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的苦与乐 | “铿锵玫瑰”的外交人生
人物简介 /profile
钱卫,1969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1973年进入外交部;
1973~1979年,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工作人员;
1979~1983年,外交部礼宾司三等秘书;
1983~1987年,中国驻法国大使馆二等秘书;
1987~1993年,国务院外办副处长、处长;
1993~1997年,驻法国使馆一等秘书;
1997~1999年,国务院外办参赞;
1999~2002年,驻法国使馆参赞;
2002~2003年,外交部国外局参赞;
2003~2008年,驻法国使馆参赞、大使夫人。
女外交官钱卫曾先后在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外交部礼宾司、国务院外办、外交部国外局、驻法国大使馆工作过,算得是外交战线的“老兵”。
这位“老兵”看上去并不老,通达干练,干脆利落。多年的外交工作,人生的眼泪、欢笑,感动、思考乃至哭笑不得自是不在话下。回想过去,钱卫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苦:“外交部有许多家在农村的前辈,以及在艰苦战乱国家工作的同仁,要比我们艰辛得太多太多。”
初为人母的艰辛
钱卫1973年进入外交部,旋即被派往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工作,后来快30岁时怀孕,坐着火车从欧洲赶回来。在北京停留几天,再坐火车回成都。她跟她的丈夫——中国驻法国大使赵进军都是从外地考入北外,双方父母不在北京,外交部也没条件给他们解决住房。钱卫虽不是小品里的“超生游击队”,却也得怀着身孕转战千里,横跨欧亚之后,得以在成都的家里生下孩子。产假将尽时,便又坐火车回京,再坐火车回到比利时的工作岗位。
钱卫夫妇与法方宾客合影
在异国他乡,没有e-mail的时代,使馆工作人员想跟家里保持联系,就全靠“外交信使”往返传书。即便是驻法国大使馆这种交通便利、人员颇多的“超级大馆”,外交信使也只能一个月来一次。此君遂因干系重大,而在钱卫和一干同事们心中享受“望穿秋水”级待遇。
初为人母,便与儿子相隔万里,钱卫在异国他乡思子心切时,除了看看母亲、妹妹寄来的信件和儿子的照片,还有一个小塑料娃娃聊慰相思。“那是我从家里带过去的,觉得它跟我刚出生的儿子挺像,”钱卫说,后来她拍了张与塑料娃娃的合影寄回家,家里的母亲一看到照片,眼泪夺眶而出。
本色敬业“女汉子”
钱卫在驻比利时使馆工作了六年,没有在外面街上喝过一杯咖啡。那时她的工资是一个月56块钱,要用来抚养远在家乡的儿子。在国外的工作人员会有一笔补贴,42元人民币,大致5美元。钱卫舍不得花,很少去逛商店。事实上,她也没什么时间去“消费”,那时候他们每周只放一天假,还有半天是内部学习时间。
蓬斯莱参议长在钱卫授勋证书上签字
那时的钱卫一点儿也不前卫,走在布鲁塞尔的街上,好几次有人从后面叫她“先生”。三十多年后说起此事,钱卫依然哭笑不得:“我虽然不是那么柔美,但也不至于被当作男士吧!”比利时的朋友一本正经跟她解释,说她身材不矮小,穿着没线条,踏着平底鞋,头发直直的,从后面看上去,是男是女,着实难辨。
不仅异国老外,即便是国内的邻居们也没发现这个常年在欧洲做外交官的姑娘有什么“洋气”。钱卫第一次休假回到成都的家时,引起了邻居们的极大好奇。大伙儿组团到她家现场参观“外交官”。“看到我的第一眼,他们都显得很失望,说你就是这样的吗?”钱卫笑言,“我说是的,可能不同的一点,就是我在出席外交场合的时候,会换上一身毛料衣服和一双皮鞋。”
外交工作当然不是换换衣服就能搞定的。钱卫刚参加工作,被派往驻比利时使馆任翻译。那时使馆懂外语的人不是很多,翻译工作非常繁重。干了六年回到北京后,钱卫瘦成了麻杆儿,以至于去医院体检时,见多识广的医生很难把这个面带菜色的姑娘同体检单上“单位”一栏中填写的“外交部”结合起来。
医生阅人无数,思索了一下原因,开口求证:“你……是被派到非洲去了吧?”
钱卫不得不费一番唇舌,解释说是被组织派往欧洲国家比利时,也算资本主义阵营中的富国,伙食吃得还是很好的,只是工作比较累。
外交部如何实现国家最高利益
钱卫做外交官的时候,前苏联还是“铁幕”,中国则是“竹幕”。“尽管在毛泽东时代,中国就顶天立地了,可外国人更多地把中国看作是好斗的公鸡——他不太敢惹你,但认为你是一个贫困的国家。在他们眼中,中国是神秘的,某种程度上还是可怕的。外国尊重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但对于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外交官,他们更多地是觉得我们颇为神秘。中比1972年正式建交,我是1973年到驻比利时使馆工作的。当时他们对我们完全没有什么了解,我们的活动圈子也不是特别大。”
钱卫与使馆女外交官合影
遥想当年,钱卫感慨良多,“但随着中国逐步走向世界,随着国家的发展壮大,他们变成以结交你为荣了。尤其改革开放30年以来,尤其今日的中国。”
“弱国无外交,”钱卫重复着这句老话,一副信哉斯言的神情,又补了一句,“外交官的底气来自国内。”
钱卫理解那些给外交部提意见、寄钙片的人,同时也觉得那些人对外交部缺乏一些“理解”:
“是"理解"不是"谅解"——因为我们都是问心无愧的,"谅解"无从谈起,我们是代表国家工作,以维护国家利益为至高无上的荣誉。一些口径、一些表态可能有人不满意,但是如何来实现一个国家的最高利益?要尽可能多地争取友国。
国防和外交,中央都有统一部署,各有各的角色。当需要强硬的时候,有关部门自然会表态。”钱卫说,“国防部是不会送‘胡萝卜’的。但当大家都群情激奋的时候,战火一触即发的时候,我们不希望战火燃烧,我们不希望生灵涂炭,在最后一刻,我们也要争取和平。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和平的国家。为什么我们要被塑造成好斗的‘公鸡’呢?我们不能接受别人对我们的侵略,我们也从不侵略别人——外交部传递的是这样的信息。”
“钱参”与“大使夫人”之间
“我跟我先生是北外同学,同时入部,同时分到使馆。我俩各干各的。我不依附于他。但作为一个外交人员,首先应具备的品质便是忠诚与使命感,不管你原来是不是女强人,做了大使夫人,都要甘于当配角。”钱卫本是使馆里独立要强的参赞,丈夫赵进军赴任驻法大使后,“钱参”多了一个身份:大使夫人。
西方国家对大使夫人非常重视,某种意义上来说,基本等同于一位“柔性的大使”,办起事情来更有发挥的空间和回旋的余地。“保持密切的公、私交对双方都大有裨益,”钱卫说,从此她更多地走向台前——不是借身份觥筹交错,而是真心实意地广交朋友。
“交朋友,真诚是第一位的,”真诚自然的钱卫赢得了不少法国朋友的信任与友谊。法国传统右翼自希拉克至萨科齐都十分尊敬的老前辈,耄耋之年的蓬皮杜夫人,与钱卫忘年而交。“每次我们有活动请她,她都必到,”钱卫至今对蓬皮杜夫人的独立硬朗印象深刻,“有一次她来参加活动,在大家面向主席台听致辞的环节,我们专门为她准备了椅子,请她坐下听。她不坐,坚持跟我并肩站着。我就用手轻轻搂着她的腰,给她一点支撑,让她感受到我的一点温暖。”
还有一位法国驻华大使的夫人,与钱卫相交甚久,先生故去后,她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钱卫。钱卫立即赶到,听她讲先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对未来的安排。“在最痛苦的时候,她想到找我这样一个异国的人来倾诉,我非常感动,”钱卫说。
拉法兰前总理与蓬斯莱参议长共同为钱卫佩戴勋章
2008年,钱卫与她的爱人赵进军大使任期将满,因对中法两国友好交流贡献良多,夫妻先后被法国授勋表彰。赵进军在爱丽舍宫,由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授予“法国荣誉勋位团大军官勋章”;钱卫则在法国参议院拿破仑厅,由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和时任参议院议长蓬斯莱授予了最高级别的“法兰西共和国文学艺术勋章”。
钱卫健谈,参加智库察哈尔学会的圆桌会议时滔滔不绝,讲话不用稿子,讲完之后看了看时间,为“耽误大家时间”而道歉,遭到众嘉宾的“一致否决”。会场门外,工作人员热情地把站在门口来接妻子的赵进军往里让,赵进军连连摆手,谦和憨厚地笑着道谢婉拒,轻言轻语怕打扰里面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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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 光明网 记者 / 曾繁华
图片 / 中国驻法使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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