术的使节,被称为“大使医生”。他诚恳地希望我回国后尽力推动两国在防治艾滋病、性病、疟疾等南部非洲常见病、多发病方面共同研究,加强合作。我在感谢这位医学博士对我的过誉之后,表示希望能找到双方采用中、西医结合的途径,攻克危及人类健康的顽症。


这位部长表示,他愿同他的同事、义务工作者鼓励中医和草药在津巴布韦大力发展,还会继续关照好在此工作的中国医疗队。

“大使医生——黄桂芳”


被誉为“大使医生”,我确实受之有愧。但作为中国使节,我在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之余,能够通过中医方法的诊治,宣传祖国传统医学,也从中增进了同外国友人的友谊,则是我平生聊以自慰的事情。


来自一名老外交官的自述




文字/ 黄桂芳,原作刊于《老人天地》

图片 / 网络

排版 / 撒哈拉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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